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楚涵怔怔地望著遠處兩人親密的身影，嘴角露出苦笑，眼神失去了光澤，她好像看懂了陳雅身為妻子的宣誓。

張清揚陪著陳雅在海邊走了半個多小時，然後才回到家中。舒吉塔眼睛紅紅的，張清揚也沒說破，只是把早就準備好的紅包交給她，說：「這是你的壓歲錢！」

「礙…謝謝大叔，謝謝小雅姐……」舒吉塔接下厚厚的紅包，美滋滋地笑了，心裡猜測著紅包里有多少錢。

張清揚說：「去，別傻愣著了，給我們倒點果汁喝！」

「我馬上去。」舒吉塔一陣臉紅，忙跑了出去。

「老婆，你的事什麼時候能辦好？」張清揚望著舒吉塔的背影問道。

陳雅坐在沙發上，淡淡地說：「快了吧，說不好，這事你別管了。」

張清揚大感無趣，坐在她旁邊捏著她的小腳，說：「剛才還知道哄我，現在用完我了，就不體貼我了是不是？」

陳雅突然倒在了他的懷裡，說：「那我睡覺的時候再體貼你，好不好？」

「啊……」張清揚有一種流鼻血的衝動，怔怔地盯著一臉認真的她，心中卻明白了見到賀楚涵，她還是有了想法。

初四的下午，人大主任陶英傑的家裡很冷清，子女都出去拜年了，家裡只剩下老兩口，大眼對小眼的。陶英傑扔下報紙，拿下老花鏡，望著老伴一眼，苦笑道：「今年不會有人來看我嘍。」

「英傑，這樣不是更好？過去每年我們都累得夠嗆，天天有人來！」老伴徐姨很體貼地說道，她當然清楚陶英傑失落的原因。

這時候門鈴響了，徐姨起身道：「不能是丫頭回來了吧……」

拉開門，只見門口站著一對青年人，男子雙手拎著禮物，笑呵呵地彎腰行禮道：「徐姨，過年好啊，我和小雅給您和陶書記拜年來了！」

「哎呀，清揚市長……你太客氣了！還有小雅……你們真是讓人不好意思啊，快請進……」徐姨開心地把人讓進來，喊道：「老陶，你快來，清揚市長來了。」

陶英傑一聽到張清揚來給自己拜年，就有些失態，忙起身迎了過來，雙手拉著張清揚，激動地說：「市長，你這是讓人……」

「陶書記，您是長輩，我理應過來看看的。」張清揚溫和地笑著，一旁的徐姨馬上拉著陳雅坐下，然後安排保姆泡茶端水果。

陶英傑怎麼也沒有想到，自己失勢以後，張清揚還如此尊重，盡然帶著妻子來拜年，這可讓他受寵若驚。

「市長，你吃水果……」徐姨一臉笑意的放在他面前一個橘子。

張清揚擺手道：「徐姨，您和我媽年紀差不多，還是叫我清揚吧。」

「呵呵，這孩子……」徐姨開心地笑了。

「清揚，你沒回京城？」陶英傑問道。

「初一回去的，今天中午剛回來。」張清揚解釋道。

陶英傑一聽他今天剛回來就來給自己拜年，心裡十分受用，笑著問道：「劉老身體還好吧？」

「嗯，爺爺他身體挺好，就是年紀大了，脾氣有些古怪啊，呵呵……」

陶英傑道：「老人嘛，性格都有點變了。」

張清揚點點頭，便與陶英傑閑聊起來。陶英傑指著老伴說：「去，讓小王炒幾個拿手菜，晚上我和清揚喝兩杯。清揚，晚上沒事吧？」

「行啊，那就陪你喝兩杯，呵呵……」張清揚答應下來。

陶英傑更高興了，說：「清揚來江洲，我很高興，這兩年江洲的變化很明顯，有了新氣象。」

「那還不是有您把握大的方向，為我擋風，要不然我可不敢搞改革！」張清揚笑呵呵地說道。

電視上正在回放米豐收的新年賀詞，陶英傑扭頭望了一眼，搖搖頭，不悅地說：「這電話台怎麼搞的，天天放這東西，難道沒好節目了嗎？」

張清揚明白，今天來對了，看來他對米豐收的高調做法也有些不滿意。陶英傑關了電視，淡淡地說：「豐收他……唉，有些過啊……」說完之後，又搖搖頭。

「米書記現在是一把手嘛……」張清揚無所謂地笑了。

這話聽在陶英傑的耳朵里就有些不太舒服，長嘆一聲，說：「工作還是要腳踏實地的干，光說不行啊……」

「現在像您這樣低調的幹部可是不多了。」張清揚奉承道。

「唉，不說這個，」陶英傑擺擺手，和張清揚談起了別的事情。

晚飯的氣氛很好，陶英傑很高興，喝得就有些高，醉眼迷濛地送張清揚到門外，說：「清揚啊，真沒想到你能來看我，不容易啊，謝謝你。」

張清揚連說是應該的，拉著陳雅就告辭了。陶英傑回到房裡，望著老伴說：「這小子將來……能行啊，能屈能伸，不錯，真不錯……」

徐姨笑道：「怎麼他來看看你，今後就能行了？」

知道老伴在打趣自己，陶英傑卻是認真地說：「你別不信，別看米豐收瞎咋呼，不是他的對手！」

「你礙…我看就是美糊塗了。」徐姨苦笑著搖頭。

張清揚親自到常委院給陶英傑拜年，很快就傳遍了。據說米豐收知道后很不屑地「哼」了一聲。而下面的幹部對張清揚的做法自然都叫好，都說市長就是不像米書記那麼小氣。這些傳言不知怎麼又傳到了米豐收的耳朵里，他聽后十分的不高興。

展覽館為了趕工期，春節都沒有休息，到了三月份，提前竣工驗收合格，下一步就是內部的統一裝飾了。竣工以後，張清揚特意在吳和平的陪同下，帶領市政府的眾位幹部參觀了展覽園，各盛直轄市都有展館，其建築風格各有特色。張清揚親切地慰問了工人，以及正在培訓的工作人員、禮儀小姐等等。

到了中午，他們在展覽園的餐廳簡單吃過了飯，隨後就看到有些工作人員剛走進來就急匆匆地跑了過去，傾刻間，食堂內只剩下政府內的幹部了，張清揚感覺意外。這時候聰明的秘書鐵銘趴在他耳邊，輕聲道：「工作人員接到通知，米書記要來慰問，讓他們到門口去迎接等待著領導的慰問。」

鐵銘的聲音不小，周圍的幹部聽后都有些皺眉，心說這豐米收選的也太不是時候了，張市長今天都來了，他也跟著過來，到底是何居心？其實這事還真不能怪米豐收，這是宣傳部長陳政道安排的，他說這樣可以體現黨委的關心。最近米豐收與陳政道合作得不錯，也就聽了他的安排，跟著過來了。

張清揚匆匆吃了飯，笑道：「有米書記在，那我們回去吧。」

吳和平板著臉，但也沒說什麼。一行人從餐廳走出來，遠遠就看到展覽園的大門口站滿了工作人員，米豐收被一群人圍著上前與工作人員握手擁抱交談，還細心地替他們擦汗。一邊的記者們跟在他屁股後面扛著攝像機拍攝。

常務副書記項歌冷聲道：「人家慰問都帶著電視台，我們慰問就幾個小幹部，有點寒酸啊！」

吳和平悶悶不樂地說：「這叫什麼慰問，反而給工作人員添麻煩了，竟然在門口列隊迎接，像閱兵式的，今天下午他們別想干別的了，大家都要傻站著等領導慰問。」

陳靜笑呵呵地說：「沒準這又是一次黨委關心民眾的先進事迹了！」

「哼，又是官面文章！沒準公安局又要學習宣傳文件了。」公安局常務副局長鄭一波笑呵呵地說，周圍的人會心一笑。

張清揚一言不發，聽著張系幹部對米豐收的挖苦，就像什麼也沒聽到似的。他隱隱感覺這事不太正常，但也沒想到哪裡不正常。

晚上，擁著陳雅坐在沙發上看新聞，真是一件人生的快事。望了一眼認認真真的陳雅，張清揚就不禁想到不久前與賀楚涵約會時她對自己的懲罰。賀楚涵捏著他的臉說：「被你老婆給打擊了。」

再看看現在的陳雅，就好像年三十晚上的事情沒發生過似的。新聞上正在播放米豐收擁抱著展覽館的工作人員，親切地問這問那，並且還為他們擦汗的舉動，新聞記者說米豐收擁抱工作人員，為他們擦汗表示慰問，充分表明了黨委關心民眾，體貼勞動人民的高尚舉動……

陳雅盯著電視不屑地說：「抱一下就算是慰問了？大中午的讓人站在那裡排隊等他慰問，這種慰問還不如沒有。」

張清揚一愣，然後釋然地笑了，自己沒想通的問題終於在她不經意的提醒下有了答案。他暗自琢磨了一會兒，拿起電話去了書房。

一夜之間，各大網站論壇、視頻上米豐收「擁抱慰問「的帖子爆紅，點擊量達到了幾十萬。網友們紛紛留言批評他的做秀、官本位思想，罵聲一片。新聞截圖也沒有被處理，赤裸裸地表明了這是南海省委副書記、江洲市委書記米豐收。

有人說不就是一個大官和一些勞動人民擁抱一下、擦下汗嗎？用得著寫成新聞、拍成照片、大肆渲染嗎？用得著歌功頌德嗎？

還有人說記者心目中，官員是老爺，而不是公僕。因為公僕給主人擦汗是理所當然、何需多言，老爺給小民擦汗則是紆尊降貴、所以才會被電視報道。

更有人留言稱是那天的工人作員，連中午飯都沒吃，就傻傻地方站在那裡等著米豐收擁抱，更可笑的是他臉上本沒有汗，也被米豐收擦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