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清揚點點頭，他相信在這件事情上，段秀敏比別人看得遠，因為她的到來本身就是一個疑團，這是別人無法理解的。

「我談一談吧，」金龍君放下茶杯：「張書記，為什麼不選擇其它副州長來兼任呢？對小林來說，她要全州各地的跑，這個擔子有點重。」

「其它副州長？」張清揚淡淡一笑：「我不是沒想過，可是……你給我推薦一個值得信任的人吧！」

金龍君琢磨了一下，他有點明白領導的意思了，現在的延春州領導班子中，面對琿水這樣複雜的局面，別的幹部似乎都不那麼的可信。張清揚選擇唐小林，應該也是無奈之舉。

張清揚又看向郝楠楠，說：「我也知道小林同志的工作太多，任務很重，可是我真的不敢相信別人了！連我曾經的秘書都敢騙我，更何況其它人！延春的幹部自我感覺太優越了，我總不能讓龍君同志親自兼任琿水市委書記一職吧，想來想去，也只能給小林同志加加擔子了！」

「既然您對這裡的幹部不信任，那就來一次調整！」郝楠楠依然生硬地說道。

「當然要調整，可不是現在，但是琿水的工作停不得，必須人要挑起來啊！」張清揚意味深長地說道。

金龍君深思過後抬起頭來，說：「我同意張書記的想法，特殊時期面對特殊事情，特殊對待吧，這也可以顯示出省委、州委對琿水工作的重視！」

張建濤也表態道：「我也同意，現在琿水剛剛發生這樣的事故，一二把手都出了事，說得難聽點，這裡的工作就是一塊燙水的山芋，交給其它人接手還真不太放心啊！」

「省長，你的想法呢？」張清揚看向一直在深思的胡常峰。

胡常峰沒有馬上開口，而是看了張清揚一會兒，這才低沉地反問道：「張書記，您準備讓小林同志兼多久？」

張清揚微微一笑，看來胡常峰看清了事情的本質。他回答道：「短則兩三個月，長則嘛……到年底。」

胡常峰還是沒有立刻說話，腦子裡盤算了一會兒，點頭道：「我同意。」

張清揚也沒有多言，再次看向郝楠楠說：「還有其它意見嗎？」

郝楠楠板著臉，搖頭道：「算了，我還是向您單獨彙報吧！」

「呵呵，感謝郝部長給我面子！」張清揚笑得略顯頑皮，大家也都忍俊不禁。

會議還在繼續，張清揚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講。

張清揚喝了口茶，說：「下一個問題，我們幾位常委先研究一下琿水事故后對延春的問責問題，回去后在常委會上提交一下，先形成一個決議。」

「問責？」胡常峰皺了一下眉頭，他之前想過這件事，可沒想到張書記真會這樣干，難道他專挑自己人下手，就是為了警視別人？如果真是這樣，胡常峰太佩服他了！

「對，是問責！」張清揚嚴肅地盯著金龍君，收起剛才的玩笑，「你自己談談吧！」

「我現在無話可說，還是先聽聽大家的意見，我再發表看法吧，免得……我影響大家的想法。」

金龍君面無表情，心裡很是奇怪，兩天前同張書記坐在小車裡談話時，領導可沒有表示出這樣的意思啊，怎麼現在又要問責延春了呢？

「好，那郝部長……還是你先說吧。」張清揚的目光再次看向了郝楠楠。

郝楠楠掃視一圈，說：「琿水事故的具體情況，我們在坐的各位都清楚，說實話與延春領導的關係並不大，但琿水是一個新成立的特別市，又是延春重點發展的一個地區，出了如此重大情況，省委應該對延春做出一些處理，這個處理不適合壓在某個人的頭上，我覺得給一個集體問責吧，只要能在媒體面前說得過去。」

胡常峰點點頭，心想郝楠楠的這個主意不錯。

「其它人的想法呢？」張清揚面無表情地問道。

張建濤微笑道：「我覺得郝部長的想法挺不錯的。」

「段書記呢？」

「現在的媒體恐怕不是那麼容易對付過去的，集體問責……不太好說。」段秀敏雖然沒有明說，但其實是不同意。

張清揚感覺唐小林有話要說，問道：「小林，有話要說？」

唐小林紅了臉，她不是常委，只是列席會議，小心地說道：「各位領導，我是延春的州長，理應對這件事負責，我看就處分我一個人吧，還是不要集體問責了，這樣在媒體面前也有一個交待。」

「不同意，我反對。」郝楠楠搖搖頭：「這件事的真接原因並不在州里，小林今年剛上任，這個處分不能給，對她太不公平了！」

張清揚又看向胡常峰，說：「省長，你認為呢？」

胡常峰說：「我也覺得不能讓小林背處分，這事還需要商量商量，郝部長的意見……並非不可考慮。不管媒體怎麼想，這件事已經結束了，過一陣就不會有人再提了。」

張清揚看向金龍君，嚴肅地說：「我覺得延春州必須有人承擔責任，小林初來乍到，處分她確實不夠公平，但集體問責……是不行的，集體問責不就是大家都沒責任嘛！」

金龍君心中一跳，他明白張清揚的意思了，抬起手緩緩說道：「處分我吧……」

「你不覺得委屈？」張清揚問道。

金龍君搖頭道：「我是州委書記，應當主動站出來。」

「你不單是州委書記，還是省委常委，你們大家……都明白嗎？」張清揚掃視一圈，表情很無奈。

胡常峰腦子一轉，立即明白了張書記的用意。如果按照他的思路想，金龍君確實應該承擔責任，他代表的不是延春州，而是雙林省。張書記這麼辦，是想讓外人看到，更是給張系幹部看的！

唐小林搖頭道：「張書記，這樣不行，這樣對金書記不公平，他……」

「這對他很公平！」張清揚嚴肅地說：「他是省委常委，州委書記，代省委管理延春，他必須承擔責任。」

「小林，不要說了，張書記說得有道理。」金龍君回想起那天張書記同自己的講話，臉不禁有些紅，他知道犯了一個錯誤。這個處分，其實他應該主動提出來。那天在車上，張書記給了他暗示，可他愣是沒有想通！現在回想，連他也覺得必須處分自己了。恐怕張清揚的目的並不是針對此次事故，而是想告訴外人，無論再怎麼和他親近的幹部，出了問題都要受到處罰！

「別人還有沒有意見？」張清揚沉著臉：「龍君同志能夠主動提出來，我很欣慰。」

胡常峰沒想到張清揚真要這麼干，問道：「那要給什麼處分？」

「不能輕，也不能重，就給一個嚴重警告處分吧，你們認為呢？」

胡常峰點點頭，他覺得這個處分很合適，聽起來很嚴重，其實也就是讓金龍君丟點面子，可這對幹部本身而言影響是巨大的，但不會傷害金龍君。

「黨內嚴重警告」處分是比「黨內警告」處分稍重的一種處分。一般說來，在確定給予犯錯誤黨員以警告還是嚴重警告處分時，一方面要根據黨員所犯錯誤的性質、程度；另一方面還要考慮本人對所犯錯誤的認識和態度。在黨內擔任領導職務的黨員，因為犯了錯誤受到嚴重警告處分，一般也不影響其擔任原來的職務，如果由於某種原因不適宜繼續擔任原來的職務而被黨組織免職或被調動工作，這是正常的幹部任免或調動，不含有對受嚴重警告處分黨員附加懲處的意思，不能視為紀律處分。

但是，依照《紀律處分條例》第十三條的規定，受到嚴重警告處分的黨員，一年內不得在黨內提升職務和向黨外組織推薦擔任高於原任職務的黨外職務。如果在受處分的一年期間沒有出現其他問題，可以思想彙報形式向組織申請解除處分。

看似很嚴重，其實對現在的金龍君而言並不傷筋動骨，在一年之內即使不受處分，他也不會升遷。他剛剛當上省委常委，別說一年，兩三年之內恐怕都不會動地方。

張清揚給他這麼個處分，無論是對他個人，還是對外人，都能起到易想不到的作用。不了解官場的人還會以為這個處分很嚴重，可實際上也只是起到一種「警告」的作用。

「還有沒有不同意見？」張清揚問道。

沒有人再表態，默認通過。

張清揚看向張建濤，說：「老張，同其它常委通報一聲，如果沒有不同意見，向上級彙報，公布出來。」

「好的，我知道了。」張建濤點點頭，心裡不由得一陣緊張。張書記這招殺雞給猴看可是震懾了所有的張系幹部，如果沒有今天的這個會議，或許張系幹部還會繼續膨脹。就連張建濤自己，也覺得今後沒有人敢動自己。可現在他有點害怕了，今後他在工作當中必須想想什麼該做，什麼不該拿了。

散會後，其它人都準備離開，郝楠楠卻沒有動地方，當著大家的面說：「張書記，我要向您好好的彙報一下近期的工作！」

其它人一愣，誰也沒有想到郝楠楠會用這種語氣同張書記說話，隨後他們也就明白了，張清揚在會上講的這兩個議題，之前一定沒有和郝楠楠溝通，她這個組織部長覺得臉上無光，正鬧情緒呢。

「好吧……」張清揚顯得有些尷尬，好像很丟面子似的。

在這麼多人面前，他必須露出這樣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