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茵渾然不知自己客串了一把動物園裏的稀有動物——在被人集體圍觀。

她跟着盛瑜瑾參觀了一圈運輸部，路過內部供銷點，盛瑜瑾進去買了兩碗涼茶，找了個陰涼角落，一人一碗邊喝邊聊天。

徐茵喝了口涼茶，仰頭望着湛藍的沒有一絲雜色的天空，感覺這樣也挺舒服的。

這年頭，辦公室里其實也很悶熱，別說空調，風扇都還沒影呢，全靠紙扇、蒲扇。

還是自然風舒服。

盛瑜瑾看她享受的模樣，笑意直抵眸底：「等天氣涼快些，帶你去爬九子山，坐在山頂吹風，那才叫舒服。」

徐茵歪頭看他，視線與他糾纏了幾秒，落落大方地笑答：「好啊！」

盛瑜瑾垂眸，壓住了眼底傾瀉而出的喜意，很想問她一句：咱倆這樣算處對象了嗎？

又怕得到否認的答案。

一時間，心情如潮，時起時落。

辦公室里的人還等著小盛同志帶他對象來休息室喝茶呢。

結果出去查看的小夥子回來說：「別等了！盛哥陪她對象在供銷點附近喝着涼茶乘涼呢！」

「嘿呀！這傢伙！該不會是擔心我們打趣他對象？來都不來了吧？」

「確實不來了！」小夥子二探回來說，「盛哥帶他對象去文化宮參加舞會了。」

「嘶……這都處上對象了，還去舞會幹嘛呀？」

「老董，你這就不懂了！誰規定有對象就不能參加舞會？有對象那不更好？增進感情呀！」

「……」

不僅運輸部的同志們在議論徐茵，舞會現場，陸續進來的各廠職工，視線也都膠着在徐茵身上。

有的是好奇：這位女同志哪個廠的呀？長得真標緻！

有的是驚訝：盛瑜瑾有對象了？卧槽！大新聞啊！

盛瑜瑾可以說是紡織總廠的排面，多少姑娘愛慕他、小伙兒嫉妒他，偏偏入職到現在一年半快兩年了，卻始終不見他跟哪位女同志走得近，也從沒聽說他跟誰家姑娘處對象，大家私底下都在討論，說他的眼光肯定很高，一般條件的入不了他的眼。

沒想到今兒的集體舞會，他竟然帶了個女同志過來。

瞧他看對方的眼神，這要不是對象，罰他們明早上吃饃饃不許蘸醬！

盛瑜瑾不是沒察覺來自周遭的目光和竊竊私語，但他置若罔聞，憑工作證去倒了兩杯茶，端了一盤瓜子過來。

「沒你炒的好吃，湊合吧。」

他把瓜子往她面前挪了挪。

徐茵嗑了幾粒，鹽炒的，沒放別的調料。

不過能理解，六十年代能有鹽炒瓜子當零嘴，已經很好了。

兩人挑了個角落的位置，邊吃邊聊。

盛瑜瑾見她對平城以外的城市挺感興趣，就說了些跑長途時的見聞。

「你有什麼想買的？下次出差我幫你帶。」

徐茵搖搖頭：「暫時沒有要買的。」

人多起來，現場有點吵，兩人說話時挨得很近。

盛瑜瑾再次感受到靠近她時那種特別舒服的清涼感，不由自主地與她拉近了距離。

偷瞄他倆的視線更密集了。

有這麼個石破天驚的大新聞，誰還關注舞會啊。

以至於廣播里都開始播放交誼舞曲了，也沒幾個人上場跳，全都三五成群地聚在一起嘮盛瑜瑾的八卦。

「徐茵？」

就在這時，入口處傳來一道高亢尖利的嗓音。

二廠廠辦的朱淑飛拉着劉欣欣飛奔到徐茵面前，不敢置信地瞪着她：

「徐茵！真的是你？你怎麼會在這兒？你還有臉出現在我們欣欣面前？」

徐茵淡淡地掃了兩人一眼：「誰規定我不能出現在這兒嗎？」

「當然！」朱淑芬昂着頭，輕蔑著看着徐茵說，「你做了那種事，都被調去養殖場了，還有臉來參加舞會？真不要臉！」

「淑芬！」劉欣欣拽了拽朱淑芬的袖子。

她認出了盛瑜瑾。

這個差點要和她相親的英俊男人。

雙方家長都談妥了，就差商定個日子由他們倆小輩自行見面，臨門一腳卻取消了，她姨夫去打聽，說是男方本人不樂意。

為什麼不樂意？

之前她想不通，看到徐茵，心頭豁然開朗。

劉欣欣抿了抿嘴角，上前一步，怯生生地看了盛瑜瑾一眼，語氣輕柔地說：「盛同志，我原先一直想不明白，明明兩家說好的事，你為什麼會突然拒絕，現在我想我明白了，是徐茵和你說了什麼吧？」

「什麼？」朱淑芬飆高八度的嗓門又尖又細，「欣欣你說的相親對象就是他？噢，所以又是徐茵你這個事兒精在搗鬼是不是？我說你怎麼這麼不要臉哪？老跟欣欣過不去……」

朱淑芬這一尖吼，引得本來就在關注徐茵兩人的吃瓜群眾，呼啦一下圍了過來。

誰還管舞會啊！

跳舞能有現場八卦好看？

劉欣欣拉住朱淑芬，歉意地看着盛瑜瑾：「淑芬她只是氣不過，替我打抱不平。你別誤會，雖然我和徐茵有些過節，但我相信，她不是這樣的人，我……」

「我認識你嗎？」盛瑜瑾打斷她，眼神淡漠地掃了她和朱淑芬一眼，「一搭一和的擱這唱戲呢？」

緊接着，犀利的眸子掃向認識或不認識的吃瓜群眾：「擔心沒人看，還自帶了一群看戲的？」

眾人：「……」

對對對！我們確實是看戲的。

可劉欣欣何曾這樣被人諷刺，又羞又氣，眼眶裏含着兩泡眼淚，咬着下唇跺了跺腳，捂著臉轉身跑了。

「欣欣——」

朱淑芬扭頭瞪了徐茵一眼，急忙追劉欣欣去了。

晚到一步、吃了一口瓜還沒來得及消化的金志明，擠進人群幫他盛哥攆人：

「散了散了！愛跳舞跳舞、愛嘮嗑嘮嗑，圍着我盛哥幹啥呢！熱不熱啊！」

「……」

眾人這才呼啦一下散開。

運輸部的駕駛員，誰敢得罪？

大夥兒都散了，金志明也不好意思杵在這兒當電燈泡，識趣地說了句：「盛哥，我去門口看看小陸他們來了沒有。」

說完撒腿溜了。

眨眼工夫又只剩他們倆。

徐茵朝盛瑜瑾笑笑：「跳舞嗎？」

「你想跳？」

「來都來了，去跳一支。」

這對金童玉女般的璧人，成了本屆集體舞會的焦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