圍著秦朝勇默默地盯著張書記，見他不表態，也沒有輕易的發聲。現在的張清揚，誰也不會再把他看成是「年輕幹部」，他穩穩坐在那裡，活脫脫就是一位省委書記。

報紙上是胡常峰省長下基層到雙林省偏遠山區調研的工作照片，還配有一篇聲色並茂的文章，《越是加快發展，越要關心群眾》。

文章中稱黨代會結束之後，雙林省政府省長鬍常峰以實際行動發揚中央黨代會關心百姓的精神，帶領慰問團來到邊遠山區，送去黨和政府的親切關懷。進企業、下礦井，看社區、訪住戶，與幹部群眾傾心交談。碰到群眾有困難，現場辦公，為群眾解決實事。胡常峰同志勉勵各級幹部，越是加快發展，越要關心群眾。

時下，從中央領導到平民百姓，從專家學者到普通學生，從發達城市到偏僻農村，「發展與和諧」成了人們談論最多的話題。胡常峰把越是加快發展，越要關心群眾作為一切工作的根本出發點和落腳點顯得格外具有指導意義。

關心群眾就要關心群眾利益。「群眾利益無小事」，實現好、維護好、發展好最廣大人民群眾的根本利益，任何時候都是我們一切工作的出發點和落腳點。我們想問題、辦事情、做決策，都要從人民群眾的根本利益出發。各級領導幹部，尤其應當自覺地從政治的高度、黨性的高度、全局的高度、事業成敗的高度來增強群眾觀念，牢記自己任何時候都是人民的公僕、人民的勤務員，絕不脫離群眾，絕不貪圖安逸，絕不以權謀私。要自覺擺正與人民群眾的關係，解決好相信誰、依靠誰、為了誰的問題，真正把為人民謀利益作為天職，把群眾答應不答應、滿意不滿意，作為檢驗工作的標準，把實現群眾的願望作為最大事情。做到心裡裝著群眾，凡事想著群眾，工作依靠群眾……

「文章寫得不錯。」張清揚輕輕將報紙放在桌子上，「這應該不是宣傳部的筆杆子吧？」

秦朝勇明白張清揚暗有所指，點頭道：「胡省長上任之後，為了給省政府辦添加新鮮血液，從黨校調了幾位高材生到政府辦寫稿子。」

「這件事我知道。」

「書記……」秦朝勇嘆息一聲，話到嘴邊又收了回去，他沒有想到胡常峰會這麼搞，看來張書記確實碰到了對手。相比於馬中華的霸道，胡常峰似乎更講究方法。繼續下去，胡省長很快就會在民間立足腳跟。

「胡省長關心群眾，這是好事，我省黨代會上，我不也說了一切要以人民為基礎嘛。」張清揚擺擺手，知道秦朝勇想說什麼。

秦朝勇本不想再多言，他相信張書記心裡應該有一個打算。可是想了想，還是有些激動地說道：「當然要關心群眾，可是也不能影響正常工作吧？群眾要關心，會議、各種活動就可以不參加了？他這明擺著是想要老百姓的口碑，而與我們整個班子格格不入！這叫什麼，是關心群眾還是別有用心？」

張清揚回到雙林省之後，就聽到了有關胡常峰的一些傳聞，胡省長心裝百姓，推掉了一些政府內的會議，還有一些需要他出席的簽字儀式等等，輕車簡從下基層，爬進山區。這種作法為令張系幹部十分不滿，大家都知道他這是標新立異，不願於張系幹部為伍。當然，最重要的還是宣傳他的親民政策。

「這確實是一個問題，我們領導幹部關心群眾不假，但也不能影響正常工作。前天中韓簽屬合作協議，他沒有出席，聽說韓方有點不滿意是吧？」

秦朝勇眼前一亮，點頭道：「可不是嘛，本來應該他出席的，最後由田立民代表了。」

「常委會上你提一提，要注意方式，胡省長也是好意。」

秦朝勇知道張清揚不想和胡常峰撕破臉色，那樣會讓高層覺得他無法和別人合作，我剛給你派個省長，你就搞鬥爭？這種方式是不能要的。

「書記，您看要不要我和日報社的老白打聲招呼，以後有關政府的文章……」

「算了，老白有分寸，我們也不能強人所難，這篇文章從原則上來說，沒有任何錯誤。」張清揚看向報紙上的照片，心裡苦笑。看來胡常峰還真是一個難啃的骨頭，這種立威的方式是最便捷的。文章沒有發表在《為民日報》上面，而是省政府的工作報上，可見胡常峰還在試探。想到這一層，張清揚又補充道：「這樣吧，你跟老白打聲招呼，這篇文章……轉載一下。」

「什麼？」秦朝勇張大了嘴巴，「書記，您這是……」

張清揚盯著秦朝勇的眼睛，微笑道：「老秦，如果可以，我不想再插手政府的工作。」

秦朝勇只好點頭，深深地被張清揚的個人魄力折服了。他當然明白，張書記放手政府工作不管，肯定要有一個度，而這個度就看胡常峰今後如何表現了。胡常峰上任這麼久，也沒有在政府工作中提出一些新的東西，而是把重點放在了基層，這就表明，胡常峰確實是一個聰明人，他深知即使眼下提出一些新的發展思路，在政府那邊也完全指揮不動。現在的雙林省政府雖然換了省長，但一切路子還是按照張清揚之前的計劃再辦，胡常峰可不想無緣無故就碰了釘子。選擇這個時候下基層，確實是一個好辦法。

「老秦，黨校的工作一定要抓起來，別看這兩年年輕幹部冒了出來，但是我省幹部的思想還是太落後，我們要有計劃地培養今後幹部的接班。」

秦朝勇點點頭，張書記的指令是那麼的自然，彷彿對黨委工作得心應手，一點也不看不出來是剛剛上任的省委書記。

「張書記，政府那邊也只能靠老田和李正明了！」老田就是常務副省長田立民，至於新任常委副省長李正明，是一位學者，教授出身。他原本是雙林航空學院的常務副校長，當年金淑貞在任時，把他調到省政府，從省長助理提到副省長。張清揚也發現他是一個人才，便把他拉進了此屆常委班子。張清揚對這個李正明寄予了厚望，此人別看是工業出身，但頗有官場智慧，放眼現任常委班子，此人的眼光超越了很多人，關鍵是年紀上也佔據優勢。

「其實我挺放心的，」張清揚微微一笑，「除非我們之前的發展路子是錯的。」

聽著張書記意味深長的話，秦朝勇會心地笑了。張書記是何許人也，當年在遼河制訂的長期發展規劃時，現在還是那個思路。而他剛上任省政府，也同樣搞出了這樣的規劃，所以胡常峰要想推陳出新，另搞一套，應該是很有難度的。

下午，省委秘書長張建濤過來向張清揚彙報常委會的準備情況。黨代會剛剛結束，這次常委會特別重要，雖然沒有太重要的議題，可是由於是新組建的常委班子，關鍵有一個胡常峰在。因此，或許能從此次常委會上看出一些端倪。

張建濤上任省委秘書長之後，工作上彷彿煥發了第二春，就是擔心工作上出錯給張書記丟人。張建濤心裡明白，在兩院秘書長中，自己的能力不是最出眾的，深感壓力巨大。

聽完了工作彙報，張清揚沒說什麼，而是反問道：「孫主任沒鬧情緒吧？」

「呵呵，沒有，她很開心呢。」張建濤微微一笑，張清揚上任之後，首先把孫艷蓉這個省委辦公廳主任拿下，讓她去政協出任了辦公廳主任。主要為了張建濤好，孫艷蓉這個人有時候立場不堅定，容易犯錯誤，張清揚擔心影響到張建濤。更何況這兩人的關係在雙林省來說已經不算是秘密了。孫艷蓉的風騷太出名，張清揚可不想她再傳出一些風言風語。另外，安排孫艷蓉去政協……也是想時刻給某人提個醒，提醒他不要有什麼小動作。

張建濤明白張清揚的用意都是為了自己好，心中哪有不高興的道理。

「老張，現在不比從前了，一切都要小心啊，不知道有多少人盯著你呢！」張清揚瞄了張建濤一眼，暗暗敲打道。

張建濤紅著臉說：「張書記，您放心吧，我……不會出什麼問題的，孫艷蓉那裡……我會好好叮囑。」

「女人都貪些小便宜，一定要注意。」

「對，您還真了解她。」張建濤抓著頭皮苦笑。

「跟老宋的關係要好好相處，知道吧？」張清揚又提醒道。老宋，省委副秘書長、辦公廳主任宋長傑，曾經是省委秘書長最有利的競爭者。

張建濤面露難色，但還是點點頭。自從他上任以來，宋長傑雖說表面上早請示晚彙報，但工作上的一些小動作還是有的。

「以德服人。」張清揚知道這兩人的關係眼下不會太好。

「嗯。」張建濤這個小老頭，在張清揚面前就像個小學生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