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嘗嘗什么？”路滿問道。
“油旋和甜沫？”顧嘉兒想了想提議道。
“那是早餐吧？”
“有什么關系嘛，中午也有在賣的吧？”
顧嘉兒又扭頭問問兩個小妹子，語氣一軟：“小霜和嘉兒，想吃什么嘛？”
路小霜這時又有些心不在焉：“嗯…嘉兒姐，你和我哥決定就好了。”
顧嘉兒貼到路滿近前，有些小緊張：“她好像還有心事。”
“不會是，還在生我的氣……”
“我妹可不像苓依的妹妹那樣小心眼。”路滿瞥了顧嘉兒一眼。
顧嘉兒愣了下，隨即炸毛：“哎呀！哥哥！你好煩呀！”
“她心里是橫著其他事呢。”路滿手上展開一張紙質地圖，看慣了手機導航的他，還真有些不習慣。
從景區引導處拿到的地圖也畫得詳盡，路滿決定了一個去處：“去嘗嘗泉城的荷花，到了那里，我和小霜說幾句話，她的心結就解開了。”
路滿帶著三個妹子來到前面一處小餐館，要了幾個小吃后，點了這個時節才好吃的炸荷花和荷葉稀飯。
等待上菜時，路滿的手在妹妹小霜眼前晃了晃：“哎，回神了。”
路小霜從自己的思忖中回到現實，雙手手指絞在一起，沖路滿擠出一個笑臉。
“哥哥，你們吃就好了，我有點沒胃口。”
“出來之后，就先把煩惱拋在腦后。”路滿勸道，“你哥已經有辦法解決了。”
路小霜卻是不信，家里的情形不容樂觀，她只當路滿在善意撒謊安慰自己。
她捂了捂小腹，有些不好意思道：“我肚子有點痛。”
路滿一怔：“你的請假理由，是真的？”
他記得小霜和他提過，周五請假一天，她給老師的理由是生理期。
原以為是糊弄老師的，沒想到自己的妹妹是真的出現了痛經的癥狀。
“嗯…”路小霜上齒咬住下唇，“我喝口熱水就沒事了。”
路滿看在眼里，心里略急，他坐過去，看看自己妹妹的臉色，比剛才要差很多。
“我先帶你去醫院看看。”路滿皺眉，“伱這么個疼法也不對。”
“我在家里，去婦幼保健院，看過醫生了。”
路小霜在桌上趴了趴：“不是大問題，醫生開的藥也是作緩解的。”
“藥帶來了沒？”
“沒買……”
路滿和顧嘉兒、陳嘉禾，聽到小霜的話，均是一愣。
看過醫生，開好藥了，卻沒買？
路小霜目光轉向自己旁邊的小背包：“處方我帶著呢。”
路滿打開她的背包，抽出處方單子。
開出的藥叫定坤丹，一盒6粒裝。
應繳費項一欄，顯示128元。
“別舍不得啊，身體疼是自己的。”路滿有些難受地看看妹妹。
“忍忍就過去了，一百多塊呢。”路小霜小聲說道。
就因為這盒藥貴了點？
看著妹妹故作堅強，路滿心里一顫。
這樣的妹妹容不得他不心疼。
他心里不是滋味，輕輕揉揉她的小腦袋。
“真的委屈你了，小霜……”
路滿知道妹妹之所以如此，是擔憂著他們的家庭。
雖然家庭的日子過得再緊巴，也還輪不到一個高中生賺錢和這般省錢。
但妹妹心里過不去她的那個坎，哪怕兼職模特只能是杯水車薪，她也想抓稻草一樣，幫家里緩解一些壓力。
沒有用，但卻是她的一份盡心盡意。
傻到可愛，傻到可憐。
“重生前，我在做什么呢？”
路滿回想到自己高考后那個漫長的暑假。
他比妹妹路小霜，更清楚自己作為一個高考生，肩不能擔力不能扛，眼界見識更是一塌糊涂，十七八歲未入社會的他，感覺對家里的事情是無能無力的。
尤其那時還沉湎于“顧嘉兒愛不愛我”這種兒女情長的事情上，家里屋外兩處愁緒，他縮頭當起充耳不聞的鴕鳥，事不關己高高掛起。
除了逃避父母的爭吵，就是去打打游戲遠離現實。
臨睡前也會幻想，自己大學畢業后，能早點找到好工作，或者創業大展宏圖，自己的事情自己解決，父母不再為了給兒女置辦房產掏不出錢而費力操心了，然而畢業后卻也發現，自己只是普通人，沒有一步登天的實力……
重生前的妹妹路小霜，懷著幫襯家里的心思，去陪同學兼職模特，可是受到的卻是不公待遇。
周圍的模特為了賺到足夠的錢而不惜無遮攔地當眾換衣，路小霜還是個未成年的保守女孩子，怎么會忍受得了這種情形，因為不想這樣做而次次跑去更衣間，從而進度緩慢、被克扣工資，所以去過一次，知道了里面的門道后，再也不去。
她回到自己的家里后，遭到的又是什么待遇呢？
父母吵得面紅耳赤，爸爸昏聵得獨斷專行，旁人都看得出是坑，路衛華覺得自己和一般人不同，能跨過這坑。媽媽柳靜拗不過，洗衣做飯時都在偷偷抹淚。
路滿想到，而自己作為一個哥哥呢？
要么是找比自己小的妹妹，傾訴戀愛受挫的那點陳芝麻爛谷子。
要么是當了個逃兵的榜樣，打著游戲為了部落備戰納克薩瑪斯……
路小霜的心里，會是失望透頂了吧。
路滿嘆一口氣，家庭的不睦，也讓他在大學畢業，與顧嘉兒分手后，沒了留在家里的念頭。
他奔赴燕京北漂打拼，心底一部分的期望，也是因為理不清家長里短的烏糟，索性從零開始，一人吃飽全家不愁。
但是這一世，他有了彌補的機會。
“小霜，我給你看一樣東西。”
路滿拿出手機，向妹妹展示了一組照片。
照片是分了幾天拍攝的。
有顧苓依在柜臺前存錢場景，也有他和顧苓依一起清點滿桌鈔票的畫面。
路小霜起先并沒有在意，然后看過幾眼后，她不由自主地呼吸急促起來。
成摞的錢。
好多的錢。
路滿松手，小霜接過手機，連連按動下鍵，查閱照片。
越看下去，路小霜眼中希望的光芒越熾盛。
最后一張，定格在ATM機和一張存折上面。
余額：84000元。
“怎么那么多！”路小霜捂著小肚子，口中驚呼。
顧嘉兒淺笑嫣嫣，剛才她也聽到了小霜和路滿的對話，此時對這個鄰家妹妹，她也是既疼愛又憐惜。
“小霜，你的哥哥，可是個非常天才的家伙。”
顧嘉兒也湊了過來：“哇……哥哥，怎么那么少？”
“少？”路滿白了這姑娘一樣，“當然入不了你這個小富婆的眼睛，但是這賬是我發給你雙胞胎親姐核對的，有問題你去找她……”
“哎呀，你知道我不是這個意思啦。”
顧嘉兒輕輕捶了捶路滿的肩頭：“我們的項目，兩臺相機配七個美工，一天八小時，可以拍六七百張左右的證件照吧？單天收入也該有兩萬啦。”
“那是理想的理論速度啊。”路滿笑笑，耐心給她解釋，“最開始調試時只開一臺機子，后來兩臺機子時美工熟練度跟不上，拍照的量只有理論值的三分之二，說與做之間有鴻溝的，現在團隊才慢慢磨合成出色的配合。”
“哦——”顧嘉兒恍然一聲。
路小霜聽不懂他們之間的談話，只覺得一頭霧水：“小滿，你不會是向苓依姐嘉兒姐借了錢，合伙串通，想瞞住我的吧？”
路滿和顧嘉兒交換下眼神，兩人笑著搖搖頭。
“我都沒問他原因，就想借給你哥哥呢。”顧嘉兒看看路滿，笑容更明媚，“可是這家伙不借。”
“我們家雖然是即將要虧錢。”路滿正色道，“但是并不是填補一下數額的窟窿，或者勸住咱爸這次不投這么簡單。”
“爸爸平時是頭腦不清醒的人么？”
路小霜想都沒想，連連搖頭：“不是，爸爸在我眼里，一直是很踏實的人。”
“他這次為什么忽然就上頭了？”路滿問道。
路小霜思索了片刻：“聽到了虛假的暴利，自己催眠自己，忽略了風險吧？”
“我悄悄報過警啦，但是那個東西，居然是手續齊全的，而且很難取證到他們集會的證據。”
路小霜苦惱地拽拽頭發：“也拜托了老師，去管工商的地方反映情況，聽說是罰了一筆款，但是阻止不了他們繼續批發賣貨。”
路小霜捂著發痛的肚子，又從自己包里拿出一疊A4紙打印的材料。
“我們的班主任，也幫我查了很多資料。”
路滿掃了兩眼，路小霜拜托老師搜集的東西，下了心思，有很多時效性很強的新聞。
某保健品的公司予以重罰，已破產兩年，其下線卻仍售賣不明生產日期的產品。
某品牌被頻頻報案，但只有幾個小代理繳納罰款，源頭追溯困難。
報警？一些規模大的廠家掛著正規的名號，沒有抓捕的理由。向工商反映？盤根錯節的小微代理無孔不入，處罰了一批又會有一批冒頭復生。
重生前的幾年時間內，尚且出現一個明星夫婦涉及類似的案子，營收百億，時隔三年半才被罰款2000萬元，都沒有送進局子。而這三年半期間呢？不是沒人報警和反映，又有多少家庭為此吃虧上當付出了代價。
正義在天上，審判在地下，中間隔著的，才叫人世間。
更遑論現在的2006年了。
市場亂象，蕪雜叢生，這種東西不止是限制人身自由一種形式，有的危害性小一點，只是忽悠了經銷商，高價買低價賣不出去，聽起來如此傻嗶的套路，但在當年讓很多家庭燈盡油枯。
“現在好了，我們有底氣了。”
路滿輕輕拍拍妹妹小霜的肩膀：“這八萬塊是這十幾天的時間賺到的。”
“什么？小滿……”路小霜一臉“你當我傻的”表情，“你講的也太離譜……”
顧嘉兒幫忙解釋：“你哥沒有夸張的，實際上，一天的收入就已經在一萬元以上了。雖然只能持續一段時間，但也是一筆很可觀的數額了。”
路滿定定地看著妹妹。
“如果咱爸真的為了家里好，想著賺錢營生為目的，那以后不需要他冒險操心了，我替他當家里的頂梁柱。”
“但如果他一意孤行，在家里已經不缺錢的情況下，仍然深陷其中，那么——”
“媽媽、你還有我，一家三口，一樣可以把日子過得幸福紅火。”
路小霜被哥哥堅定自信的情緒感染，她的心情跟著安定下來。
她悄悄瞟了一眼一直幫路滿解釋的顧嘉兒，想來，外出的這十幾天，嘉兒姐和自己的哥哥，也發生了微妙的事情。
“也可能是一家四口……”路小霜又偷瞄了顧嘉兒一眼，小聲嗶嗶。
聲音很輕，但顧嘉兒聽到了。
她愣愣地待在原地，不多時，從脖頸上開始彤紅一片，染到耳朵根。
真的有點像是苓依姐……路小霜心里嘀咕。
“兩份。”
路小霜忽然又對路滿說道。
“啥？”路滿莫名其妙，“什么東西，就要兩份？”
“炸荷花。”路小霜一板一眼道，“我又有食欲啦！要兩份，紅豆沙和綠豆沙的都要嘗嘗！”
哥哥成了狗大戶了，有能力去撐起家里的一片天了。
路小霜的胃口莫名變好。
還想著今天用自己的錢請同學嘉禾和嘉兒姐呢。
宰小滿一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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