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對。」顧苓依警覺,「哥哥,你喊我爸爸什麼?」
先是把路叔叔和靜姨,說成「你公公、你婆婆」,導致現在她已經默認了這檔子稱呼。現在又想做實岳父岳母的稱謂嘛?
顧苓依看出來了,路滿這個大豬蹄子,主打一個步步為營、溫水煮她。
路滿心說,你以為我想喊?就算以後真的改口,老頑顧同志又不會多給嫁妝。
「那喊什麼?未來准岳父,半爸?」
「哼,有本事,你當着爸爸的面喊他。」
顧苓依聳聳鼻子:「哥哥你也就只敢背地裏口花花。」
「嗯?」
「哎呀,哥哥你——」
路滿轉身把顧苓依壓倒在床上:「我可能真不敢當面喊他,但真敢背地裏欺負他女兒。」
「壞!蛋!」
本來還想踹他兩腳,讓他少得意,可忽然之間,顧苓依卻情緒低落下來:「哥哥,好重……你先起來。」
察覺到這姑娘心情不太對,路滿起身,又換回輕輕摟抱着她,歉意地問:「是不是弄疼你了?」
顧苓依搖搖頭。
咬着嘴唇,猶豫了一陣,她才說道:「沒事,哥哥,只是忽然想到……以後該怎麼和爸爸媽媽解釋。」
和他親親、在一張床上打鬧,雖然自己現在蠻樂在其中的。
可自家爸爸媽媽的一通電話,不免勾起顧苓依的隱憂。
「爸爸媽媽會接受嘛?畢竟你和嘉兒之間……爸爸媽媽會不會生我的氣?會輕易同意嘛?」
路滿抱着她寬慰道:「和嘉兒是高中時稚嫩的感情接觸啊,只要我們堅持,正正經經的校園戀愛,大學四年還抵不過高中懵懂的兩年嗎?」
「說是這麼說,但還是有先有后!」
顧苓依有點想給他一頭槌:「而且,哥哥,在爸爸眼裏,你可不是和嘉兒早戀了兩年那麼簡單哦。」
「……你爸爸搞什麼么蛾子。」
「他向來覺得,你從幼兒園開始,就和嘉兒不清不楚了。」
「幼兒園?那時候我懂什麼啊!」路滿叫屈,。
顧苓依冷地「哼」了一聲:「你都做過什麼,你自己心裏記得!」
「你爸爸這是欲加之罪。」路滿咬牙道。
顧苓依閉上眼睛,靠在他懷中。半晌,她又啟唇說道:「真的沒有想到,會變成現在的情況。」
她抬起一根手指,抵著路滿下巴:「哥哥,如果呀,你和嘉兒現在還是好好的,那我以後……」
「那你以後會找我來告白。」路滿認真地接話。
「嗷……」
大腿被顧苓依一陣狠掐,路滿呲牙道:「我說的都是真的,你又不信。」
「美得你呢,做你的春秋大夢吧!」
顧苓依不解氣,又在他胳膊上擰了兩圈。
過了一會兒,她輕輕嘆口氣。
「我有想過,如果你還和嘉兒好好的——未來的話,可能爸爸會帶給你們一些阻力,然後我妹妹特彆拗,就和你遠走高飛,去其他的城市,躲我們躲得遠遠的。」
「不會的,苓依。」路滿出聲。
現在的苓依,怎麼也不會料到,真的這麼發展下去的話,會和他遠走高飛的,其實是她自己。
顧苓依低頭,接着說道:「然後呢,爸爸會暴跳如雷,卻也無可奈何。就會把更多的希望寄托在我身上,他會希望我好好學習接手這幾家企業,會限制我一直在我們的家鄉工作和生活。」
「還會……還會讓我找個本地家境不錯的男生,也許是通過結婚來強強聯合,也許是看中人家仕途潛力,反正——我沒得選。」
她仰起臉,和路滿對視,杏眼中泛著水光濕潤。
「所以呀,哥哥,在高中的時候,知道你和嘉兒戀愛的那一刻,我就一直、一直在說服自己……」
「說服自己,接受未來的安排。」
她的爪爪主動放到路滿攤開的掌心間,路滿輕輕捏捏她蔥白的手指,思緒隨着這姑娘的話語翻動。
內向的女孩子往往心思更加細膩。
「哥哥,有時我也感覺,自己是得了便宜還賣乖。」
顧苓依強撐著笑意,細聲說道:「爸爸媽媽給的條件已經足夠好了,多少人夢想中的生活,也不過如此了,可我還不懂得滿足,像無病呻吟一樣……」
「那不一樣的,苓依。」
路滿搖搖頭,說道:「幸福和快樂才是生活的最高旨意,雖然在外人看來,你們的物質條件已經無與倫比了,但也正因為這樣,有些問題反而更不好解決。」
顧苓依靜靜聽着,這些想法,因為同樣涉及到自己的雙胞胎妹妹,所以她甚至都沒有和顧嘉兒提起過。
「顧叔給你提供的越多,同時對你的牽絆也越大了呀。」
路滿腦海中閃回著重生前的畫面,當時的顧苓依剛剛來到燕京和他表明心意,兩人住的還是第一次租的緊湊小屋,他們躺在床上聊白天的見聞,聊以後的規劃,有時候話題只是電影書籍、往日回憶、隨口談心,卻越聊越睡不着,不到夜裏兩點都止不住。誰知道兩人光是聊天都能聊成夜貓子,為此路滿還特意買了個小落地燈,專門用在夜談的時候照明。
「父輩的終點那麼高,讓自己怎麼追也追不上,難免有些無力和挫敗。雖然自己也能賺錢,但他們持續為你付出那麼多,就好像一直被寵著養著,心理上自然就矮了一層,好像很多事情生不起反抗,理所應當就該聽他的。」
「哥哥…」顧苓依的弱聲,還是沒怎麼有底氣,「你真的不覺得,我在胡思亂想嘛?」
她真正的內心,真的可以被他傾聽,與他共鳴嘛?
「完全不會啊,苓依。」
路滿放輕聲音:「你是我特別特別愛的女孩子,我喜歡你,所以我想和你感同身受,從精神上也貼你更近。」
「如果我感覺到你想的一些事情,在讓你焦慮,讓你難過,那我肯定要好好地聽你傾訴,再和你一起面對呀。」
不知覺間,顧苓依的眼角沁出一點點淚水。
她察覺到的第一時間,就有些慌亂地拿手背擦擦,掩飾一下。
「可是,我如果對你絮絮叨叨的,講了很多,卻又講不清楚……」
顧苓依自己沒有理順她心裏的各種亂糟糟,她也怕給路滿帶去麻煩,以及給他也傳染上不必要的消極悲觀。
路滿再度搖頭:「苓依,你儘管和我說,無論是長篇大論還是碎碎念,無論是不高興的還是擔心害怕的,我永遠和你站在一邊支持你——以後這些,換我們兩個一起承擔。」
「但是,有沒有可能,哥哥你喜歡的是……是你現在印象中的我。」
顧苓依貼緊路滿的胸膛:「如果越接觸越發現,我其實沒那麼好,本質上我的想法都特別幼稚,也沒有那麼光鮮亮麗,偶爾也會讓你很煩……」
「你再這樣講,我真就提前履行賭注,堵你嘴了啊。」
路滿直接板起臉,煞有介事地嚇唬她。
「唔……」
見顧苓依立即抿住嘴唇,兇巴巴地瞪起自己,他這才笑了笑。
「我喜歡你,所以哪怕是你不完美的方面,我也要了解和理解。」
「我喜歡你,所以發現了你更多從不暴露在其他人面前的部份,反而會像撿到了寶藏一樣開心,這會讓我覺得——我在慢慢擁有全部的你。」
「所以呀,苓依,即使是你的碎碎念,你的亂糟糟,你腦子裏浮想出千千萬萬不切實際的雲朵,你藏在最深的袋子裏、怕驚擾到外人的難過和痛苦——由我照單全收吧。」
「因為呀,苓依,任何一種觸及靈魂的深刻感情,都要從彼此理解對方的痛苦開始。」(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