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智魁被徒弟這句話說的也是哈哈大笑。

李正素站起來說道，“行了，老于，你的《未央宮》完了，我們這邊《鎖麟囊》還沒開始呢！”

于智魁趕緊說道，“那我就先走了，小牧就交給你們了，好好調教調教！”

于智魁作為國家京劇院的副院長，而且還是這次梅蘭芳青年藝術節的負責人，事務繁忙，能夠抽出這么一點時間來，就已經是難能可貴了！

史弘依也不浪費時間，直接就表演起了《鎖麟囊》的經典唱段。

“春秋亭外風雨暴——”

史弘依的唱腔，非程非梅，將兩者結合了起來，倒是有另一種味道。

唱完之后，林牧趕緊鼓掌，連聲叫好，逗得史弘依也是掩口失笑。

李正素坐在那里，笑著說道，“你師叔可以說是我們梅派的大拿，梅尚程荀，文武昆亂不擋，比你師父我可是強多了，能教你，你可是要好好學啊！”

史弘依也是趕緊扯了扯李正素的袖子，苦笑著說道，“師姐，你這是罵我呢！”

看著師父跟師叔兩人的“打情罵俏”，就知道這二位的關系是真的好。

網傳兩人的關系不好，從來都不見面，這都是純粹扯澹。

史弘依用了一個多小時的時間，糾正林牧的吐字發音，畢竟程派的發音那是真的跟梅派大相徑庭。

林牧自然是悉心求教，雖然有程硯秋的私教課打底，但是能夠多學一點，那都是求之不得的好事情！

聽著林牧最后一次的演唱，史弘依和李正素都是默默的點頭。

林牧的嗓音條件是真的出色，模彷能力也強，很快就抓住了程派唱腔的特點，雖然還有些欠缺，但是已經算是難能可貴了！

“行了，你也別耽誤你師叔的時間了，回去自己好好琢磨琢磨吧，明天就看你的表現了，就算不行，你還年輕，兩年之后再來！”

李正素微微一笑，畢竟林牧本來就不是學旦角的，現在有這樣的表現，已經是讓她很高興了，就算是明天沒有拿到金獎，才二十出頭的林牧，以后機會多的是！

林牧趕緊沖著史弘依鞠了一躬，說道，“多謝師叔不吝賜教！”

史弘依那如同彎月的桃花眼微微彎起，嘴角微微一翹，說道，“別那么客氣，明天加油哦！”

……

回到家里，沒想到師父王文鶴已經做好飯等著了。

林牧不好意思的說道，“師父，我這耽擱了，哈哈……”

王文鶴笑著說道，“行了，你師父我也不是老的不會動了，今天表現的不錯，聽說你抽簽的結果不怎么理想啊！”

林牧嘿嘿一笑，說道，“還行吧，老生組的是《未央宮斬韓信》，青衣組的是《鎖麟囊》！”

王文鶴聽完搖了搖頭，說道，“你小子，一個麒派的，一個程派的，都不是你的本工，估計今年你要懸了！”

林牧也不多說，只是埋頭吃飯，吃完飯之后，說道，“師父，明天早上，咱們吊嗓子的時候，試試這出戲！”

看著林牧的背影，王文鶴抿了一口酒，微微一笑。

對于這個徒弟，王文鶴是滿意到了骨子里，如今，心結盡去的王文鶴也有一種“老來得子”的感覺！

林牧躺在床上，閉上眼睛，說道，“開啟兩堂私教課！”

【開啟唐韻笙的私教課，結束之后，直接開啟程硯秋的私教課。】

……

第二天一早，林牧被王文鶴的敲門聲驚醒！

“小牧，怎么還沒起來？”

王文鶴的聲音有些疑惑。

往常林牧都是起床很準時的，今天竟然晚了，難道昨天晚上沒睡好嗎？

林牧睜開雙眼，伸了個懶腰，連續兩堂私教課，真的是有點累人了。

四個小時的時間，林牧將學到的東西在腦海里融會貫通，幾乎沒有睡多大一會！

不過，林牧的臉上則是笑容滿面。

昨天的這兩堂私教課，林牧那可是獲益匪淺。

不但將這兩出戲給學會了，而且還從唐韻笙那里學到了其他行當的竅門！

要知道，唐韻笙不但是老生唱的好，旦行和凈行，他都能駕輕就熟的表演。

南麒北馬關外唐，這三人能夠在當年被人并列在一起，就說明了唐韻笙絕對不是等閑之輩！

而程硯秋先生的私教課，則是非常的嚴格，林牧幾乎沒有問話的機會，只能認真的聽講！

程硯秋作為滿洲內務府正白旗的旗人，最注重的就是禮儀。

不過，林牧在程硯秋的私教課上，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這位京劇大師淵博的理論知識，讓林牧對京劇的理解更加的深刻了！

果然不愧是和梅蘭芳先生并稱為四大名旦的男人。

林牧現在非常希望能夠有機會上另外兩位的私教課，能夠得到四大名旦的親自指點，想必整個京劇界的歷史上，也沒有這樣的存在吧！

洗刷完畢之后，林牧來到了院子中央，王文鶴早就已經拿著京胡坐在那里等著他了！

“師父，咱們先老規矩吧！”

王文鶴點了點頭，手中的琴弓一抖，林牧張口就唱了起來！

隔壁的譚笑曾正在打著太極拳，聽到隔壁傳來了林牧的聲音，臉上也露出了笑容。

自從和林牧做了鄰居，譚笑曾每天早上都不出去到公園里打拳了，都是在自己的院子里，聽著林牧的戲聲，打著太極拳，非常的舒坦！

半個小時左右的時間，林牧吊嗓子的流程也完成了，整個人感覺非常的通透，舒坦！

“師父，唐派的《未央宮斬韓信》的弦，你行嗎？”

林牧好奇的問道，畢竟王文鶴是京派的風格，唐派的戲目，林牧可真是不敢保證啊！

王文鶴瞪了林牧一眼，不屑的說道，“不就是唐派嗎，當年徐志良來京城唱戲的時候，就是我給他操的琴！”

“徐志良，誰呀？”

林牧聽到這個名字，臉上露出了一絲茫然！

王文鶴冷笑了一聲，說道，“連徐志良都不知道，你還敢說你要唱唐派的戲，真是滑稽！”

看著林牧一臉的愧色，王文鶴嘆了口氣，說道，“徐志良就是唐韻笙最得意的弟子，京城人，不過成名以后多在南方演出，后來在唐市京劇團任團長，是一個非常有天賦的演員，可惜天妒英才，四十多歲就去世了，要不然，唐派也不至于現在沒落至此啊！”

王文鶴提到徐志良，也是一陣的惋惜，當年徐志良每次來京城演出，必定邀請王文鶴來當他的琴師。

兩人年歲相當，藝術上也很有默契。

當年聽說徐志良英年早逝的時候，王文鶴也是難過了好久才緩過來！

林牧趕緊陪著笑臉說道，“我就知道師父什么都行！”

被這個沒皮沒臉的徒弟逗得哈哈大笑的王文鶴，一抖琴弓，一段西皮流水的板式就拉了出來！

林牧站在那里，忽然也是氣質一變，給人一種穩重的感覺！

“尊一聲相國聽端——的——”

果然，王文鶴的弦跟林牧的唱完美的配合了起來。

王文鶴有些驚奇的看著林牧，沒想到這小子還真的會唱唐派的戲啊！

而且，王文鶴忽然有了一種當年跟徐志良一起表演的感覺了！

隔壁的譚笑曾太極拳也不打了，站在那里，微微的瞇著眼，右手在左手心打著拍子，一臉陶醉的聽著林牧的這段《未央宮》。

一大段唐派的《未央宮》唱完之后，林牧忽然聽到隔壁傳來了一聲叫好聲，引得王文鶴和林牧都是莞爾一笑！

林牧趕緊高聲說道，“謝謝譚先生捧場！”

譚笑曾也是哈哈一笑，隔著墻說道，“小牧，沒想到你唐派的唱腔竟然有如此的火候了，這要是讓唐派的那些人看見，還不把綁回盛京京劇院啊！”

王文鶴則是笑著說道，“隔著墻說話多不方便，你想聽就過來唄！”

譚笑曾則是說道，“不了，時間也不早了，我得出去一趟了，小牧，今天這出戲，唱的是真好，我覺得這種水平，你今天奪冠是沒有懸念的！”

說完，譚笑曾笑呵呵的就出門去了！

殊不知，他錯過了林牧的另一段唱腔，估計，如果他知道的話，絕對不會出門的！

“師父，接下來《鎖麟囊》！”

王文鶴微微頷首，琴弓在弦上一抖，熟悉的調子就出現了！

林牧的聲音一出，驚得王文鶴險些把調子都給拉錯了！

一臉驚愕的看著林牧，王文鶴忍不住咽了口唾沫。

這家伙，真的是個鬼才啊，這程派的味道，也太到家了吧！

這吐字發音，還有這尺寸，王文鶴感覺自己面前就站著一個浸淫了程派十年以上的演員在表演！

這小子，跟誰學的程派啊，以前也沒聽他唱過呀！

……

“第十三屆梅蘭芳青年藝術節第二輪決賽正式開始，首先有請老生組的演員登臺表演，第一位，是來自國家京劇院的林牧，帶來的戲目是《未央宮斬韓信》。”

十位老生評委都是正襟危坐，等待著演員的出場。

林牧頭戴金踏鐙，身穿紅色的蟒袍，戴著一副黑三髯口，腳下踩著一雙黑色的厚底靴。

身邊還有一位扮戲的，正是林牧的好友張偉，他今天扮的是蕭何。

兩人站在了舞臺的當中。

林牧沖著對方一拱手，口中言道，“相國——”

一聲叫板，胡琴聲響起，樂隊的琴師，正是王文鶴。

“尊一聲相國聽端——的——”

林牧這第一句唱一出口，下面不少人都是一臉的茫然。

唱的這是啥呀，這句不是這么唱的吧！

聽到觀眾席中一陣嘩然聲響起，張宏偉在震驚林牧唱的比昨天好了不止一倍的同時，有感覺到了一陣悲哀。

現在的年輕演員們，都認為麒派的唱法才是正宗了，早就把這出戲的開創者給忘了個干干凈凈！

當年的關外唐，名聲絕對不在周信芳之下，但是現在，麒派在南方獨樹一幟，而關外唐，早就已經沒人知道了！

“楚平王無道亂倫理——”

“不該父納子的妻——”

“伍奢上殿把本啟——”

“怒腦了奸賊費無極——”

“私自調回了他的子——”

“可嘆他滿門三百余口一刀一個血染衣——”

林牧在舞臺上不但唱的好，而且身段也是非常的到位，讓臺下的張宏偉看著看著眼睛就濕了起來！

張宏偉的師父就是徐志良，而徐志良在唱這出戲的時候，簡直就跟唐韻笙一模一樣。

而林牧現在不管是唱腔還是動作，簡直就跟徐志良如出一轍，怎能不讓張宏偉看的眼淚都想要掉下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