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兒，你又忽然生什麼氣呀。」

回家路上，顧苓依看着氣鼓鼓的妹妹嘉兒，搞不清這丫頭又被誰惹到了。

「沒有。」

顧嘉兒悶聲回答。

時隔多年，再被認成是姐姐顧苓依，反而很開心；但被多叫了幾聲嫂子，很難受。

這個生氣的理由，可以給姐姐說嘛？

顧苓依鬆鬆油門，進入小區，說道：「嘉兒，姐姐原本想直接去一家餐廳，給你接風的，但他剛給我打電話，公司臨時有事兒，要很晚才回來了。既然他不在，那就先回家洗塵了，我們落落腳，放下你的東西再出去吃飯。」

顧嘉兒更不作聲，但心裏說道：「我知道！剛剛那個叫我嫂子的人，都說了！」

姐姐和他，在公司里，看起來是模範小兩口。

顧嘉兒心情複雜。

顧苓依的家，面積不大，但收拾得乾淨利落，家中細節的地方安置著獨具個人風格的裝飾。

進了門后，顧嘉兒換上姐姐的一雙拖鞋，四處觀望。

客廳的電視前擺了兩個遊戲手柄，一看就是兩人經常使用，其中一個黑手柄被貼滿了豬頭貼紙；寶可夢的拼豆畫掛了一滿牆，不曉得是顧苓依花了多久才弄好的；牆邊有個專門的零食櫃，堆的全是她喜歡的各式好吃的——應該說是姐姐苓依喜歡的，而她和姐姐口味一致。

顧嘉兒走到零食櫃前，然後聽到顧苓依的聲音從洗漱台前飄過來：「上面四層你可以隨便吃，別客氣。最下面一層給我留點~」

顧嘉兒無奈地笑笑，零食都是符合她們姐妹口味的，但她提不起興趣，她更在意的是柜子上，還擺了幾支玫瑰。

有紅有黃有粉，插在一個素雅的花瓶里，顧嘉兒小心地觸碰了這些花兒的花瓣。

乾的程度不一樣，有新開新鮮的，也有慢慢開始枯萎的。

這幾支玫瑰，不是同一天買的。顧嘉兒馬上想到了。

一天一朵，下班時給妻子買回來。

浪漫的小事，溫馨的小家。

顧嘉兒眼睛忽然有些酸。

「嘉兒，水溫是剛好的，泡個澡嘛？」

聽到姐姐的聲音，顧嘉兒往浴室方向走去。

「不用啦，姐姐，我簡單洗一下就好啦。」

「嗯，你帶睡衣了嘛？還有浴衣，穿姐姐的就行。」

顧苓依又去玄關處，重新披上大衣，圍上圍巾。

顧嘉兒把戴在小拇指上的戒指，放到玄關處的首飾盒裏。

首飾盒旁，一個剃鬚刀亂放在一瓶精華水旁，潤唇膏和洗面奶都有一藍一粉兩件，情侶款。

「欸？嘉兒，你有戴戒指？」顧苓依問，「是哪個男孩子送的嘛？」

顧嘉兒不在意地說：「不是，戴着好玩兒的，去天文館看到有個星空主題的戒指，就自己買下來了。」

「姐姐給你買奶茶和蛋糕，有一家手作味道特別贊，這會兒去排隊，應該要半個小時。你洗過澡出來，正好可以喝到。」

「不用麻煩啦，姐姐。」顧嘉兒連忙擺手。

「不麻煩。」顧苓依笑得有些嬌憨，「昨天剛喝過那家，這個月的奶茶額度已經用光光了，如果是他在家管着我，肯定不讓我再喝的。」

「哈哈，嘉兒你來得正好，我借你來當理由，再偷偷喝一次。」

姐姐顧苓依下樓后，顧嘉兒慢慢走進浴室，脫掉身上衣服，水汽氤氳。

「真好……」

顧嘉兒回想剛剛姐姐說話時，字裏行間洋溢的都是幸福的語氣。

「真好。」

洗澡洗了約莫十分鐘，顧嘉兒看向一堆洗髮水和護髮素，挑挑看看。

可就在這時，指紋門一陣響動，門又開了。

「姐姐回來得這麼快？不是要排隊半小時嘛？」

顧嘉兒來不及多想，卻聽外面，響起一個溫厚的男聲。

「老婆，老婆？」

顧嘉兒像宕機一般，定定站着，不知所措。

是他。

「老婆！」

路滿走到浴室外面，顧嘉兒這才注意到，姐姐顧苓依家安裝的浴室門，是雙層的，一層遮擋門收了起來，只留下這一層，是毛玻璃的！

她可以看到，外面的他，一個隱約的剪影。

豈不就意味着，他也可以看到她的身體！

顧嘉兒忍着想尖叫的念頭，馬上拽下姐姐的浴巾，擋在胸前。

「你快洗完了？」

顧嘉兒看到路滿的剪影，在解他第一顆紐扣。

「洗完了幫我找找我的襯衣和西褲。」

說着，路滿就要拉開浴室門！

「啊！」顧嘉兒大吃一驚，迅速擰上門鎖。

「苓依？」路滿在外面，還一頭霧水，「你關門做什麼？又沒有外人。」

顧嘉兒心裏抓狂，伱們兩個，平時都這麼玩的嘛！

她不是姐姐苓依，當然要鎖門呀！

「你先等等…先等等。」

這一刻，顧嘉兒的腦子裏，轉過了很多想法。

怎麼辦，是直接開口說，她是嘉兒？

可她來燕京的事情，只告訴了姐姐苓依，完全沒有告訴他。

很尷尬。

兩人這樣子見面，特別非常以及極其地尷尬。

顧嘉兒這麼擔心道。

可是……又能怎麼辦呢？難道？

不知怎麼的，顧嘉兒明明腦袋裏認定，那絕對是個最下策中的最下策。

但是，鬼使神差地，顧嘉兒還是選擇了這個辦法。

「老公……」

她冒充起雙胞胎姐姐苓依。

「我洗完澡，再給你找衣服……」

外面的路滿，不知道怎麼了，原地站了好幾秒，然後慢慢回道：「嗯，好的，你餓了沒，我下去給你買點東西。」

十分鐘后。

顧嘉兒匆匆洗完澡，擦乾身子，穿上姐姐苓依的一件浴衣I，確定路滿已經下樓后，才躡手躡腳走出來。

「他又認錯人！」

顧嘉兒嘴唇撅起。

「還是分不清！」

不過，她這回也理解，畢竟路滿不知道她過來看望姐姐，任誰都不會往這方面想。

他下班回家，發現浴室里，一個和自己老婆完全一樣的身影在洗澡。

除非有透視眼，不然根本不會知道，是老婆的雙胞胎妹妹吧！

顧嘉兒拿毛巾擦著頭髮上細小的水珠，心裏還是梗梗的。

這叫什麼事兒呀！不是說，這傢伙晚上加班，不回家的嘛！

「找襯衫和西褲？」

顧嘉兒嘴裏念叨著，步子卻不由自主邁向路滿和顧苓依的卧室。

床頭柜子上，散落着顧苓依的發卡、小皮筋，一本讀了一半的書反扣在上面。

顧嘉兒掃過一眼，書名叫《第九藝術中的劇情設計》。

關於遊戲策劃的書，是路滿看的。

她拉開衣櫃，找尋男士襯衫和西褲。

「我為什麼要做這種事啊。」

顧嘉兒碎碎念：「苓依馬上就回來了，讓她來找才對。」

可她翻動衣服的動作，卻沒有停下。

顧苓依的長裙，路滿的衛衣，顧苓依的小弔帶，路滿的短袖，顧苓依的披肩，路滿的毛衣……

他們的衣服，是交叉擺着的。

顧嘉兒取下一件掛着的白襯衫。

我的床頭有你隨意翻看的書，洗漱台的化妝品旁是你亂放的剃鬚刀，卧室衣櫃了的白襯衫夾雜着你的小裙子，同事和朋友們無一不知道你的模樣，連管着我不讓喝奶茶都成了一件幸福的小事。

顧嘉兒看着衣櫃，目光停留在四個收納抽屜上。

自己父母的卧室里，有個衣櫃，也是差不多的佈局。

上面的幾個抽屜，是媽媽聞藝收納襪子的。而下面的抽屜，則被爸爸顧彥，佔用，放一些文件或者證件。

如果姐姐家裏的習慣，也是這樣的話……

顧嘉兒覺得，私自翻動姐姐的東西不太好，但她卻忍不住，輕輕拉開第三個抽屜。

兩張紅本本，映入眼帘。

忽然感覺身邊的空氣猶如被抽走，顧嘉兒失魂般坐到床上，心中苦澀的感覺包圍住整個身體。

這幾年以來，如果照外人的評價標準來看，她過得很好。

慢慢接手了父親的產業，變得獨當一面。母親也漸漸接受了她的理念，認為只要小女兒幸福，即使她終身不婚，也沒什麼值得苛責的。

但是。

但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