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云山,一片寂靜。 佛本是儒。 李青這四個字,侮辱性極強。 佛教徒們,一個個目眥欲裂。 只要李青給出的解釋不合理或者非常牽強,他們立馬就沖上青云閣之巔指著李青大罵。 儒生們雖然感覺佛本是儒這四個字非常霸道,極大地羞辱了佛教。 但心中還是感覺李青可能被仇恨蒙蔽了雙眼,所以才說出這種話來。 一陣微風吹過, 青云閣下的浮云隨之飄動起來。 浮云掠景,端的是壯麗無邊。 李青指著那浮云問慧秀大師:“是風動,還是云動?” 慧秀大師再次皺眉。 本能地感覺李青不會問這么簡單的問題。 他沉吟片刻,道:“風不動,云不動,貧僧以為是風動。” 一旁的陸乘洵跟著說道:“雖然是風動引起了云動,但本質上依舊是云動。” 圍觀人群,也紛紛抬頭看向空中飄動的浮云。 心中答案各不相同。 有人認為是風動。 有人認為是云動。 各自的理由, 與慧秀大師和陸乘洵給出的理由一樣。 可他們也如慧秀大師一般,認為李青不會問如此簡單的問題。 心中更是疑惑。 “施主認為,是風動還是云動?”慧秀大師問道。 李青緩緩地搖了搖頭,道:“非風動,非云動。” 風吹過,浮云飄動。 這要么是風動,要么是云動。 結果李青說既不是風動,也不是云動。 眾人聽了,頓時覺得李青在無理取鬧。 即便是支持李青的儒生,也有了這種想法。 但慧秀大師,卻似乎想到了什么,沉聲問道:“是什么在動?” “仁者心動。” 李青輕輕地吐出了四個字,卻猶如驚雷般在慧秀大師心中炸響。 非風動,非云動, 仁者心動。 他似有所悟, 可還是差了那最后一層窗戶紙。 慧秀大師整個人的臉色瞬間凝重了起來, 滿臉肅容起身。 在無數人莫名其妙當中, 恭敬地向李青行禮。 “懇請施主指教!” 李青輕輕點頭。 對慧秀大師的印象倒是很不錯。 “非風動,也非云動,而是心在躁動,心不清凈。 我儒家大乘佛法有云,諸行無常,諸法無我,剎那生滅。” 話音落下。 九天之上,金色的佛光閃耀。 在所有人驚恐的目光當中,儒家大道浮現而出。 一道道佛音傳遍四方。 漫天金色蓮花,開滿虛空。 儒道,竟然包容了佛教的思想! 這一幕,看得慧秀大師驚駭欲絕。 看得在場所有旁聽的佛門高僧們驚駭欲絕! 他們萬萬沒有想到,李青竟然真的懂佛法!! 而且還是如此高深的佛法。 佛本是儒。 佛家思想,竟然在儒家思想里面! 這讓佛家弟子完全不能接受。 便是那道家的陸乘洵,亦滿臉震驚地看著李青。 口中喃喃道:“此人有經天緯地之才,莫非未來當真要儒釋道三教合一不成!!” 良久之后,佛光隱去。 在一片嘩然聲、議論聲當中,慧秀大師說道: “心在躁動,心不清靜,便看不穿道的本質。 諸行無常, 諸法無我, 剎那生滅。 所以一剎那前的我們, 一剎那前的世界,并不是現在的我們,并不是現在的世界。 每一個剎那的我們,每一個剎那的世界,都是全新的我們,都是全新的世界。 施主所言,蘊含佛道至理,貧僧心服口服!” 原本那些無法理解李青所言的圍觀者,聽了慧秀大師的解釋,這才恍然大悟。 同時更加感覺到李青的深不可測、學究天地。 不但精通儒學,就連道家和佛家的思想,都理解得如此透徹。 實在是令人欽佩和震驚。 李青含笑看著慧秀大師,說道:“孺子可教也。” “風動和云動,都是不存在的,都是剎那生滅,都是無。” “我們所看到的世界,并不是真實存在的世界,只有清明的心才能看透世界的本質。 一旦心蒙上了灰塵,不再清靜,就看不到真正的世界,領悟不了真正的道。” “慧秀,你果然有慧根,不如入我門下,繼承我儒家的大乘佛法?” 慧秀大師聞言,唱了個佛號,道:“施主說笑了。” 盡管李青方才所言,的確蘊含佛家至理。 但讓他因此改庭換面,背離佛教投入儒教,那也是絕對不可能的。 李青也不急,繼續說道:“小乘佛法,只注重個人修持,度人少。我大乘佛法,六度萬行,修福修慧,利益有情,不但度己,還度眾生。 一首偈,一句話,乃至一個字,便能度人無數。” 慧秀大師淡淡一笑,道:“貧僧有一偈,請施主指教。” 佛偈,是他的長處。 既然李青提出大乘佛法一首偈就能度人無數,慧秀大師自然不會在這方面謙讓。 否則還怎么贏下三教論道,為佛教爭取到大周國教! 李青淡淡地說道:“盡可說來。” 慧秀大師道:“貧僧兩年前,于琉璃山爛陀寺菩提樹下打坐,明悟佛心。今日聽施主諸行無常,諸法無法,剎那生滅。得此菩提偈。” 眾所周知,慧秀大師天生靈慧,最擅長做佛偈。 在無數佛門高僧,和一群圍觀人群期待的目光當中。 他緩緩地說道:“身是菩提樹,心如明鏡臺。時時勤拂拭,莫使惹塵埃。” 人身如一棵菩提樹,人心像一塊明亮的鏡臺,明鏡純潔。 要時時勤快的拂拭,注重修身修心,不要讓明亮的鏡臺沾染上各種貪欲雜念,使心性永遠保持潔亮光明。 這首佛偈,對應李青剛才所說的剎那生滅,一切皆是空無。 讓李青感到大為吃驚。 沒想到眼前這個慧秀大師,竟然根據他的幾句話,領悟了前世華夏禪宗大師的禪學! 如此慧根,當真不可思議,難怪會被稱為懸解圓照第一。 圍觀三教論道的人群,聽完之后,個個眼前一亮,紛紛拍手稱贊,大聲喝彩。 “不愧是慧秀大師,這首菩提偈,當真是令人深思!” “慧秀大師在佛法上的造詣,早已達到不可估摸的地步。” “這首菩提偈,完美無缺,充滿佛性,是真正的佛教至理。根本就挑不出一點下次,恐怕李御史不好指教。” 來自大覺寺的高僧們,全都嘴角露出笑容。 慧秀這首菩提偈,當真是無可挑剔。 深蘊空無之道理。 然而,讓他們沒有想到的是,李青竟然在搖頭嘆息,表示不認可。 “錯了,錯了。菩提本無樹,明鏡亦非臺。本來無一物,何處惹塵埃?” 話音落下,儒家大道再次浮現。 道道金色佛光璀璨。 李青一言一行,皆有佛門至理。 再次完善佛家思想,并將其融入儒家大道之中,成為儒學中的大乘佛法! 慧秀聽完,瞳孔陡然縮小,整個人愣在原地一動不動。 低聲呢喃道:“菩為覺,提為智,菩提為覺智。菩提樹原本就不是樹,明亮的鏡子也并不是鏡子。本來就虛無沒有一物,哪里會染上什么塵埃。 塵在外,心在內,常拂之,心凈無塵。 塵在內,心在外,常剝之,無塵無心。 心中有塵,塵本是心,何畏心中塵?” 少許之后,慧秀大師幡然醒悟,若醍醐灌頂。 再次起身,鄭重地向李青行了個佛禮。 “阿彌陀佛! 小僧停留在內,施主卻早已走出自我,來到了更廣闊的天地。 小僧不如施主遠矣!” 大周大覺寺的高僧,還有現場的一些佛教徒。 也都對李青心悅誠服。 與李青的菩提本無樹,明鏡亦非臺,本來無一物,何處惹塵埃相比。 慧秀大師的菩提偈,的確無論在境界上還是在廣度上,都遠遠不如。 似乎在驗證李青所言。 小乘佛教修持己身,為求度己。 而大乘佛教,六度萬行,不但度己,還度眾生。 二者之間,若云泥之別。 這一對比,也頓時讓大覺寺的高僧和佛教信徒們,心中感到深深的無力感。 同時也開始懷疑。 難道佛法真的分大乘佛教和小乘佛教? 難道自身所修行的是小乘佛法,儒家有大乘佛法? 可如此一來,豈不是印證了佛本是儒? 這一點,讓他們完全無法接受。 看到慧秀大師將原本的自稱從貧僧改成了小僧,有又如此慧根,李青心中更生起了將他收入門墻,傳承大乘佛法的想法。 問道:“你身死之后,向何處去?” 慧秀大師答道:“去往西天靈山凈土。” 佛教修來世。 這個世界所有的和尚,還有佛教信徒,心中最大的夢想就是這輩子積善行德,下輩子前往西天靈山凈土。 歸根結底來說,還是度己的小乘佛法。 李青搖搖頭,表示不認可。 慧秀大師問道:“施主身死之后,向何處去?” 李青道:“我入地獄。” 慧秀和尚眉頭擰著眉頭,心中更是不解。 “小僧亦知施主行善積德,是有大功德之人,怎么會入地獄?” 李青道:“值此大周與離國和蠻族大戰,無論是黔首百姓,還是世家奴仆,都踴躍參軍入伍,上戰場殺敵立功。 而佛教卻躲在寺廟敲打木魚、念經誦文,罔顧國家危亡。 除此之外,佛教寺廟,多擁有多處兩天,雇傭壓榨百姓種地。 收信徒之香火,用于粉飾寺廟輝煌,粉飾佛陀金身。 卻不肯向朝廷納稅,為天下百姓出力。 如此度己思想,不將眾生疾苦放在心上。 所以我才稱你們佛教學的是小乘佛法。 我修儒家大乘佛法,教化萬民,度化眾生。 你小乘佛法的佛,只供奉于清潔的地方,而像污穢的茅廁就無佛存在嗎? 佛應當是無在不在,西天有佛,但地獄不是更需要佛嗎? 我若能成佛,也不肯成佛,更不去西天。 地獄有無數受苦的魂靈等待教化和度化。 小乘佛教不度,我儒家當仁不讓! 此之謂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 轟隆隆!!! 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這九個字說完。 異象再起! 天地清明,萬物放光。 儒家大道轟然運轉,再次壯大。 同時,一道道佛音將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傳遍天下。 李青腳下,赫然出現了一朵十二品金蓮,將他高高托起! 他的腦后,更是閃爍著一圈圈的功德金光! 這一刻,李青宛若佛陀降臨凡塵,在為眾生講經! 李青胸前的浩然正氣之內,蘊含著金色的佛光。 約莫半盞茶時間過去,十二品金蓮和功德金光消失,出現在李青文宮雕像的腳下和腦后。 李青融百家于一爐的志向。 從佛教開始! 青云山。 無論是純粹來看熱鬧的人群,或是道教信徒、佛教信徒以及儒道讀書人。 此時此刻,只想對李青頂禮膜拜。 青云閣之巔,慧秀大師直接拜倒在地。 “我欲學儒家大乘佛法,請先生收我入門墻!” 大覺寺的高僧們,看到這一幕滿臉震怒,怒火沖天。 “慧秀!你要叛離佛教不成!” 慧秀大師的大師兄,一名三百多歲的高僧,以當頭棒喝神通怒斥道。 大覺寺最具靈慧的弟子,竟然被李青三言兩語就決定改換門庭。 這對佛教而言,將會是一個巨大的、無法抹去的恥辱! 慧秀大師不為所動,看向他的大師兄,道: “師兄,儒家有大乘佛法,這才是我所追尋的道路。” “道不同不相為謀,望師兄莫要阻止,也莫要氣惱。” 李青都揚言要滅佛了,如今更是創建了所謂的大乘佛法,這必將極大地打壓佛教的發展和生存,大師兄哪能不氣惱? 他化作怒目金剛,大罵慧秀大師。 然而,慧秀大師依舊一臉誠懇的道:“師兄,你著想了。” “你!” 大師兄怒視慧秀大師。 若不是礙于三教論道乃朝廷選拔國教,否則他恨不得當場以手中的降魔杵砸死慧秀大師和李青。 最終,他只能憤憤地大罵李青:“妖言惑眾之輩!” 李青瞥了大師兄一眼,隨后看向拜倒在地上的慧秀大師和其余大覺寺的四名高僧。 “所有相皆是虛妄,一切有為法如夢幻泡影,如露亦如電,當做如是觀。我儒家大乘佛法,有金剛經一部。 色不異空,空不異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識,亦復如是。我儒家大乘佛法,有般若波羅蜜多心經一部。 一花一世界,一草一天堂,一葉一如來,一砂一極樂,一方一凈土,一笑一塵緣,一念一清凈。我儒家有大乘佛法華嚴經一部。 不生生不可說,生生亦不可說,生不生亦不可說,不生不生亦不可說,生亦不可說,不生亦不可說,有因緣故,亦可得說。我儒家有大乘佛法涅槃經一部。 在座高僧皆有緣之人,可入我儒教,學我儒家大乘佛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