學生們越來越放得開，一個女生上台啟唱《美人魚》，開嗓前一句「這首歌送給我的男朋友」，全場響起連聲起鬨歡呼；一個男生神情拘束，吭吭吃吃地說幾天前新出了一首歌，想唱唱試試，《秋天不回來》唱過，唱功驚艷引得台下喝采不斷。

直到舞台上出現一個嬌娜的女生身影，提着裙子慢慢走到鋼琴旁，觀眾席一時安靜下來。

「好漂亮啊——」

「臉都看不清，你怎麼看出來漂亮的？」

「還用說，你光看這個女生的身材，還有出場走路那氣質，就是大美女。」

顧苓依坐到鋼琴凳上，深吸一口氣。

周圍的竊竊私語聲，她聽不真切，但可以猜到她現在無疑是全場的焦點，這讓她壓力巨大。

纖細的手搭在琴鍵上。顧苓依沒有立即開始彈奏，反而閉上了眼睛。

「還不開始彈？」

「是緊張了么？」

「看不清琴鍵吧？我們要不要打開手機的燈，在枱子邊幫她照一照？」

清亮的曲調驟然響起，先是悠遠綿綿的拍子，復又起了婉轉高亢的樂符，像海潮退去又漲升。

「不是鋼琴的聲音啊？」

大家四處尋找探視，聲音的來源不在前方的舞台上。

顧苓依睜開杏眼，嫣然一笑。

他果然回來了。

「在那兒！看！C樓的三樓！」

眾人紛紛向後轉身，遠遠地見着在離會場最近的教學樓露台上，隱約有個模糊的男生身影。

手指按動琴鍵，鋼琴聲隨之響起。

她剛剛萬分緊張。

她本來就該萬分緊張。

但是笛聲一起，顧苓依知道他在這裏，實現與自己共同約定的許諾。

還有什麼可緊張的呢？

鋼琴聲越發流暢靈動。

琴笛合奏，相輔相襯。

明玉新月灑落清輝，泛於海上閃動粼粼波光，琴音裊裊揚揚，輕婉廣遠，即使濱海師大的校園距離海邊尚有數里距離，但奏出的音律，仿若讓大家身臨海邊潮聲。

這是場不需要觀覽舞台的盛宴，黑暗反而更能令人沉浸專註於純凈的音樂。觀眾席上有人閉上眼睛，學生們見身邊人如此這樣，一傳十又傳百，靜心聆聽。

顧苓依按著自己演練了無數遍的記憶，專註而又放鬆地演奏。

笛聲退出主旋律，間或輔加在鋼琴聲中，啁啾滑吐點綴。

「好好聽。」

人群中，王學愛忍不住驚嘆。

她是第一次聽到顧苓依的演奏，遂問向身邊的凌芝：「聽起來有點熟悉，這首曲子叫什麼呀？」

「《夜鶯》。」

凌芝答道：「雅尼的曲子，希臘的世界級音樂家。97年的時候，他帶着這首曲子，還在紫禁城開過演唱會。」

「夜鶯？夜鶯。」

王學愛反覆念叨這首曲的名字，抬頭看向觀眾席后的C樓露台。

看不清晰的男生剪影，舉臂捉笛橫在嘴前。

「這麼一說，好像真的有隻鳥兒，停在他的笛子末端，婉轉地在鳴唱。」

「按理講，一首曲子聽多了，就煩了膩了。」

凌芝感慨道：「但是苓依練習這首《夜鶯》的時候，只要我碰上了，就會待在她的練琴房裏多聽幾遍。」

「今天，再加上了笛子的聲音，雖然不想承認，但是，不得不說真的像是——」

凌芝猶豫一番，還是說出了內心真實感受：「琴笛和諧，天作之合。」

王學愛遲疑地問：「合奏吹笛的男生，是路滿？」

凌芝點了下頭。

王學愛滿腹疑惑，不再問了。

路滿最開始，不是和雙胞胎中的妹妹顧嘉兒，一起來的學校么？

而且，一直以來，雖然顧嘉兒和他都說他們分手了，可是妹妹卻一直陪伴在路滿身邊啊。

清脆笛聲短促轉音結尾，一曲奏畢。

台下的觀眾們，一時沒有回過神來，鴉默雀靜的黑暗之中，終於有人稀稀落落地率先鼓掌。

隨即，漪瀾連波，從四面八方響起更多掌聲，聯袂一片，聲勢如雷。

有幾位啦啦操隊的女生，對台下的聲援富有經驗，她們這時跑到舞台前蹲下，打開手機手電筒，在燈前又罩擋了一瓶礦泉水。

強光被稀釋，又帶上了水波搖動的影，簡易的自製舞枱燈光，在此時卻顯得彌足耀眼。

顧苓依起身，輕輕提着裙子，銀閃閃的高跟鞋邁出嗒嗒的步子，站到舞台中央，慢慢躬身謝幕。

「是新聞學院的那對新生雙胞胎！」

觀眾們這才隱約看到表演者的容貌。

顧苓依選的禮服裙，是件純白的中腰紗裙款式，弔帶是兩串圓凈的乳白珍珠，領口多層摺疊如書頁，腰間和裙上搭配銀亮精緻的串珠繡花。

配上銀閃側空的水晶高跟鞋，這是路滿送她的，也是她的人生第一雙。

「原來是她！這是哪一個，姐姐還是妹妹？」

新聞學院的座區，爆發出一陣喊聲：「苓依苓依！師大第一！」

其他人也由此確定了，這位驚艷了全場的鋼琴女神，是那對雙胞胎中的姐姐。

「苓依苓依！」

「苓依苓依！」

鼓掌聲音雷動，應援歡呼沸天。

顧苓依本以為自己會嚇得癱軟。

但是完全沒有。

人山人海，全場聚焦，在顧苓依眼中仿若毫不存在。

她的目光落在舞台對面的C樓，三層露台上的人影緩緩走下，到了觀眾席最後一排的正中間。

她是個內向膽小的人。

但是。

顧苓依深吸一口氣，又輕輕提了提的白紗裙擺，確認不會礙事。

她低下小腦袋，在全場觀眾驚愕的目光中，跳下舞台。

「埋頭向前沖吧！」顧苓依暗自給自己打氣。

她跑進觀眾席，會場的設計如同體育場館，座區呈半圓碗狀。

中間是觀眾的台階走道，顧苓依不管不顧，在數千人的眾目睽睽之下，奔向座區最上方的人影。

眾人在短暫的驚詫中回過神來，當反應過來，這位美女學妹是要去奔向與她合奏的男生時，場中響起零星幾聲捶胸頓足的哀嚎后，便是更加熱烈的掌聲與歡呼！

「苓依苓依！」

「苓依加油！」

近了，越來越近。

那個壞蛋，自己的「師哥」，她抬眼一瞥，已經可以看到他壓不住的嘴角笑意了。

「師哥！」

顧苓依撲到路滿懷中。

路滿第一時間脫下了自己的羽絨服外衣，披在顧苓依的身上。

「苓依。」

路滿微笑：「生日快樂！」

他還沒有來得及說出更多的思念，顧苓依搶先環住了他的脖子。

高跟鞋微微踮起。

路滿的眼前，顧苓依緊閉杏眼，羞紅的臉龐在他面前漸近。

顧苓依的粉潤櫻唇貼上來，深深地吻了他的嘴唇。

在這場盛大的人聲鼎沸中，膽怯懦弱的我穿過萬眾矚目去擁吻你。(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