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薇爾莉特的動作更快。

    幾乎是在山人將雙刀插入半兵衛身體中的瞬間，她就已經抽出了那把長達六尺的野太刀。

    碩長的刀刃化作白光，封死了路葉面前的近路。

    山人迅速剎步以免被斬，但由于距離的原因，腹部仍被切開了一條鮮紅的口子。

    但那條傷痕很快便開始愈合。

    “嘻嘻……小姑娘真漂亮呀，有丈夫了嗎？”

    從山人嘴里發出的，是類似于猿猴般的嘶叫，但卻是人類的語言。

    “山人嗎？”正吉立刻就認出了那特別的聲音，“那幅樣子是怎么回事，紅色的眼睛，還有猴子皮……”

    “嘻嘻嘻，正吉，你偶爾會來幾次，是放過你好呢，還是……吃了你好呢？”

    山人佝僂著身形，那雙紅眼在樹林里亮著，宛如鬼火。

    “你為什么殺人！！”村民們都怒了。

    從山人的話來看，“神隱”就是他搞的鬼，那些失蹤的人都被吃掉了！！

    山人緩緩隱沒在黑暗的樹林中，微風四起，樹葉涌動。

    大家看不清他的身形，也無法通過聲音識別他的位置。

    “因為我不適應村子啊……所以就想著變成猴子好了……可是也變不成猴子……嘻嘻嘻，是猴的話，不被撿便好，是人的話，不舍棄就好。”

    “非人……也非猴嗎？”

    某個嘶啞的聲音響了起來，那是剛剛被“殺”的半兵衛。

    “哦，你也砍了也沒事嗎？”山人顯得有些驚訝。

    半兵衛沒說話，緩緩從地上爬了起來。

    他撿起了武士刀，扯掉了那早已破爛不堪的褂子，露出那起碼有著上千刀痕的精瘦之軀。

    究竟……是從何時起得到不死之力的呢？

    早已記不清了。

    只記得在快要餓死的時候，一位僧人來到了他的面前。

    然后，沒有死掉。

    既然死不掉，就只有茍活了。

    幸虧是有些劍技才能，但更重要的是，不知何時被賜予某種東西。

    不管被砍多少次，都能重頭來過。

    無事可做的話，潛心練劍也不失為一個好選擇。

    畢竟這世道最不缺的，就是戰爭。

    然后……遇到了那個男人。

    “不死之身……竟然真的存在？！”

    “哼！雖然不知其原由，但交給你真是浪費了那股力量……換我的話肯定能用得更好！”

    “算了，我不斬你，一起來吧，我給你指條路。”

    “不死之身的半兵衛啊，向這葦名……向這天下的霸權出發吧！”

    “將那些亂臣賊子……斬盡殺絕！！”

    精于劍術，且有不死之身。

    卻還是未及頂點。

    “勝負已分，你的主公已經死了，你切腹吧。”那個劍圣是這么說的。

    “賤體之故，恕難從命。”

    “也好，我幫你斬了吧……葦名流·一文字！”

    幾度喪失目標，卻又幾度蘇醒。

    無依無靠。

    雖然死不掉，卻也無法茍活……

    “啊啊，”半兵衛的口中發出了呢喃般的嘆息，“閣下的悲嘆……在下感同身受。”

    “你要和我作對嗎？”山人說，“擋我者死，不順我心意者……也得死！”

    下一刻，黑影自林中襲來，半兵衛向前刺擊。

    他和山人的身體同時被貫穿，但卻都沒有死去。

    而殘留在雙方身體內的刀，此刻就成了束縛彼此的工具。

    而半兵衛就是為此才沒有擋下山人的攻擊。

    “你們快走！”他喊。

    “山人！快住手！”正吉大叫。

    “沒用的，那家伙看上去已經神志失常了。”路葉說，“聽半兵衛的，大家快往山下走！！”

    在見識到了山人的瘋狂之后，村民們沒有什么猶豫，轉身就往山下跑去。

    盡管這邊人數眾多，但對面似乎是不死之身，留在那個地方反而會成為累贅。

    不再需要擔心村民們之后，半兵衛便全力與山人交起手來。

    一時間，刀刃撞出的火花在黑暗中不斷閃爍。

    “好痛啊，好痛啊……”

    經過一番激戰后，山人的身體已經千瘡百孔。

    雖然言語如此表達著，但聲音卻依舊笑嘻嘻的。

    披著猿猴皮的人，仿佛真的成為了猿猴。

    半兵衛沒說話，擦了擦鼻血。

    從方才的交手來看，山人雖然如同猿猴般敏捷，揮刀卻空有氣勢，卻毫無章法。

    如果不是山中光線如此晦暗，自己遲早能夠取勝。

    但，對方似乎已經沒有打下去的意愿了。

    “呵呵，那我們今天就此別過……”

    山人說完這句話后，轉身就逃，穿梭于樹林之間，半兵衛根本跟不上他的速度。

    “遭了……他去追他們了。”半兵衛感到不妙。

    ……

    村民們來到了平緩的山腰，這里荒草叢生。

    大家在半人高的雜草里奔跑，沙沙的聲響充斥著耳邊。

    路葉考慮過自己和薇爾莉特要不要參戰，但想了一下之后放棄了。

    薇爾莉特是很強沒錯，但她并非是無敵的。

    “不死之身”究竟是何種概念，能夠抵達何種程度是一個謎。

    就如同之前半兵衛用不死之軀作為誘餌對付野武士一樣。

    如果山人利用“不死”的特性賣破綻給薇爾莉特的話，那她恐怕會吃大虧。

    在沒有變得足夠強之前，這種戰斗根本插不上手。

    從剛才的交手來看，山人的刀法并不精湛，而是靠著那與身體并不相稱的蠻力。

    這么一來，精通劍術的半兵衛肯定會逐漸占上風。

    那山人呢，他不會傻傻地跟半兵衛死斗，而是會選擇來追擊戰斗力薄弱的村民……

    所以必須爭取時間逃走。

    但這時，恐懼感猛地攥緊了路葉的心。

    ——危！

    沒有猶豫，依靠著直覺，路葉猛地剎住腳步，轉身的同時拔刀斬擊！

    “鐺！！”

    刀劍相撞的聲音響起，路葉感覺手臂都被震麻了。

    這是何等的巨力，要是再猛烈一點，說不定刀就斷了。

    但還沒完，在路葉盡力擋下第一刀之后，第二刀如影隨形地到來，因為“猿猴”的手里有兩把刀。

    路葉自己沒法抵擋這一刀，但有人幫他擋了下來。

    ——薇爾莉特。

    她的聽覺敏銳，但卻因眾人的腳步聲與野草的雜音而忽略了山人的到來。

    不過她的反應也是真快，幾乎是在路葉轉身拔刀的同時，她就抽出了太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