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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五章
鄭雙宜上前來見禮,人已經恭順得多。
剛來京城那會兒,她看似見了任何人都客客氣氣,面上更是一團和氣,實則骨子里就是帶著倨傲,并不大看得上那些人。
什么勛貴名門,什么士族貴女, 別說鄭雙宜了,就是鄭雙雪和鄭雙容姐妹,也未曾真正放在眼里。
她們姐妹一向覺得天下小娘子都該伏在她們姐妹腳下,尊著,敬著。
如今叫晉和帝和鄭皇后前后下了旨意責罰問罪,倒老實多了。
她對抄著手, 緩步上來,姿態放的何其低。
趙曦月拿下巴尖兒對人,哼了一聲,連句寒暄話都不肯說。
還是趙行給了她們姐妹臺階下,才叫不必多禮。
鄭雙宜試著去問趙曦暖:“小殿下愛吃糕嗎?我聽人說這邊的桃花糕和桃花酥都很不錯,一會兒不如叫人到大相國寺去問問。
眼下這時節桃花雖然還沒開,可也有了花包,說不得大相國寺備下有呢。”
趙曦暖站在姜莞身邊,還牽著姜莞的手呢。
她仰頭看了會兒,覺著脖子有些酸,就哦了聲,咧嘴笑起來說不用,但收回目光,懶得仰面看人:“我帶的那些糕里正好就有桃花糕呢,御膳房放的有桃花干花,能存放上一整年, 隨時拿出來用。
做法又比外頭的新奇,我吃那個正合胃口,倒不用麻煩這邊。
再說了,鄭大娘子都說這時節桃花沒開,大相國寺就是有通天本領, 也大概弄不來桃花糕。
大娘子是金貴的人,派了人去問,寺里面當值的小沙彌說沒有,又惶恐不安,怕得罪了人,還是不要去問啦。”
趙曦暖語氣倒平緩,單純的說著事實拒絕人而已,隨后又搖了搖姜莞手臂:“一會兒莞莞姐姐分給我兩塊兒吧,咱們一起吃!”
姜莞當然說好,那邊周宛寧就忍不住問:“小殿下也別太偏心,那糕有三十六樣呢,你莞莞姐姐就是個大肚彌勒佛,她一個人也吃不完,我們有這么多人,也分給我們一些吧?”
趙曦暖閃爍著無辜的眼神望過去,看看她,又看看裴清沅,笑成月牙眼,又露出小虎牙來:“那分給你兩塊兒, 給這個姐姐六塊兒, 你們拿走八塊兒,莞莞姐姐就只剩下二十八塊兒了。”
說完了覺著不大對,好像少算了人,撇撇嘴,不情不愿的又說:“這幾個姐姐也一個人拿兩塊兒去吃,再給你們六塊兒,我們就只有二十二塊了。
再多可萬萬不能了。
今兒要在這邊玩兒上一日呢,雖說也預備了席面,午飯時候大相國寺會派人送過來,但糕是不能少的,就這二十多塊我還怕不夠我們吃呢。”
姜莞才要打趣她,周宛寧已經先接了話過來,指著裴清沅問趙曦暖:“怎么這個姐姐一個人就能拿走六塊兒?”
“這個姐姐好看呀!”
童言無忌,但小孩子說的話往往也是最真的。
她覺著裴清沅好看,也說明這些小娘子里裴清沅的容色確實是最出眾的那一個。
弄得裴清沅紅了臉,哭笑不得。
趙曦月拉了趙曦暖另外一只手就問她:“這些姐姐們都分了糕,你親姐姐我倒沒有的吃了?”
趙曦暖往外抽手:“你想吃,我們一起分嘛,咱們三個分二十二塊,你少吃些,我也少吃些,多留給莞莞姐姐一點。”
這孩子氣的話,卻實在涇渭分明。
親疏有別,立時見了高低。
眾人都被逗笑了,鄭雙宜當然也在笑。
這樣的場合,大家都高高興興的,她總不能做那個壞人興致的。
可她心里惱恨。
甚至垂在身側的手也攥緊了,指尖恨不得掐進手心里。
趙曦月也就算了,姜莞又是憑什么?
大家都是一樣的出身,一樣的人,真要論起來,她是中宮嫡親的侄女兒,姜莞還不及她金貴,趙曦暖倒把姜莞劃在自己人的范圍之內!
連周宛寧和裴清沅的待遇都要更好些。
她跟妹妹,再加上那個腦子不大靈光的沉寶芝,成了最生分的。
連給幾塊兒糕點,都這么不情不愿。
鄭雙宜也不想再自討沒趣,從頭到尾,跟著眾人一道過了圍欄進了小院兒,都不肯再多說一個字。
·
席面還早著,不過這邊取樂的物什多。
圍棋雙陸,捶丸投壺,應有盡有。
八角涼亭也大,足以容納二三十人圍坐。
且工部巧思,八角涼亭是懸置于一汪清溪上的。
坐在涼亭內,望出去就可見涓涓流水,春意涌動。
曲水流觴好不風雅。
眾人入了座,各自玩各自的,趙曦月又鬧著趙行提筆作畫。
姜莞索性就丟下了沒下完的雙陸,也往桉邊湊。
趙行的筆墨丹青的確是一絕,且他好似都不怎么需要認真構思,信手拈來。
不過這畫簡單,一看就是隨手而作。
姜莞見他收了筆勢,正要說她來題詞,那邊鄭雙宜就搶先開了口:“我一直都聽阿耶說二表兄筆墨丹青是一絕,今日一見,方知不假,這幅畫雖簡單,卻足見功底,又是幾筆勾勒,非高手而不能得。”
她噙著笑,略一低頭,好個嬌羞模樣:“我最愛山水畫,這畫二表兄能否贈與我?”
趙行眉心一動,姜莞也黑沉了臉。
趙曦月冷哼道:“鄭三娘子才獲罪受罰被遣送回滎陽,她阿耶為著一句教女無方受了重罰呢,鄭大娘子怎么也有樣學樣起來?
你與我二兄名份上說來是表兄妹,但我二兄是天家血脈,圣人嫡出,身份何等貴重,他肯叫一聲表妹,那是他客氣有禮,大娘子無端以表兄相稱,是跟誰學來的規矩和禮數?
況且我阿兄一字千金,一幅畫價值連城,大娘子是女孩兒家,怎么好端端的,倒同個郎君伸手要筆墨一類的東西?
若真送了你,給人瞧見了,豈不是不清不楚,實在荒謬!”
鄭雙宜面色頓時一白,抿唇垂首,甕聲甕氣的,似乎受了天大的委屈,好半晌,甚至帶著哽咽的聲音才傳入眾人耳中,是她極其真誠的一句話:“是我失禮,說錯話了,方才一見二殿下這山水畫作的這樣好,失了分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