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清揚看向王雲杉，淡淡地說道：「樹欲靜，而風不止啊！」

王雲杉想從朋友的角度安慰兩句，可是她知道什麼也不能說，因為現在他們是上下級的關係。

「呀……」張清揚突然抖了一下手指，煙頭掉在了車廂內，剛才不注意被燙了一下。

「不要吸了，影響大家。」陳雅說道。

張清揚把煙頭踏滅，點了點頭，輕輕把窗戶拉開一條縫，冷風吹進來，大腦舒服了一些。

「張書記，要五六個小時呢，您休息一下吧，到了現場還不知道什麼情況呢。」王雲杉在一旁柔聲勸道。

張清揚溫柔地看向她點點頭，免強擠出一絲笑容。王雲杉心裡舒服多了，可是一想到身邊的陳雅，不禁暗怪自己多嘴，立刻說：「小雅，你也睡一會兒吧。」

「我沒事，習慣了。」陳雅輕聲回答。

王雲杉對她笑了下，靠著椅背閉上眼睛，難道這次事故會影響到他的仕途嗎？最近幾年，隨著基層民眾的呼聲，好像在特大事故的處理上，中央確實下了狠心。幾年前，某省煤礦發生重大安全事故，連省長都被免職了。那個省長也是年紀輕輕，同張清揚一樣被稱之為政治新星，可是從此閑賦在家，不久前才在人大謀求了一個農業立法委員會副主任的職務，雖說是正部級，但也已經過早地遠離了政壇。

難道說……想了一下，王雲杉就不在擔心了，或許這件事會給他帶來負面影響，但中央要想問責，首要問責的也應該是延春方面的幹部以及省長，省長才是省政府安全生產小組的負責人，作為最高行政長官，理應省長負責。

王雲杉的頭有些亂，悄悄地眯著眼睛看向張清揚，望著他那張帥氣的臉，心裡暖暖的，她相信他永遠也不會被打倒，因為他是戰無不勝的。

翌日凌晨三點多鐘，張清揚一行人終於趕到了事故現場，天還沒有亮，只有一輪圓月照在當天，令夜不至於太黑。現場早被警方封鎖了。一共有幾百號人在緊張地忙碌著，在琿水市委、市政府的主持下，把現場的工棚騰出了幾間當作搶險指揮部，市委書記吳江，市長萬達全都過去救人了。雖然是黑夜，但是為了趕工期，這裡一直都點著燈，因此亮如白晝，並不影響搶險。

老虎坡位於琿水東北部，是規劃新城的邊，再向東就是綿延不絕的長白山脈的原始森林，琿水市政府打算在新區的建設同時，一邊開發這裡的山地、泉水等旅遊資源。琿水市境內的山峰是長白山脈的分支哈門嶺的一部分，雖然山峰都不高，可是卻異常的險峻，過去的盤山公路就經常出事。

這次琿水擴建新城區，規劃了環城高速，為了交通的便利，也為了擴大新城的面積，將高速公路設計成從老虎坡腹地穿越，如此一來就可以減少路程，減少危險。老虎坡隧道也是延春最長的一條隧道，是市、州、省上十分關注的重點項目，這個大工程出現問題，引起了雙林省的振動。

聽說張書記一行人趕到了，琿水市委書記吳江、市長萬達從第一線撤下來，渾身是泥，好像是從泥堆里挖出來的。

「老吳，情況怎麼樣？」張清揚一把拉住他的肩膀，睜著腥紅的眼睛問道。

「張書記啊，是我們沒用……」吳江一看到老領導，激動得撲在他身上大哭，也不顧身上的泥巴了。

大家沒想到會發生這樣一幕，都有些措手不及，張建濤想上前拉開，可知道吳江是張書記的老部下，又不敢輕舉妄動。

張清揚也沒想到吳江會這樣，拍了拍他的後背，說：「老吳，你先介紹一下情況！」

吳江擦著眼睛，滿臉是泥，激動得不知道說什麼。萬達只好在一旁說道：「張書記，事情是在昨天早晨六點多鐘發生的，現已經查民明被困農民工為126人，兩個施工隊分在四個作業面上，其中還有兩位專家和一位項目負責人。」

「昨天早晨？」張清揚皺了下眉頭，回頭看向金龍君和唐小林。

他們兩人也很意外，唐小林氣道：「萬市長，昨天早上的事，為什麼昨天夜裡你才彙報？」

「領導們，施工方沒有第一時間向我們彙報，我們是聽群眾舉報才知道的消息。」萬達一臉慚愧地說道。

「哼！」張清揚氣得不知道說什麼了，國家有規定，類似安全事故，必須在第一時間向當地的政府、安全監管部門彙報，然後一層層上報，同時要儘快出示事故報告。可現在一天一夜過去了，剛弄清楚下面埋了多少人！

唐小林又問道：「救援行動開展得怎麼樣？」

「很困難。」

「走！」張清揚不想再聽了，邊走邊對身後的交通廳、安監局領導以及那幾位專家說：「現在救援行動由我們指揮，你們幾位專家現場勘察一下，和施工方一起研究救援方案，一天一夜過去了，現在一點進展也沒有，這可不行！多拖延一分鐘，下面的工人就會多一分危險！」

身後的人領命，眾人全都趕到了出事地點。張清揚看到周圍已經拉起了警戒線，現場秩序很亂，給人一種人仰馬翻，塵土飛揚的感覺。向山坡上一看，巨石、泥土滾在一起，根本就看不到作業面在哪裡，這裡的山坡高度大概有兩三百米，可見下面的人有多麼的危險。

吳江不哭了，跟在後面對金龍君說：「金書記，每個出事作業面的長度大概在二十米左右，從山坡算起，直線深度有一百米。起先只有一個作業面塌方，正當大家準備撤出救援時，其它三個作業面受到震動同時出現問題，所以……都沒跑出來。」

金龍君問道：「洞口挖開沒有？」

「還沒有，大型機械上不去，只有人工用手挖，所以進展很慢。」

「那下面的通風怎麼辦？泥石壓得如此實，下面不是沒有氧氣了嗎？」張清揚回頭問道。

他的問話更讓吳江緊張，他顫顫微微地回答：「這……這是最難的地方，我們正在想辦法把風送進去，可是又怕產生二次塌方，所以……」

「人太少了，這不行……馬上從其它市縣調人過來，這麼點人不行，這麼大的事故，需要的就是人多！」張清揚指著山坡上的救援隊說道。

「是，我馬上聯繫！」唐小林掏出了電話。

張清揚爬上山坡，命令道：「把施工方的工程師叫過來，我們的專家需要了解現場情況，現在首要研究的就是如何往作業面送氧氣，否則還沒等我們挖通，裡面的人已經悶死了！」

山坡上本來就亂，現在有了大領導在，更顯得亂了，每個人都一臉緊張。

張清揚一行人站在山坡上，腳下全是碎石和泥漿，當地幹部圍在周圍，生怕山頂有石頭落下來。張清揚正前方就是出事的其中一個工作面，現在完全被碎石堵住了，一片狼藉。有幾位消防隊員正在用探測議探測塌方的地點，看到領導過來，停下了手中的工作。

「小同志，你過來一下。」張清揚對其中一位消防隊員招手。

消防隊員認識這位是張書記，馬上說道：「首長好！」

「下面的生命跡象怎麼樣？」張清揚問道，看到他的手套已經磨破，手指破了皮，鮮紅一片。

「報告首長，一號區和二號區生命跡象很強，只要不引起二次塌方，我們就有時間！但是三號區與四號區塌方面積很大，垂直比較深，空氣稀薄，生命跡象微弱，看起來很危險。」

「很好，你們辛苦了！」張清揚還盯著他的手套，又看向其它搶險隊員，手挖腳踢，雙手都抓爛了。他馬上回頭對萬達說：「看到沒有，馬上同市裡聯繫送手套，我們在救人的同時，也要做好搶險工作人員的保護工作！」

「是，我馬上就辦！」

「報告首長，我們不需要手套！」年輕的消防隊員說道。

「哦？」

「抓這樣的石塊，帶著手套不方便，而且一磨就漏，白白浪費了，戰士們現在故不上了！」

「說得好！」張清揚感動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回頭看到了琿水市消防大隊長，說：「你們的戰士思想教育搞得很好，要在全省推廣，這次要給你們請功！」

「是，謝謝首長！」大隊長笑了一下，突然又想到現在笑的不是時候，馬上又板住臉了。

張清揚來到出事口，發現大家都停下手中的工作，消防大隊長上前來說：「首長，請您作指示！」

張清揚突然怒上心頭，都這個時候了，挖人就行了，還要什麼指示？但是剛要發怒，突然想到這是華夏官場的作風，也怪不得下面的人。這是從上到下的毛病，一些地區地震、發洪災時，往往有一些大領導來到現場所謂指導工作，發表一些講話。在張清揚看來，這就是作秀，反而會給當地增加麻煩。都這個節骨眼上了，好好乾活就行了，還用什麼指示？

他壓下心中的怒火，揮手道：「大家都不要停，現在要和時間賽跑，沒什麼好指示的，就一條宗旨，救人，爭取少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