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攸意定之后，便開始勘測臨汾周邊地形，準備引汾水灌溉北方良田的計劃。

    魏無雙給他派了上百個助手和一隊兵將。

    荀攸很滿意魏無雙的安排，畢竟改造水道是個大工程，需要足夠多的人力。

    不過，荀攸很快就發現魏無雙別有用心，因為他派的助手都是來學習的、或者說是偷師的。

    這些助手都是魏無雙自己培養的讀書人，可只學了半年知識的他們只能算是剛啟蒙，各種知識匱乏，對水利也是一竅不通。

    荀攸帶著這么一群人規劃水利，太累了！

    但這些人十分好學，在跟著荀攸的過程中，幾乎每個人都做筆記，遇到不懂的地方他們還會相互談論，甚至找荀攸詢問。

    荀攸原本是有些不耐煩的，且士族講究知識傳承有序，一般不會輕易教導他人。但荀攸最后被這些人的求學精神感動，便有心教導了一些。

    而且荀攸不打算長時間留在魏無雙這里，所以教會他們，便可以讓他們代替自己進行水利建造、維護。

    荀攸教導他們時，看到他們所用的筆，竟然是鵝毛做成的。

    這對荀攸是個不小的沖擊，他們士族所用毛筆十分考究，制作繁瑣，而且還會在筆桿上雕刻圖畫和文字，以顯風雅。

    毛筆也是文士最重要的東西，豈能兒戲？！

    所以，荀攸對這些簡陋的鵝毛筆是很鄙夷的。

    不過，等他用了鵝毛筆之后，卻發現這玩意很方便。

    最重要的是鵝毛筆制作簡單，產量巨大，因此價格十分低廉，即便是最貧困的孩子都可以用。

    鵝毛筆的廉價，影響的是知識傳播，意義深遠。

    “鵝毛筆是魏公子發明的？”荀攸拿著鵝毛筆，感慨之余，似乎猜到了魏無雙的某些心思。

    甚至，荀攸隱約感受到了魏無雙治世的態度。

    “我們公子不僅發明了鵝毛筆，而且還改進了造紙術，讓造紙更加方便，價格低廉，現在我們河東人幾乎都能用得起紙張了。”

    這些助手的話讓荀攸更加震撼了。

    其實，荀攸之前就發現他們人手一本冊子，開始他還以為是魏無雙對他們著重培養、而額外配置的。

    現在荀攸才知道這些小冊子是他們自己買的，因為紙張低廉，一般人都買得起。

    這種情況超出了荀攸的認知，因為在如今的漢域各地，紙張都是奢侈品，曾經還有洛陽紙貴的趣聞，也是因為漢朝內紙張產量不足。

    魏無雙竟然厲害到可以改進造紙術？

    正在荀攸有這個疑惑的時候，他看到魏無雙穿戴鐵甲，騎著戰馬來了。

    荀攸知道魏無雙最近在肅清臨汾城外的流寇，所以見到他鐵甲染血的樣子也不覺得奇怪，只是覺得他身為諸侯卻親自帶兵剿寇，太過冒險了。

    不過，他也覺得魏無雙的確是有英雄豪杰之風，跟幽州的公孫瓚頗為相似。

    “看魏公子滿面輕松，想來剿匪的事情很順利。”

    荀攸頗為熟絡的迎上魏無雙，開口笑道。

    魏無雙跳下戰馬，大步走到荀攸面前，隨著他一塊涌來的還有一股血腥味。

    荀攸微微側身，躲開了魏無雙的正面，也避開了他帶過來的那股腥風。

    魏無雙分明看到了他這嫌棄的動作，可他混不在意的笑道：

    “臨汾城周邊只有些散寇，成不了氣候，原本不管他們也行。不過先生如今在城外規劃水利，我擔心這些散寇會沖撞先生，所以便親自剿了，也算是鍛煉身體。”

    聽他這么說，荀攸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了。

    人家剿匪是為了自己的安全，盡管知道魏無雙這么說是套近乎，可荀攸還是很受用的。

    當下，荀攸對魏無雙的態度也好了很多。

    魏無雙并沒有詢問他水利的進度，只問有沒有困難，這顯示了魏無雙對他的信任，也表示把水利的政務全權交給他處理。

    荀攸也不客氣，說了一些面臨的問題后，又道：

    “挖渠需要大量勞力和鐵器，公子有準備嗎？”

    魏無雙指了指臨汾，笑道：

    “城中有閑置勞力三四萬，先生隨便用，工錢和工具我負責，鐵器等挖掘工具明日就能準備好。”

    荀攸不免奇怪：“這么快？挖掘鐵器可能需要上萬件。”

    荀攸懷疑魏無雙的實力，畢竟魏無雙如今只占據了河東郡半數地區，生產力有限，如何能一下子拿出上萬件鐵器？

    魏無雙卻笑道：

    “我之前為了發展軍備，在各城都設置了冶煉廠，打造兵器的同時，農具等鐵器也沒有拉下，也算是準備充足了。”

    荀攸肅容道：

    “想不到將軍竟然如此看重民生發展，實在讓荀某驚訝。”

    荀攸對魏無雙的稱呼從“公子”變成了“將軍”，這個轉變也代表了他態度的親近。

    魏無雙則是謙虛的笑道：

    “民為一切之根本，這是老祖宗教我們的常識。”

    荀攸苦笑：是啊，可惜這個常識不是人人都能遵守。

    荀攸看著眼前少年謙遜真誠的樣子，不免道：

    “將軍文武雙全，還懂得改進造紙術，不知可否告知荀某？荀某想將造紙術的改進辦法傳遍天下，將軍以為如何？”

    魏無雙自然是舉雙手贊成了，況且他覺得這是為漢域百姓造福的事。

    只可惜，魏無雙覺得荀攸的想法未免太單純了，他苦笑道：

    “其實造紙術的改進很簡單，不用我說，很多造紙匠都能摸索出來，但這造紙術未必能推廣開來，因為會觸動某些人的利益。”

    雖然魏無雙說的隱晦，但荀攸還是聽懂了，他驚問道：

    “你是說士族不想推廣造紙術？”

    魏無雙坦然道：

    “造紙術本就被幾個士族壟斷，自然不想被人搶了生意。”

    “而且紙張珍貴，才能限制知識傳播，保證士族對知識的壟斷。士族壟斷了知識也就壟斷了一切。”

    知識就是力量，魏無雙太懂得這個道理了，也知道士族的階層優越性便得意于此。

    只是，荀攸從未想過這個問題。

    如今被魏無雙赤果果的揭開這陰暗的齷齪，讓荀攸懵怔之余，也覺得羞愧。

    荀攸知道士族有很多齷齪和卑劣，但從前的他并不在意，畢竟作為輔助統治者的特權階級，就應該有些額外權力。

    但這額外權限過大，也就不合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