捏著手機看了幾秒鐘，張清揚心中的石頭終於落了地，又把手機還了回去。他怎麼也想不到，自己的心事會被陳雅看透，這個不聲不響的女人，時時刻刻都在關注著自己的內心世界。想到這一層，他有些愧疚。

剛才那個踢開旁邊包廂房門的少女一定就是陳雅的那位女司機了，難怪剛才聽聲音那麼的熟悉。這個陳雅，有時候做事雖然不按常理出牌，可是卻能得到意想不到的收穫。張清揚之前可是沒有想到崔向前能與那個叫「小濤」的年輕人混在一起。至於另外一個男人的身份，只要交給彭翔，小夥子很快就可以查出來。自己的猜測得到了驗證，張清揚如釋重負。

桌下，兩隻握在一起的手用力，再用力伊凡雖然也好奇張清揚兩人拿著手機傳來傳去是為了什麼，但也知道領導煩感多話的人，也就沒有多問，像什麼也沒看到似的。

張清揚心裡有了底，便也就放開了，扭頭望向伊凡，很關切地問道：「最近在做什麼生意？」語氣輕鬆，再也不像剛才那麼沉重了。

伊凡淡雅地一笑，詳細地向張清揚介紹著自己公司所做的業務。

上午的陽光柔和而溫暖，張清揚懶洋洋地坐在書桌間，突然有些懷念昨夜與陳雅的幸福時光。一想到小雅縮在自己懷中的嬌貴模樣，他就有些樂不思蜀。

放假真好啊，和老婆孩子在一起真好啊，他真的不想上班。上班太累了，每天有處理不完的文件，還有很多難以解決的難題就比如眼下，明年財政預算的問題還是沒有處理好。種種跡象表明，方少剛、伍麗萍這幾天已經出手。伍麗萍頻頻與政府這邊的重要幹部接觸，看來又想給張清揚製造麻煩了。

張清揚捏著手機，他在等著一個人的消息。很想打電話過去追問，只是……他明白，如果她可以得到對自己有用的信息，肯定會直接趕過來的。

門被敲響，進來的是市政府秘書長鬍秀林。瞧著他面色沉重，張清揚就知道有事。淡淡地問道：「秘書長，有事就說吧。」

胡秀林輕聲道：「就在剛才……項副市長請孟局長到他辦公室聊了聊。」

張清揚點頭，笑道：「正常談工作，我們也沒必要那麼敏感。」

「可是……」胡秀林的眉頭又是一皺，「剛才我與和吳和平市長在談工作，沒想到……伍書記也給他去了電話。」

伍麗萍打電話給吳和平？張清揚一陣冷笑，這個吳麗萍還真是做得出來啊，難道說……她就那麼想把自己至於死地？用自己的人反對自己，如果可以實現，這個市長確實沒有顏面再混下去了。

「秘書長，我們要相信和平市長。」張清揚的臉上仍然透露著自信，可是在他的心裡仍然沒有底。

望向張清揚，胡秀林不再說話，重重地嘆息一聲：「明年政府財政預算，是重中之重啊，市長……如果財政局不能很好的貫徹您的意見，那麼……」

「秘書長，放心吧。」張清揚抬手壓了壓。

胡秀林明白以自己的身份，也只能把話講到這個地步，便點點頭，退了出去。

張清揚拿起手機準備撥號，他不準備等下去了，想儘快地了解到情況。而就在這時，門又被敲響，走進來的是兩個女人。前面的是陳靜，後面的是余默。

看到陳靜，張清揚拿著手機的手也就放下了。再看向余默就有些疑問，淡淡地問道：「余局長，你也來了……」

「市長，怎麼……您不歡迎我來嗎？呵呵……」余默一陣輕笑。

張清揚笑了笑，望向陳靜，苦笑道：「正要給你打電話呢，說吧……情況怎麼樣。」

陳靜拉著余默坐下，她明白市長在問自己與孟非的接觸有什麼結果。

「市長，我覺得你應該找孟局長談談……」陳靜望了余默一眼，話中有話地對張清揚說道。

「我？」張清揚的臉上寫滿了疑問，像是自言自語地反問道：「和他談談？」說完以後，張清揚望向陳靜二人，目光中的含意有些複雜。

陳靜彷彿解讀出了張清揚目光中的含意，溫柔地一笑，說：「市長，是這樣的，我讓余局長幫我聯繫孟局長，必竟我與他不熟。」

「嗯，不錯！」張清揚點頭，陳靜通過余默與孟非拉近關係，無疑是個不錯的選擇。

余默謙虛地說：「其實我也沒幫陳姐什麼忙。只是平時孟局長對我還可以，我就說了一些知心話。」

「知心話？」張清揚越發覺得摸不著頭腦了。望了望陳靜，又望了望余默。

「嗯，是知心話。」余默微笑點頭：「市長，記得我過去對您分析過孟局長這個人，可以說……我對這個人還是很了解的。」

張清揚半眯著眼睛盯著余默，腦子裡回想著她上次對自己講過的話。他從中仔細分析著每一句話，尋找著對有用的內容。漸漸的，他好像明白余默在指什麼了，同時望向二人，若有所思地說：「你說過……他……好像沒有多大的政治抱負，也不願意成為……傀儡，是不是？」

「嗯，是這樣。市長，人是自私的動物，往往對施捨的幫助懷恨在心。一但自尊心受到傷害，也許他會痛恨幫助過他的人。」陳靜接過話頭，認真地說道。

「施捨的幫助？」張清揚抬手抓了抓頭皮，難道說陳靜是在暗指方少剛對孟非的提拔嗎？張清揚聽余默提起過，方少剛並不是很喜歡懦弱無能的孟非，只是因為無人可用，而孟非又能夠完美無缺地執行他的意見。所以，方少剛才把孟非提為了財政局局長，只是因為他聽話。而在孟非的心裡，果真如此嗎？他如果真的是個笨蛋，又如何能坐上副廳的職位，想來此人只是有些老實罷了。

腦中反覆思索著這些內容，再想到之前余默說過的話，張清揚漸漸明白陳靜讓自己和孟非談談的真實用意了。他們是想讓自己進入孟非的內心世界，替他完成一些在仕途上的最後心愿吧？好像余默說過，孟非只想穩穩噹噹的混到正廳退休，然後帶著老婆回老家隱居，再也不過問官場中事。也許這麼多年來，官場令他傷了心。

余默的話打破了張清揚的思考，她說：「市長，其實從孟局長的話里我可以感受到，他並沒有想反對您，只是市委那邊……給他的壓力太太，他又不能得罪……」

「我明白了，你們的意思是說只要我給他點好處，他就能支持我？」張清揚冷笑著反問道，臉色有些陰沉。

「呃……」張清揚突然的變臉，令陳靜與余默面面相怯，兩人一時間無法理解領導不高興的原因。

陳靜望向張清揚，大腦急速地思考著。余默的臉脹得有些紅，心想是不是自己的話太直接了？

張清揚盯著兩人望了一眼，呼出一口氣，有些憤怒地說道：「如果……我是說如果我用你們說的辦法去做，那麼我寧願不做！」

辦公室內安靜下來，張清揚的話一直徘徊在兩個女人的耳邊，他們明白市長有市長的擔憂。也許在領導的心裡，還不屑於用這種做法。

見兩個女人不吭聲，張清揚緩緩說道：「我如果真的那麼做了，不是和有些人一樣了嗎？逼人作出抉擇是下下策！」

張清揚話中的有些人自然是指方少剛等人。

陳靜望了余默一眼，心知自己的事情辦砸了，自己與張市長所處的位置不同，考慮的問題高度也就不同。市長說得對，如果他也對孟非誘之以利，那麼豈不是與方少剛等人一樣了嗎？那時也許會起到反做用吧？

陳靜慚愧得低下頭，輕聲道：「市長，是……是我沒有做好工作。」

余默張嘴剛想說什麼，手突然被陳靜抓住，抬頭迎上陳靜搖頭暗示的目光，她會意，不敢再多說什麼了。這一刻，余默明白過來，自己今天的話有些說多了。

而在陳靜的心裡也一樣，她知道自己可以暗中找余默幫忙聯繫孟非，但把余默帶到市長面前可是一步臭棋。原本是桌子底下的事情，硬生生被自己擺到了桌面上，怪不得市長生氣。

「陳助理，這事也不能怪你。」張清揚緩和了下語氣，又望向余默，接著說：「今天我再重申一遍，明年的財政預算一定要加大市政工程、市區基礎建設資金的投入，就按照我之前的意思去辦。正好余局長也在，你回去以後向孟局長轉達我的意思。」

余默點頭，深知眼下正是離開的好時機，忙起身道：「那……市長，我先回局裡了。」

見張清揚沒出聲，而是低頭望著桌面，余默只好安靜地走出張清揚的辦公室。來到外面，余默緊張的情緒才得以舒緩，抬手拍了拍胸口。余默明白，無論與市長再怎麼親近，與賀楚涵的關係再怎麼好，在工作中一定要擺正屬下的心態，免得讓領導反感。

見余默走了出去，張清揚這才抬起頭，望著陳靜說：「陳姐，沒有做好工作我不怪你，可是你……你不能把這事鬧得人盡皆知啊１語氣有些重，也有些無奈。

陳靜羞愧得紅了臉，唯唯諾諾地點頭。

見她這樣，張清揚便抽出一支煙，緩緩吸了幾口，然後才說：「還好，這件事沒有傳揚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