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廷確實不容易……”

林亦開口講述朝廷的不容易，國庫本來就被北境的戰事拖的快崩了。

可沒想到南方兩府遭遇前所未有的雪災，前后兩批賑災物資徹底打崩大衍國庫。

至于民間物資，則大概說了下，說朝廷向民間發出了號召。

何為君與宋知理聽的認真，一愣一愣的。

“不對，你對朝堂怎么知道的這么清楚？”

何為君覺得不太對勁，林亦知道的太清楚了，感覺像是接觸到了朝堂的核心。

但以林亦的年齡，還做不到這一點。

“對，對，林學士是如何知道這些的？”

宋知府好奇地盯著林亦。

“先不說這個，當務之急，是指揮司中還有多少物資，盡快將這些物資送到有需要的百姓手中。”

林亦最怕的就是自曝身份，會顯得特別二。

除非是逼不得已的情況。

“指揮司中都是朝廷運來的賑災物資，林學士可以自己去看下……”

宋知府與何為君帶著林亦前往臨時倉庫。

林亦推開倉門一看，心都涼了半截。

難怪外面會空著那么多板車，輪轂都已經結冰，原來偌大的倉庫，壓根沒有物資。

只有十來箱銀兩。

但銀兩這個時候反而用處不大，只有在挺過去的重建工作，才需要大量用到銀兩。

‘路上那批賑災物資就算到了，也是杯水車薪，真的只能靠大衍的民間力量了……’

林亦頗有些無力，有種束手束腳的感覺。

“林學士，情況你也看到了，本官也想保障百姓的生計，可拿什么去保障？”

知府宋知理搖頭嘆息道：“我們是文道修士還好，扛得住餓，受得了凍，關鍵那些百姓沒辦法。”

“城中米糧各商鋪什么情況？”林亦隨后問道。

“災情發生后，百姓扛不住風雪，龍衛與衙門捕快已經提前征用所有城中米糧商鋪，發放了下去……”

宋知府苦澀道：“要不是有這些商鋪在，可能南湘府百姓早就扛不住了！”

‘還算不錯，是個干實事的，我對大衍官吏的成見是不是太深了……’

林亦心中自我審視。

能為百姓干實事的大衍官吏，看來還是有不少的。

“南湘府城的糧倉情況如何？”林亦突然想到這一點。

各府城都設有糧倉，除了上交一部分給朝廷，方便朝廷調控支援外，大部分都會留在各府城的糧倉當中。

就是為了防止出現天災，起碼能夠保障百姓生計。

“糧倉那邊的情況，是同知孫大人負責。”

知府宋知理招手，將孫同知喊了過來，道：“林學士想知道府城糧倉的情況，你說說……”

“……”

孫同知神色立馬窘迫了起來，結巴道：“這個糧倉……那個……”

說著他神色肅穆起來，盯著林亦道：“林學士問這個干什么？糧倉中的糧食自然拿去賑災了。”

宋知府一看孫同知這副模樣，便感覺脖子涼颼颼的。

他盯著孫同知，沉聲道：“往哪賑災了？你說清楚點！”

“按理來說，開糧倉賑災，不至于府城百姓這么快就沒有任何余糧才對……”

孫同知額頭滲出冷汗，正色道：“下官本想著府城百姓不大可能缺糧，就發往南湘府其他災區了。”

宋知府這才松了口氣，無奈地看向林亦，道：“林學士，確實窮途末路，無計可施了！”

“是嗎？”

林亦沒有理會宋知府，他邁開步子走到孫同知跟前，道：“糧簿給我看看！”

他覺得孫同知有不小的問題。

他本不愿意去質問孫同知，因為當初在南湘府，他所認識的那個孫同知，算是個有良心的官吏。

“林學士，你不是衙門中人，糧簿中記錄了米糧去向，你不便得知！”

孫同知拒絕提供，他內心有點慌，眼神躲閃。

“孫大人你什么意思？林學士要糧簿，你還藏著掖著？剛才要不是林學士出手，你我腦袋都得掉下來，快去拿！”

一旁的宋知府厲聲呵斥，覺得孫同知有點不識時務。

他倒不擔心孫同知瞎搞什么。

畢竟同僚這么多年，他的為人，自己還是非常清楚的。

關鍵貼心！

“恩！”

孫同知沒有再多說什么，點頭退了下去。

何為君沒有插手衙門內務，選擇旁觀，并時刻打量著林亦。

他覺得林亦變化很大，身上有股說不上來的氣質。

聽說京城鄉試解元能夠見到大衍皇帝，說不定林亦見了皇帝，開始有些飄了……

“林亦，你過來一下！”

院長何為君將林亦喚了過來，并拉到天樞院無人的角落，勸道：“林亦，聽老夫一句勸，務必要戒驕戒躁！”

“？？？”

林亦有些迷糊，他有表現出驕躁的樣子嗎？

“你就跟老夫交心，你奪得京城的鄉試解元，是不是見過了大衍皇帝？”何為君開口問道。

林亦點頭表示見過。

“這就對了！”

何為君表現出一切都在洞察中的模樣，正聲道：“林亦，你不能因為見了大衍皇帝，就認為自己高人一等，有多了不起！”

“宋知府與孫同知那都是朝廷命官，你要想想自己的身份，他們能被你這么使喚嗎？”

“肯定不能啊！”

何為君扒拉扒拉一大堆，都是對林亦的勸導。

希望他不要驕躁，官道一途水深的很，他把握不住，稍有不慎，就是萬劫不復之地。

說林亦還是個孩子，大人的世界他不懂。

“待會去跟兩位大人道個歉，將來你或許還要仰仗他們二人……”

何為君拍了拍林亦的肩膀，對他寄予厚望。

“何院長，我有必須要插手的理由，其實我是……”

林亦剛想說他其實是大衍太子，必須要插手此事。話說到一半，就看到孫同知已經帶著糧簿回來。

他迅速走了過去。

“林亦，其實你是什么？哎，這小子話也不說完，你有什么必須插手的理由啊？”

何為君搖頭嘆息。

他已經盡力勸導，可林亦去了京城，性情變化太大。

這樣下去，將來會吃大虧的啊！

“林學士，這是糧簿！”

林亦剛走過去，宋知府便將從孫同知手上拿過來的糧簿，遞到他手上。

林亦翻開看了一下，上面詳細記錄了什么日子，糧倉進來多少糧食。

然后什么日子，糧倉又出去多少糧食。

包括經辦人是戶房的哪個官吏，都記錄的清清楚楚，看起來沒有任何毛病。

林亦合上糧簿，看了眼右手拇指上未干的墨跡……心中難免感到陣陣寒意。

他突然甩手，將糧簿直接砸在孫同知的臉上，斥道：“什么時候將糧倉的糧食轉移的，你從中拿了什么好處，做出這種事，你的良心會不會痛？”

“是不是南湘府城的百姓中，沒有你的至親，所以他們的生死你覺得無所謂？”

林亦的聲音宛若驚雷般，在寂靜的指揮司大殿炸響，振聾發聵。

“咋回事？”

何為君與宋知府直接愣住，不明所以地看了看林亦，也看了看孫同知。

半天沒回過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