鐺——
鐺鐺鐺！！
一陣陣清越的銅鼓聲在緹萊美平原各處響起。
“……趕快起床！”
“緹萊美之主有令，春收提前開始！趕快起床！”
農奴管事點著火把挨個將棚戶大門踹開，大聲呼喊著。
“發生什麽事了？！”
農奴們被猝然從睡夢中叫醒，還有些茫然。
老麥倫年紀有些大了，此刻醒來更是覺得心跳的厲害，嘴唇發乾。
“怎麽了……”他慌張喃喃。
但很快，在騎士管事嘹亮的呼喊聲中，老麥倫頓時明白了現在的情況。
“春收提前開始……可現在是夜晚，看都看不見，要怎麽收小麥……”他忍不住嘀咕。
“抓緊時間去曬谷場集合！最晚到的人會有懲罰！”
然而在騎士管事的厲喝聲下，老麥倫這些農奴們即使再茫然，也不敢再猶豫，囫圇地穿好衣服，拿著農具馬不停蹄地跑到曬谷場集合。
“不需要鐮刀！現在，跟我去田邊！”
待農奴們大致集合完畢，每個區域的主管巫師有條不紊的出現在空中，按照之前的安排發令。
這樣的流程在春收之前，他們早就排練過許多次。
自己負責哪些區域，到時候該做什麽，都一清二楚。
“不需要鐮刀……”老麥倫聽到這個命令，心中更是疑惑。
不需要鐮刀……那用什麽來收割小麥，用手拔嗎？！
忽然間，他心裡生出一絲可怕的猜想——
自己不會中了什麽幽靈鬼怪的迷魂手段，現在還在做夢吧？！
啪！
“嘶……”老麥倫痛呼一聲，揉了揉大腿。
“你怎麽了？麥倫叔！”一旁的年輕農奴邁克被他忽然拍自己的動作嚇了一跳，連忙問道。
“沒事……”老麥倫尷尬笑笑，疼痛讓他的腦子更加清醒了些，心裡頓時覺得自己真是老糊塗了，怎麽會這樣想。
然而這種猜想，終究是在他的心裡留下了些痕跡。
老麥倫一邊聽從管事的指揮，朝著農田走去，一邊更加集中精神觀察著周圍的一切。
‘哈羅德騎士……朗迪騎士……多利巫師大人……小邁克……都是些熟悉的面孔，沒有錯……’
“麥倫叔，你說大人們為什麽說不需要鐮刀，沒有鐮刀，我們怎麽收割小麥？”一旁的邁克忽然問道。
“不知……”老麥倫注視著周圍，忽然一怔，看著左前方震撼喃喃，“那是什麽？！”
嗡——
魔能引擎發出微不可查的聲響，對比前世的燃油機，魔能引擎顯得格外沉默。
在老麥倫的視野中，一個個灰黑色的巨大鋼鐵怪物從廠房中悄然駛出！
妖冶的藍光從他們背部亮起，在漆黑的夜裡熏出一圈圈搖曳的光暈。
“這是……”
“有怪物！”
農奴們驚慌躁動。
“安靜！”半空中的多利沉聲解釋，“無需驚慌，這是偉大的緹萊美之主創造的名叫谷穗的小麥收割機！”
“小麥……收割機？”老麥倫喃喃，“這是，可以收割小麥的東西？”
見農奴們停止躁動，多利微吸一口氣，朝手中的水晶注入魔力。
嗒。
嗒嗒嗒——
一道道明亮的光柱，從每一台谷穗收割機面前射出。
“喔！”
“嘶——”
在農奴們的驚呼聲中，小麥收割機照亮了眼前的農田，接著便排成一排，整齊地朝農田進發！
唰唰唰——！！
鄰近農田時，谷穗收割機前方的滾筒割台開始旋轉。
這又引起了農奴們一陣驚呼。
多利見著他們這副大驚小怪的模樣，卻沒有嘲笑，他還記得自己當初見到這些谷穗收割機時的樣子。
……也沒比這些農奴好到哪去。
“好了，按照次序去旁邊的倉庫中取糧袋！”
沒有忘記自己的職責，多利繼續吩咐道。
“聽到大人的話了嗎？還不快動起來！”
那些由巫師學徒和騎士組成的農奴管事也適時喊道。
“你們需要做的只有兩件事，那就是裝小麥和運小麥！”
“拿好糧袋的趕緊跟我過來！”
“來！就是這裡，不要怕！這是偉大的緹萊美之主創造的東西，難道還怕它會傷害你嗎！”
在農奴拿取糧袋的時間內，谷穗收割機已經完成了一趟收割，朝著田壟邊返回。
多利懸於高空，握著控制水晶指揮著最近的一台谷穗收割機開始傾倒糧食。
“快點過來把糧袋打開，放在這個位置！”
老麥倫心裡砰砰直跳，咽了口唾沫，在管事的指揮下走上前去顫顫巍巍地將糧袋打開，對準了眼前從谷穗收割機身上伸出的可怖的金屬短管。
哢噠。
待他對準之後，旁邊的管事略微有些緊張的拉下短管旁的開關。
嘩啦啦——
澄澈金黃的麥粒頓時如水般流淌出。
“嘶……”老麥倫渾身一震，雙手一抖差點就捏不住糧袋。
“小心點！”
好在旁邊的騎士管事眼疾手快，伸手扶住了糧袋。
“抱…抱歉，抱歉大人！”老麥倫臉色一白，汗水頓時從額頭冒出。
“好了！趕緊把糧袋扛到板車上，別擋著後面的人！”管事推上旁邊的開關，不耐煩的擺擺手。
若是平常，他或許還會再罵上兩句，可現在時間緊張，多利大人還在上空等他們裝完糧食，他可沒有功夫再耽擱。
更何況，當他看到那些奇跡般流淌出的麥粒時，也為之失神了片刻，農奴們走神也算情有可原。
砰。
老麥倫扛著糧袋，小心翼翼的裝進了板車。
微微喘了口氣，他抹著額頭的汗水，轉身回望著還停留在原地的灰黑巨獸，眼底滿是驚歎。
他怎麽也想不出來那些長在麥杆上的小麥是如何唰的就變成金燦燦的麥粒的！
這真是……偉大的奇跡。
轟隆隆。
停靠在田壟旁的谷穗收割機卸完麥粒，又繼續朝著前方的田野進發。
多利跟隨著它們往前飛去。
其他管事們則分為兩部分，一部分帶著農奴追逐著收割機往前，另一部分則是留下來將剛收好的小麥送到倉庫。
如此時間一晃就到了黎明。
多利擦了擦汗，對著旁邊的巫師說道：“接下來就交給你了。”
“沒問題，你去休息吧。”新來的巫師笑道，伸手接過控制水晶。
不同於科林前世的農業收割機，每一台都需要單獨的一人，甚至多人操控。
谷穗收割機主要是由巫師遠程操控，視每名巫師實力不同，同時操控的數量也不同。
巫師們位於半空，其實也能夠更加清晰的看到整體收割的情況，並實時控制方向。
雖是黎明，可太陽卻被雲層掩在背後，只有東邊的天空透露出一片朦朧的白色。
“照這樣下去，恐怕真能在大雨來臨前收完這些小麥！”
金麥穗巫師塔上空，克萊爾看著科林嘖嘖稱奇道。
“希望如此。”科林輕輕笑了笑，眼中有些疲倦。
昨夜他不斷地奔波於緹萊美各地，統籌指揮著春收。
畢竟是第一次開展機械化收割，還是出現了許多狀況，好在都有驚無險的度過了。
各地的收割也都走上正途，他才得以有時間休息片刻。
“至高議會那邊已經確定了，這些烏雲的確就是神明在作祟。”克萊爾繼續說道，“不過並非單純針對緹萊美平原，整個斯亞大陸各處都出現了極端的氣候災害。”
“格雷厄姆境內的冰川更是一夜之間融了小半，海嘯淹沒了好幾座臨海的小城。
好在那邊因為寒冷，地廣人稀，損失總得來說並不嚴重。”
“竟如此嚴重……”科林微微一怔，看向頭頂。
上方的雲層已經變得灰黑，恐怕再過幾個小時，陽光便再也無法穿透。
可以預料到，一場傾盆的暴雨即將降臨。
“此事若是不盡快阻止，未來的影響可不僅僅只是區區海嘯洪災……”
收回目光，科林忍不住喃喃。
氣候穩定的重要性毋庸置疑……那些神明難道是想要直接毀滅這個世界嗎？
“不用太過擔心。”克萊爾安慰道：“相信至高議員們。”
“……嗯。”科林張了張嘴，似乎有什麽想要說，但最後卻只是點了點頭。
“暴雨即將到來，我得去吩咐緹萊美各處做好防范工作……那些剛收的小麥，若是得不到及時的晾曬，恐怕會發芽變質，還得想個辦法解決此事……”
“小麥晾曬無需擔憂，我可以幫忙。”克萊爾打斷說道。
“……那就麻煩閣下了。”科林微微一怔，想到昨夜克萊爾展現出的控制水汽的能力，心頭一喜，連忙說道。
“不用。”克萊爾擺手，望向腳下麥田，面具遮擋下的臉看不清表情，“都是為了巫師。”
科林默然，點了點頭，“那我就先離開了。”
“去吧。”
*
*
*
凱格王國附近丘陵。
“為什麽有烏雲聚集？你不是預計今日是晴天嗎？”
瓊森坐在臨時搭建的書房中，蹙眉看著面前向自己匯報的巫師巴克。
巴克是他專門找來的負責凱格丘陵農田種植的巫師，擅長植物系巫術，也了解小麥種植，懂得觀察天氣。
春收的大部分事宜都是這名巫師在負責。
“這……傍晚時我觀察今日還是晴天……”巴克也蹙起眉頭，抬頭認真道：
“瓊森大人，這場雨恐怕有古怪。”
瓊森蹙起眉頭，沒好氣道：“所以現在要如何，我可是答應了那些糧食商今日便開始春收，若是……”
嗡——！
還未等他說完，瓊森桌前的水晶忽然亮起光芒，他蹙眉按向水晶，緊接著臉色頓時大變！
“怎麽了，瓊森大人。”巴克猶豫著問道。
“這烏雲是神明的手筆！”瓊森回過神來，面色難看的喃喃。
剛才是家族向他傳來的信息，內容是今早至高議會公告的一部分。
至高議會在今早最新的公告中通告了昨夜神明發動的最新一次攻擊，明確表明斯亞大陸境內這些正在發生的極端氣候是神明的手筆，並提醒各地注意防范。
“神明的手筆……這可怎麽辦？！”巴克也忽然驚慌起來，他一早起來看到這雲就覺得不對勁……沒想到真是神明在背後作祟！
“還不快去抓緊時間搶收小麥！”瓊森怒吼，臉色微白。
他雖然不精通農耕，可也知道暴雨會對小麥收獲產生多大的影響……
這一次倘若收不上小麥，那可就不僅是，以往的投資打了水漂那麽簡單，他還得向那些在他這裡簽訂了購買合同的勢力賠款！
……
金麥穗王宮外。
“嘶，最新消息，緹萊美境內的農田都已經收了一半了！”
“這麽快！那緹萊美之主當真變態！”
“慎言！”
“……我是說科林議員真是曠世奇才！”
在王國側門處，富蘭克等商人正在此處聚集，等候著阿特博爾德的召見。
他們當中有些早的，在昨夜克萊爾嘗試驅散雲層時，便敏銳的嗅到某種氣息，趕來準備拜見阿特博爾德。
而在春收提前開始，谷穗收割機登場之後，連富蘭克和道格拉也連忙趕了過來！
“那谷穗收割機到底是什麽玩意！竟然這麽厲害！”
此刻他們正在低聲討論著由道格拉手下帶來的最新的農田消息。
“是啊，我來之前遠遠望了一眼，就是那樣開過去，也不見有什麽動作，農田的小麥便整齊的消失，最關鍵的是麥粒也直接和麥稈分離了！等它回來之後，直接就可以裝袋！以往若是靠農奴，一畝田沒個半日別想完成脫粒的工作！”
“這斯亞大陸糧食產業，恐怕是要變天了！”
“別說糧食產業……看看天上這些烏雲吧，未來斯亞大陸會怎樣……誰又能說得清。”
這位商人的話語一出，眾人頓時陷入了沉默，一時竟鴉雀無聲。
道格拉麵無表情的望著王宮門口，沒有去管旁邊的討論，只是對著身旁的手下輕輕揮手：“再探！”
哢。
就在這時，王宮的門忽然打開了。
“抱歉，阿特博爾德大人昨夜忙於春收，讓各位久等了，但他現在有空了，請各位跟我來吧。”
“沒關系，別說是等半夜，就是再等兩天，我也願意！”富蘭克強行笑著邁步上前，臉上的笑容洋溢，眼睛幾乎眯成了一條縫。
“阿特博爾德大人辛苦，若是勞累的話，我們也可下午再來拜訪！”道格拉暗罵一聲，也連忙堆笑著上前說道。
什麽話語權，什麽聯盟……此刻在突變的天氣與那些谷穗收割機下都煙消雲散。
在場的商人都知道，緹萊美平原未來定會成為糧食產業的霸主！那位緹萊美之主也會成為掌管糧食的無冕之王。
現在還不趕緊擺正自己的位子，那可真是白做了這麽多年的生意！
時間悄然流逝。
大半日後，緹萊美平原的春收徹底結束，所有的糧食都搬進了倉庫。
與此同時，一場劇烈的暴雨也在這個如墨般漆黑的深夜降臨。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