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張清揚問的不是孫勉何時回來，而是儘快讓他趕回來見我！

「嗯，他回來后讓他來見我，我要聽他的當面彙報。」張清揚揮揮手：「我先回酒店看看文件，有事急時聯繫我！」

「好的，您放心的去吧。」柳成棟跟在身後，送領導去酒店休息。

張清揚坐上車后，就沒有讓柳成棟跟著。他對身邊的姚秀靈說：「看到了吧，哪裡都不省心！」

姚秀靈點點頭，說：「您的意思是不是說，其它幾個縣市都在觀望，看省委如何處理青水縣的問題？」

「是啊！」張清揚嘆息一聲，掂了掂手中的報紙：「報紙上向我施壓，底下的幹部向我施壓，他們都在等著我犯錯。一但青水縣處理不好，其它地方也會鬧起來！」

姚秀靈說：「那麼青水縣的事一定要嚴肅處理，否則會影響到全省大局！」

「我曾經說過重病要用重葯醫，但是青水縣的問題很特別，剛才柳成棟已經分析了那邊的情況，如果我一氣之下拿掉那幾個當頭的，也許下面的幹部更會亂。可是時間又不等人，如果我不馬上做出處理，其它地方的人還以為我準備妥協，那樣……」

「那樣其它縣市就會仿照青水縣鬧起來，繼續向省委施壓？」

「對，現在我面對的最大難題就是時間，如何把時間搶過來！」張清揚捏了捏額頭。

姚秀靈沉思道：「我明白您的意思了，青水縣的事需要立刻處理，可如果處理過嚴，又會引發基層幹部的反彈，但如果處理過輕，又起不到震懾的作有。」

「嗯。」張清揚讚許地點點頭。

「另外媒體的聲音……您也要考慮考慮。」姚秀靈指了指車內的報紙雜誌。

萬捷坐在前面扭回頭，似乎有話要說。

張清揚注意到他，便說：「小萬有話說？」

萬捷臉色一紅，說：「張書記，姚主任，我現在覺得媒體上的評論看似在批評張書記，不過如果我們把青水縣的事情處理好了，這未必是一件壞事，或許能加速我們幹部審核制度的實施。」

「呵呵……」張清揚笑了，「小萬，你的意思青水縣的問題是一把雙刃劍？」

「嗯，」萬捷不好意思地笑了。

張清揚又看向姚秀靈，問道：「你認為呢？」

「我正在看網頁……」姚秀靈晃了晃手機，「網上的評論確實不全是針對我們的，還有支持的聲音。」

「你要好好分析啊！」張清揚語氣沉重地說道。

此時彭翔把車停在了龍山市賓館的門前，從市委開車到賓館，路程很近。萬捷同姚秀靈送領導回房間休息，張清揚掂著手中的材料說：「我還要看看他們是如何批評我的！」

「小萬，你先去休息吧，我陪領導聊聊。」姚秀靈很體貼地說道。

萬捷別無二話，對姚秀靈笑了笑，說了聲有事叫我就退了出去。

張清揚坐在沙發上，伸了個懶腰，對姚秀靈說：「你也去休息吧，我想想問題。」

「沒事，我陪陪您，您看您的，我看我的。」姚秀靈知道張清揚內心的孤獨，從女人的角度想陪陪她。

張清揚沖她笑了笑，一邊看著手中的材料一邊思考著，也就不再趕她走了。

「張書記，幹部審核制度牽動了很多人的神經啊，我敢說此時有許多人都在關注著雙林省！有人叫好，有人想你出事……」

「呵呵，這就是剛才小萬所說的雙刃劍，並非對我們沒有任何的益處。」張清揚說完之後，閉上眼睛想著這兩天發生的事情。

雙林省實施幹部審核制度之後，張清揚彷彿在一夜之間多了許多的敵人。青水縣剛剛出事，不單喬系，其它與之能產生利害關係的同等地位青壯派幹部，或者與劉系相對立的派系，都趁此機會發難。西南的報紙雖然只是一個引子，不值一提，但卻像跳進油鍋里的水珠，傾刻間油花四濺，蹦出來的滾熱油珠全都跳到了張清揚的身上，準備將他燒得遍體鱗傷。

儘管張清揚早有準備，知道幹部審核制度將侵犯一部分幹部的利益，事件發生后，他也以最快的速度做出了反應，並且要求宣傳部門如實彙報，但是面對蜂擁而來的挑戰，他仍然感覺意外。華夏幹部對政治鬥爭的熱衷超出了他的想象，也更讓他心寒。他同樣明白，從現在開始，他面對的對手將更加難纏。

張清揚不怕對手，他心寒的原因在於這些指責他擾亂穩定的幹部，並非全都反對幹部審核制度，其中有不少人甚至之前被媒體稱之為激進的改革派，他們曾經也口口聲聲說到過政治改革。可是當他們發現張清揚主動搞了這件事情時，便忘記了從政之根本，忘記了工作的理想抱負，完全拋棄信念，藉此打擊張清揚。這才是張清揚最氣憤的地方，人心向來如此，也更讓他看清了官場現實。

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里，在幕後之人的鼓動下，網路上也開始議論青水縣幹部的抗議。所有反對者都以為藉助網路的力量，網友的口水就能淹死張清揚。然而卻出現了意外，他們誰也沒有想到網路上的網友大部分還是支持張清揚的，雖然有「水軍」參與，可是同大部分的自願網民相比，支持者明顯占多數。

那些反對者犯了一個嚴重的錯誤，他們忘記了這次事件的根本原因，以及鬧事的對象。過去類似事件，全都是民向官討要說法，鬧事的全都是老百姓，所以才會在網上引起網民的批評。可這次的緣由是因為自身利益將要受到侵害，所以基層幹部才紛紛起鬨，鬧事的是幹部，並不是老百姓。

幹部審核制度正在試驗階段，一慣擅長宣傳的張清揚當然沒有忽略思想的傳播，早在很久前就開始宣傳審核制度實施后對幹部、百姓所產生的影響，自然結論很簡單，此項制度是政治改革的試水，對人民有利，對國家有利，只對幹部不利，將大大限制幹部的在工作、日常生活中的行為準責。

就是因為這一項不利，使得大家拍手稱讚，雙林省那些喜歡張清揚的年輕人早就在網上鬧開了，對這項改革十分的支持。因此，當青水縣的問題在網路上流傳之後，大部分網友並沒有像過去一樣趁機起鬨大罵政府，相反很意外的全都站在了省委的一面，對這些鬧事的幹部進行批評。當有人批評張清揚時，甚至引來了群起攻擊。

在紙質媒體，電視評論等媒體上面，也出現了一個另人意外的事情，批評者完全是幹部，支持者完全是社會普通人氏。事情這麼一鬧，讓那些批評者很尷尬，給人的感覺彷彿是這些當官的支持當官的鬧事，而老百姓開始反對當官的鬧事，人民開始支持起政府嚴肅處理此事，並且要求繼續實施幹部審核制度。

老百姓支持的理由很簡單，青水縣幹部鬧事，說明幹部審核制度已經發揮了作用，要不是這些幹部發覺自身利益受到損害，能跳起來鬧事嗎？那麼反過來想，這項政策也就對百姓有利。

如此一來，此事就不單單是政治博弈那麼簡單了，而演變成為了兩個階層，兩種文化之間的爭鬥。張清揚的幹部審核制度是一場新銳的變革，要想取得成功，就要殺出一條血路。

張清揚想著想著有些失神，忽然感覺額頭軟軟的，有一雙嬌嫩溫暖的小手在給他按摩頭部，頭頂隨後傳來酥酥麻麻的快感，讓他的大腦彷彿清醒了很多。張清揚並沒有馬上睜開眼睛，而是很享受地向後一靠，枕在了一處軟棉的所在。

姚秀靈只感覺胸口一沉，看到領導的頭壓了上來，她沒有任何的反感，繼續掐著揉著撫摸著他的頭頂。剛才她看到領導想事想得直皺眉，不停地晃著頭，想是頭痛了，便起身給他揉頭。

也不知道過去了多久，張清揚睜開眼睛，抬起頭對姚秀靈笑道：「你辛苦了。」

「呵呵，沒事，您……頭痛吧？」姚秀靈又回到了坐位上。

「現在不痛了。」張清揚伸了個懶腰，說：「我現在想明白了！」

「想明白什麼？」

「不是有人想搞我嗎？想發動媒體罵我？那就讓他們罵去吧，看看是幹部的影響力大，還是老百姓的影響力大！」張清揚指著面前的這些官方媒體，冷笑道：「我現在反而希望他們把戰火弄得再激烈一些！」

姚秀靈不解地說：「這樣一來……您不是很被動嗎？他們就等著您出錯呢，如果……」

「沒事，我現在還不算出錯！」張清揚的臉上又恢復了自信。

姚秀靈還是沒有完全領會領導的意思，剛要發問，聽到領導的手機響了，趕緊替他拿過來。張清揚接過來一看，立刻坐直了身體，接聽電話。

「張書記您好，首長想和您講話。」說話的正是姜振國的秘書。

「有勞了。」張清揚客氣地說道。

姜振國接過電話，聲音沉穩地說：「清揚，壓力不小吧？」

「呵呵，我覺得可以讓暴風雨來得更猛烈一些！」張清揚笑道。

「哦？」姜振國沒想到張清揚會是這樣的想法，捉摸了一會兒，問道：「你不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