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到傍晚時分，巡邏任務才算結束。

路葉和塞琉換掉了警備隊的制服，在運河邊散步。

這個要求是塞琉提出的。

因為她說是很重要的事情，所以路葉也就沒有拒絕。

不知是不是累了，她比白天時要安靜許多，偶爾和路葉談論自己日常的生活。

塞琉的生活十分單調。

除了休息，她干得最多的事情就是在街上維持帝都的治安。

即便是在假期，她也會主動上街巡查，看看有沒有犯罪事件或是有沒有人需要幫忙。

有時候路葉覺得這家伙也挺可憐的。

年幼時目睹了自己親人的被害的慘狀，還在不知情的情況下被殺父仇人撫養長大，性格也在扭曲的教育下變得怪異。

不過比起被塞琉殺了的人來說，她還不算太慘。

強盜和殺人犯也就算了。

因為一點蠅頭小事就被處以死刑，很難讓人接受。

想來那些家伙會在九泉之下舉著牌子喊冤吧？

“所以，有什么事情要跟我說啊，塞琉前輩？”路葉問道。

“關于這個……”塞琉停下了腳步，“這對于我來說真的是很重要的事情，我可以信任你嗎？”

“信任……？”

“嗯，自從昨晚過后，我想了很多。”塞琉說，“我一直一來都被歐賈蒙在鼓里，雖然我自認為自己是在做對的事情，但說不定我也干了壞事，被歐賈利用著，殺了很多無辜的人，這么一來，我自己也是有罪的，所以我在想，自己要不要對自己施行懲罰。”

路葉沉默著。

看來塞琉終于意識到了她自己的問題。

古人說“勿以惡小而為之”，塞琉對于罪惡可謂是貫穿了這句話。

雖然量刑過重，但退一百步來說，她殺的對象的確是做了壞事的人。

但，她也曾聽從過歐賈的命令，去殺死或者抓捕某些人。

對于當時的她來說，歐賈是絕對可以信任的人，是心中的正義。

但如今不一樣了。

發現了真相，發現了歐賈的真實面目后，她有些陷入了迷惘。

在被她抓捕的那些人中，有些人是無辜的，是歐賈用來給加邁爾當替罪羊的替代品。

這么一來，她也干了壞事。

那，要自殺么？

這是塞琉現在思考的事情。

她是認真的。

對于邪惡，她向來毫不留情。

既然自己為虎作倀，間接殘害了無辜的人，那死亡也是應得的下場。

如果寬于待己，那也不過是說明自己心中的“正義”不過是用來濫殺的借口罷了。

這么看來，可以開始忽悠了。

“塞琉隊長，你的意思是你要……？”

“嗯，我想是的。”塞琉低頭看著夕陽閃爍的河面，“如果可以的話，我想請你殺了我。”

“把自己的命交到別人的手中，這就是‘信任’嗎？”

“是啊，我不是下不了決心自殺，”塞琉看著路葉，露出羞澀的笑容，“我只是想覺得，如果能死在自己喜歡的人手里，那就再好不過了，說來有些不好意思，我到現在還沒有談過戀愛呢。”

看著路葉沉默不語的樣子，塞琉覺得自己可能給他添麻煩了，又趕緊補充說道。

“要拒絕的話也沒關系，原本這就是我自私的請求，跟那些被我殺了的人來說，我的要求可以算是奢求吧，他們被殺的時候，我甚至都沒聽過那些人的臨終遺言……”

路葉盯著她，問道。

“那，日子決定了好了嗎？”

“大概就在今晚吧，因為不想給其他人添麻煩，所以會選擇在郊外吧。”塞琉輕輕撫摸著懷里的小比的腦袋，“這樣一來，我的尸體就會被危險種吃掉，也不用擔心嚇到路人了。只是我唯一放不下的就是小比呢，我死了之后它就會再度沉睡吧？希望下個主人能夠對你好啊。”

小比嗚咽著，將頭埋進了塞琉的臂彎。

“我知道了，塞琉前輩，如果這是你的決定的話，我不會攔你，我會幫你的。”路葉說。

“真的？”

似乎是聽到了意料之外的回答，塞琉的表情有些吃驚。

一般來說，正常人都會拒絕的吧？

畢竟有可能會給自己來帶麻煩的。

“……謝謝。”

事到如今，她也只能說出這兩個字了。

不僅幫助她看清了歐賈的真面目，還讓父親的死亡真相大白。

更重要的是，路葉讓她認識到了她自己一直以來犯下的過錯究竟是什么。

她只能說出那表達感謝的兩個字。

除此之外還能用什么來報答路葉，她不知道。

“不過工作既然都結束了，那在人生的最后一天，多陪我走走怎么樣？”路葉提出了建議。

塞琉愣了愣，然后低低的笑了。

“好呀。”

天色漸晚。

兩人從河邊一直轉悠到繁華的商業區。

一直在街道上走著，也不進什么店鋪買東西，就只是肩并肩走在人行道上。

路上有不少人跟塞琉打招呼。

這其中包括正在巡邏的警備隊隊員，還有不少受過塞琉幫助的市民。

而她也帶著跟以往一樣的笑容回應大家的好意。

一直到周邊的行人漸漸減少。

塞琉最終在稍微空蕩的十字街頭停下了腳步。

“時間不早了，你也回去吧，”她微笑，“我想了想，接下來的事，還是我一個人比較好，小比我會把它放在家里的，到時候警備隊的大家會找到它的。”

“是嗎，”路葉將視線投向了墻壁，“只可惜……邪惡還沒有斷絕，正義也還沒得到伸張呢。”

塞琉順著路葉的視線看去。

石磚砌成的墻上，貼著一張通緝令，上面是幾個人的畫像。

“夜襲……”

塞琉看著那些人的畫像，一眼就認出了他們。

夜襲。

night ride

活躍在帝都的殺人組織。

一直以來塞琉都很想對這些危害帝都安危的人進行懲治。

但她今晚就要結束自己的生命。

這么想來，還真是有些可惜。

不過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誰讓她也變成了“邪惡”的一員呢。

不管是否被歐賈欺騙，但做了就是做了，這是無法開脫的事實。

“是啊，邪惡還沒斷絕呢，但如果是你的話，一定能將這些人捉拿的吧？”塞琉鼓勵著路葉。

“是嗎，塞琉前輩，我想問你一個問題。”路葉認真地盯著她。

“是……什么？”

被路葉以這么認真的視線盯著，塞琉不由得想要避開他的目光。

但路葉卻按住了她的肩膀。

“你已經決定今晚就要去死了嗎？”

“是的……這是我應得的下場。”

“那如果現在夜襲在你的面前，你會怎么辦？”

“這還用說，當然是將他們殺掉……不，捉拿歸案？好像也不對，對于這種作惡多端的家伙，還是殺掉好了。”

“那如果我告訴你，我也是夜襲的一員呢？”

“欸？”

塞琉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