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房中，諾伊斯放松的靠坐在棕色的書桌後，尼克勒則是站在他的對面。
也許是科林到書房時敲了門，在諾伊斯說了請進後才邁步走進，尼克勒知曉是他，所以沒什麽反應，甚至並未轉過身。
不過，科林並不知曉尼克勒在裡面，所以此刻見到後者，心裡倒是略微有些驚訝。
“科林。”諾伊斯笑著問候。
“諾伊斯閣下。”科林回道。
“稍等，我和尼克勒再聊兩句。”
“好的……”科林頓了頓，“需要我回避嗎？”
“不用。”
諾伊斯搖頭，接著看著尼克勒繼續說道：“按照至高議員的安排，接下來半年的大部分時間，我都需要待在前線。
這一點無法改變，所以我並沒有時間代表家族去參加奇跡之會，另外再找個代表吧。”
“好。”尼克勒點頭。
科林站在其背後，看不清他的表情，但尼克勒此刻的聲音聽起來緩和平靜，兩人之間，倒沒有他想象中劍拔弩張的氣氛。
不過想想也是，諾伊斯畢竟是塔特家族名義上的族長，即使身為族老的尼克勒與其有著齟齬，但二者終究是同家族的人，不會鬧得像敵人。
尼克勒點頭後便轉過身準備離去。
科林面色平靜，並未打算與之有什麽交談。
“科林議員，好久不見，還未祝賀閣下成功解決了農田汙染。”
卻未曾想，尼克勒轉過身看向他，臉上卻浮現出笑容，表情誠摯的說道。
“僥幸。”科林注視面帶笑意的尼克勒，有些驚訝對方的態度
似乎是想到什麽，他忽然心中微動，使出了世界感知。
一股不同於魔力，也不同於精神力的消耗感傳來。
“大約還能使用兩次。”科林感受著使用世界感知獨特的消耗感，暗自沉吟。
還能使用兩次，倒不是說世界感知一共就只能再使用兩次，而是最多再連續使用兩次。
發動世界感知所需的某種能量，在消耗之後，便已經開始緩慢恢復。
想必等完全恢復，他又可以再次施放三次世界感知。
如此想著，科林忽然驚覺眼前的世界不知何時已經發生了改變。
尼克勒與諾伊斯的身上紛紛浮現出薄霧般的半透明的光暈，書房中的某些區域或者物件，譬如諾伊斯手中把玩著的水晶球，也籠上了一層光暈。
這些光暈擴散的大小，顏色，都不盡相同。
諾伊斯身上的光暈是柔和溫暖的淡白色，手上的水晶球則是淡淡的金色，而面前的尼克勒身上……則是略微有些泛黑的灰色。
無需說明，科林自然而然便領悟了這些光暈各自所代表的含義。
“果然……此人對我的態度，只是偽裝。”
他不動聲色的看了尼克勒一眼，心中暗道。
那灰中泛黑的顏色，代表的就是尼克勒對他的憎惡，雖說還未達到不共戴天的地步，但是卻也到了背地裡會咬著牙罵上幾句，順手時暗中使個絆子的地步！
“運氣一直都是實力的一部分，科林議員謙虛了。”
“我還有事，就先走了，閣下和諾伊斯慢慢聊。”
尼克勒繼續笑道，仿佛當初譏諷勸告科林不要再來找諾伊斯的人並不是他。
“閣下慢走。”科林笑道。目送著尼克勒的走出書房，
雖知此人的友善只是偽裝，心裡對自己還是憎惡的，但人生在世，與人的相處，很多時候都並非全是看著內心喜好而來。
“已經見過至高議員了？”諾伊斯笑著問道。
“嗯。”科林點頭。
“使用神明之血的時候一定注意避免接觸肉體。”諾伊斯點頭，看了眼已經關緊的書房門又道：
“尼克勒最近因為和伊斯塔學派的瓊森議員簽訂了來年優先供應家族及家族勢力的糧食購買契約，剛被家族議會責罰了一頓。”
“雖然定下的糧食購買價格並不算貴，但如今你解決了農田汙染，來年的糧食供應已經不再是問題。
所以那份契約如今看來便十分不劃算，家族議會勒令尼克勒務必想辦法將其取消，他最近正頭疼此事……恐怕對你的觀感並沒有看上去那般友好，可不要被其迷惑了。”
諾伊斯臉上帶著笑意，明顯很樂意看到尼克勒吃癟。
至於家族損失了利益，左右也不過是些糧食，若是買不到才是問題，可如今糧食危機已然解決，即使是瓊森那邊有所溢價，也無所謂，左右也不會高到哪裡去。
“我明白。”科林點頭，頓了頓又道：“若是諾伊斯閣下需要，緹萊美平原如今也可以為塔爾家族供給糧食。”
“我會向家族議會提議。”諾伊斯笑笑，倒也不推遲，反而打趣道：“這段時間恐怕有許多勢力過來和你商談糧食交易，到時候可要給塔特家族一個優惠。”
“這是當然。”科林笑笑。
有來有往，才是交情。
只是……他心中忽然有些疑惑，因為近些日子還並未有任何勢力前來找過他洽談糧食交易。
不過白花海慶典剛過，農田汙染也才剛剛解決沒幾日，或許是還未來得及過來。
和諾伊斯繼續聊了幾句，科林轉身告退，返回了金麥穗。
……
“主人，尼克勒議員又來了。”
瓊森的書房，女仆的聲音從嶄新書桌上的水晶中傳出。
瓊森坐在靠椅上，半閉著雙眼，也許是因為最近的糟心事，他的臉色明顯看起來比之前差了些。
“……讓他進來吧。”
良久，瓊森揉了揉眉心，才緩聲說道。
塔特家族……終究還是他不能招惹的存在。
不如就做個順水人情，讓尼克勒取消了契約吧，反正……此次開墾農田的行動已經注定虧損。
“下午好，瓊森議員。”尼克勒邁步走了進來。
“下午好，尼克勒議員，你的來意，我大概知曉，坐下說吧。”瓊森直起腰，露出笑容，示意後者落座。
“閣下這是已經想明白了？”尼克勒見瓊森這幅表現，心中微喜，笑著問道。
“上次是忙於處理農田事務，所以未能來得及答覆閣下，卡門家族一向與塔特家族交好，自然不會因為區區一些糧食交易損傷了關系。”瓊森搖頭，大度道。
但他的心裡卻在滴血，作為開墾農田行動的直接領導人，他也是這次行動損失的第一負責人……其中付出的代價，實在難以描述。
“瓊森議員所言不無道理，卡門家族的確一直都是塔特家族的好朋友。”聽到瓊森如此說，尼克勒終於放下心來，笑著附和，接著又道：
“既然如此，那不如現在便取消了那契約吧。”
瓊森心中抽搐，但臉色卻絲毫未變，乾脆利落的拿出了契約，放到書桌上，就要和尼克勒一同銷毀。
然而這時，瓊森心中卻忽然一動，又按住契約。
“瓊森閣下這是？”尼克勒蹙起眉頭。
“不知塔特家族取消了契約，來年的糧食供應準備如何？”
尼克勒微眯雙眼，“緹萊美平原的農田都已經盡數恢復，一切和以前都一樣，那糧食供應自然也是按照往年的來。”
“農田雖然恢復，可要說一切都與以前一樣，那可未必……如今的緹萊美平原，可是那位科林議員的領地。”瓊森將契約往前一退，松開手繼續道：
“我有一個想法，不知閣下是否願意聽聽？”
尼克勒將契約拿在手中，頓了頓說道：“如果是關於那位科林議員的，我倒是有興趣聽聽。”
瓊森笑笑，“我想說的其實很簡單——塔特家族，是否有考慮更換糧食的供應地？”
“我四處尋找的田地都已經開墾得差不多，雖然受限於成本，其中大半都已經放棄，但在凱格王國那邊開墾的土地卻還保留著。”
“雖然不大，能出產的糧食恐怕也就只有緹萊美平原半成不到，但供給塔特家族還是綽綽有余。”
“瓊森議員……能給出更低的糧食價格？”尼克勒摩挲著手中的契約，問道。
“正是。”瓊森露出笑容，點了點頭。
尼克勒捏著手中契約，仔細斟酌了片刻，笑道：“若是能以比往年更低的價格達成糧食交易，塔特家族沒有理由不選擇閣下。”
“那就如此說好了，閣下可要代表塔特家族現在與我簽訂一個購糧意向契約？”
瓊森大笑道，重新拿出了一張契約。
正如他所說，此次開墾的農田大部分都因為地理條件並不是很優越，已經在緹萊美平原農田恢復後選擇了放棄——
畢竟倘若堅持在那些地方種植糧食，投入與產出比定然是比不上緹萊美平原。
若是緹萊美平原農田還未恢復，投入稍微高一些，也沒有關系，糧食始終是剛需，把價格定高一點也不怕沒有人買。
但現在，繼續耕種那些農田就不是個明智的選擇了，到時候生產出的糧食價格比緹萊美平原的糧食高，大概率賣不出去，若是同一個定價，說不定也會虧損。
不過，除去那些不值得耕種的農田，此次開墾，他們還是發現了一些地理條件優越的農田。
這些農田的投入產出比，就絲毫不遜色於緹萊美平原的大部分農田，已經可以和其競爭！
當然，前提是能夠佔據原本屬於緹萊美平原的市場份額。
“尼克勒閣下？”
想到這裡，瓊森臉上的笑容更熱情了些，將新的契約推了過去。
尼克勒目光閃爍……若是能夠為家族找到更為低價的糧食供應渠道，說不定能將功補過。
但他想到科林，頓了頓還是說道：“此事我無法決定，需得回去和家族議會反應。”
對於科林這名出身雜血的巫師，他雖然厭惡，但同時也不敢小看。
倘若緹萊美平原並非科林統治，瓊森眼下的提議，他肯定會立馬答應，但現在嘛……還是需要回去慎重考慮。
“沒關系，塔特家族之後若是有想法，隨時歡迎。”
瓊森也沒有繼續勸說，在他看來，只要自己提前去聯系，並且願意損失更多的利益降低糧食價格，這些勢力沒有理由不選擇他作為新的糧食供應商。
到時候打開了這些家族的市場，再慢慢將糧食的價格恢復正常。
如此一來，只要未來手裡的農田能夠盈利，這一次開墾農田的行動就不能算是徹底失敗，終究會有回本的那一天。
只可惜……手中合適的農田還是太少了，即便是搶佔了這些市場份額，也不太可能影響到緹萊美平原的糧食生意。
“……科林·倫納德。”
瓊森在心中默念，眼神不由得暗了暗。
如今只要想到這個名字，他心中的怒火便止不住地翻騰。
深吸一口氣，瓊森站起身，他準備前去聯系相熟的勢力，談一談新的糧食生意。
不管怎樣，就算是無法對緹萊美平原的糧食生意造成實質性的威脅，但至少能惡心一下那名他恨之入骨的新議員！
……
緹萊美平原，金麥穗。
科林剛一返回，雪萊便找上門來。
“改良農具？”
“是的。”雪萊笑了笑，“此前你提過的流水線建議，對我很有幫助，我猜想在農具方面，你或許也會有不同的見解。
只是此前你並非真理會成員，和緹萊美平原的關系也不大，所以並沒有什麽理由打擾你。”
“但如今——”雪萊注視著科林，笑道：“你可是緹萊美之主。”
科林也露出笑容，說道：“其實你如果不來找我，我這幾日處理完自己的事情過後，應該也會來找你商量農具的事情……”
說到這裡，他頓了頓，又道：“正如你所想，我對於農具，其實有許多想法……嗯，如果有可能的話，我其實想讓緹萊美平原盡快實現全面自動化的農業生產，如此，才能更好發展另外的產業。”
“全面…自動化……”雪萊微蹙著眉頭，念叨著這個有些拗口的詞語。
“那對於現在來說還是太遠了，我們得先從簡單做起……”
科林笑笑，他其實沒種過田，但他知道培育高產作物和農用機械取代人工的發展大方向，這已經足夠讓整個緹萊美平原的農業生產發生巨變！
別的不說，倘若能培育出高產作物，又能開發出合適的農用機械。
那麽在成本驟降的情況下，他如果願意，完全可以用極其低廉的價格搶佔大部分諾伊斯塔特地區的糧食市場。
到時候恐怕過不了幾年，大部分諾伊斯塔特地區的糧食供應，都會被緹萊美平原壟斷！
當然，這只是樂觀的估計，要做到這一點，前提還得做好機械農種的保密工作。
這顯然是很難的。
不過科林也本就沒打算未來只在緹萊美平原發展農業，所以到時候無法保密也沒有太大關系。
反正緹萊美平原的地理條件已經決定了它在農業方面的地位是無可撼動的。
傍晚時分，夕陽沉入地平線。
正當科林和雪萊商討完農具設計，準備暫且歇息一會時，卻忽然有些心悸。
在直覺的指引下，他不安的發動了世界感知。
熟悉的消耗感之後，世界變了模樣。
沒有查看四周，科林死死望著南方。
在那裡，一股惹眼的黑氣直衝雲霄，強烈的危機感忽然籠罩了他，仿佛有某種目光從海域投射而來。
‘這是……神明的惡意？！’
更新再調整一下，超6k字我再分兩章吧。
6k以下還是單章吧，這樣也不用想老中間怎麽分章。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