授徽儀式開始時是中午，可等送科林離開時，卻已經快要到傍晚。
諾伊斯帶著科林在長廊裡說了很多話，幾乎巨細無遺的將自己想到的需要注意的東西都一股腦的告訴了科林。
送走科林後，諾伊斯來到了書房。
果不其然，正如他所預料的一樣，家族議會的長老已經在書房中等著他了。
“下午好，諾伊斯。”頭髮雪白的老巫師向他致意。
“下午好，文森族老。”諾伊斯走到書桌後坐下。
“你應該知道我這次是為什麽而來。”文森說道，“您不能再繼續使用家族資源幫助科林，除非他加入塔特家族，這是家族議會讓我向您傳達的要求，明白嗎？”
諾伊斯平靜的點了點頭：“我知道了，還別的事嗎？”
“您知道了就好，百年一次的推舉機會用了也就用了，塔特家族不缺那一個議員。”
“但您是諾伊斯，塔特家族的諾伊斯，凡事還是要以家族利益為先，像這樣損傷家族利益去無償幫助一個雜血巫師的事情可不能再出現了。”
老文森扶了扶眼鏡絮絮叨叨說著，最後頓了頓又注視著諾伊斯勸告道：
“否則家族議會可要考慮對你啟動彈劾儀式，到時候又是一陣動蕩……唉，你記在心裡吧，傑拉德。”
聽著最後這個許久未曾聽過的稱呼，諾伊斯忽然有些恍惚，沉默片刻歎道：
“我知道了，文森叔父。”
*
*
*
“籲——！”
疾馳的馬車緩緩在高大的拱門前停下，科林下了車，望著面前熟悉的雕花巨門和門上的左奧右奧，心裡還是有些莫名的感觸。
數年前，他經歷了一場艱難的旅途最終才得以跨進這扇門，而今日卻要主動選擇離開……人生的境遇，總是難以預料。
邁步走進，科林朝著黑堡的方向前行。
然而沒走幾步，一道身影卻率先向他迎來。
“科林議員。”來者是一位三階巫師，臉上的神色極為恭敬。
科林確定自己從未見過這名巫師，但他顯然是認識自己。
“……你是？”科林問道，換做往日，面對學派中的三階巫師，他的語氣應該是恭敬的，但現在卻已經不是往日，角色已然調轉。
“利奇……利奇·希多士。”那名巫師回答。
希多士家族的巫師……科林微微蹙眉。
“我代表希多士家族為過去的事向閣下說一聲抱歉。”利奇連忙說道，同時將一個早就準備好的精致木盒遞給了科林。
“這是希多士家族祝賀閣下成為議員的禮物，還請收下。”
科林頓了頓，還是接過了木盒。
利奇微微松了口氣，接著又道：“除此之外，學派也為閣下準備了一場慶祝晚會，我正是準備前去尋找閣下通知此事，卻沒曾想在這裡遇見。”
“慶祝晚會？”科林看著利奇，停頓了下說道：“我這次回來其實是準備退出學派。”
“啊，這沒關系的，科林議員，學派早已經料到此事，此次慶祝晚會主要是慶祝閣下成為議員，不影響您到時候退出學派。”
利奇沒有絲毫驚訝，繼續笑著說道：
“學派為閣下準備了許多禮物，舉行的時間也是看閣下的意思，若是著急，待會便可以舉辦，場地之類都已經準備好了。”
科林面色有些遲疑，利奇見狀繼續勸說道：
“科林議員反正也要去處理退出學派的事宜，順便在晚會上處理也是一樣的，不會佔用閣下更多的時間。”
科林沉吟片刻，最終點了點頭：“可以，那事不宜遲，就待會舉辦吧。”
……
夕陽消失在地平線下，夜色如帷幕垂落。
錫聖學派深處，科林正舉著酒杯應付著一個接一個陌生的巫師的祝賀。
好在這些祝賀大多不是空手而來，所以他倒也沒有生出厭煩的感覺。
“科林……議員。”眼前來了一個熟人。
“南茜閣下。”科林眼睛一亮，打了個招呼。
面前這名女巫師是黑堡監察，當初他求助諾伊斯之後，便是她帶著自己解救了導師與學姐。
“恭喜你成為議員。”南茜的目光有些複雜，感覺也沒過去多久，當初那名普通的少年，竟然就成為了自己需要仰望的大人物……
“謝謝。”科林笑了笑，“也感謝閣下當時出面幫助我救出導師和學姐。”
“不用謝。”南茜搖頭。
“恭喜你，科林，我們錫聖學派可是許久都沒有出現過議員了！”
這時，一名身材魁梧，留著絡腮胡的巫師大笑著走了過來，他沒有穿巫袍，也沒有佩戴徽章。
但一旁的南茜見到他，卻連忙低頭問候：
“利奧波德派主！”
“嗯。”利奧波德點了點頭，給了南茜一個眼色，後者頓時心領神會的朝科林抱歉一笑，而後轉身離開。
“利奧波德閣下。”科林也對來者問候道，語氣恭敬。
巫師向來都是以實力為尊，他雖然身為議員，但畢竟只有三階，而面前的利奧波德卻是一名貨真價實的四階巫師。
“不必多禮，是我該感謝你為錫聖學派帶來這個榮耀。”說著，利奧波德伸出右手豪邁的拋給了科林一枚儲物指環，“接著，這是你應得的。”
比起巫師，這名留著絡腮胡的男人更像是一個會出現在酒館痛飲麥酒的傭兵戰士。
“謝謝。”
“不用說這些，都是沒用的客套話，要是真的想感謝我，那就留在錫聖學派。”
科林微微一怔，沉默著不言。
利奧波德撇了撇嘴，眼底閃過一絲微不可查的失望，接著又道：
“我給你這些，是因為你成為議員一事，切切實實給錫聖學派帶來了不少實質的利益，是你應得的。”
“好了，等一下晚會開始，再上去簡單的露個面，你就可以離開了。”
說完，利奧波德就準備離去，這場晚會雖然名義上是為了慶賀科林成為議員，但對於他來說，借此機會和某些到場的巫師協商一些利益分配，建立一些關系才是更重要的事情。
反正科林肯定是會離開錫聖學派的，這是誰都知道的事情。
除了九大學派，其余的學派誰又能留住至高議會的議員呢？
“利奧波德閣下。”科林卻出聲叫住了他。
“還有什麽事嗎？”利奧波德回頭。
“我的確有一件事想要拜托閣下。”科林沉吟片刻，說道：“我在學派有一位導師和一個學姐，他們在前段時間被派往了前線，我想拜托閣下將他們召回來。”
利奧波德揚了揚眉，“你自己脫離學派不夠，還要帶著自己的導師和學姐一同脫離？錫聖學派就這麽差嗎？”
“閣下說笑了，只是我剛剛成為議員，有領地迫切需要管理，實在是缺乏幫忙的人手。”
“至於導師與學姐是否選擇脫離學派，到時候還要看他們的意見。”
“行了，我幫你就是了。”利奧波德不耐的擺了擺手，頓了頓又道：
“倘若之前錫聖學派中有過一些讓你不愉悅的事情，如果可以的話，我希望你能夠不要再計較。
當然，這不是命令，也不是威脅……只是從某種層面上來說，錫聖學派在面對九大學派，面對那些真正的純血家族的時候，其實和你當初的處境也沒有什麽區別……這就是這個世界運作的規則。”
利奧波德嗤笑，“你的出身已經限制了絕大部分東西。就像我，哪怕是四階巫師，也絕不可能成為至高議會議員。”
“你是幸運的，科林，但你也沒有那麽幸運，更多的麻煩還在後面等著你……”
利奧波德轉身走入了人群之中。
晚會開始後不久，科林跟隨著利奧波德上台露了個面，便從側門離開了。
他的離開或許有人注意到，但卻沒有在這場本是慶祝他成為議員的晚會上引起半點波瀾。
……
黑堡中。
“科林議員，一切都處理好了，您只需要將學派徽章和金羽銘牌交還於我，便算是正式脫離了學派。”
“從此以後，便不會受到錫聖學派的約束，當然也同樣不再享受錫聖學派成員的各種權益。”
“嗯。”科林點頭，取出了羽毛狀的錫聖學派徽章和腰間的金羽銘牌，握在手中，傳來的冰涼的質感十分熟悉，摩挲了片刻，他還是將兩者遞給了面前的裡根。
“好的，那麽至此，一切就已經處理完畢。”裡根接過徽章與銘牌，當著科林的面前將其處理銷毀。
科林注視著這一幕，心裡多少還是有些感慨，在心中歎息一聲，他轉身離開。
“我送你吧，科林議員。”裡根跟了上來。
科林也沒有在意，走出黑堡後，沒有選擇飛行，他一邊步行一邊望著四周。
今夜是個皎潔的月夜，腳下平整的石板路清晰可見，旁邊的綠化的樹木也籠上一層銀紗，也不像尋常夜裡只是烏黑的一團剪影。
夜風拂過，枝搖葉晃，婆娑的聲響更顯夜的寂靜。
‘今夜過後，恐怕不知道何時才會再來。’
思緒流轉間，他忽然在前頭瞥見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科林？”伯尼有些驚訝，笑著道：“真巧，又遇……裡根大人？！”
他望著科林身旁眼熟的巫師忽然愣住了，接著連忙恭敬的行了一禮。
“科林議員，您認識伯尼？”
“認識，以前在教學古堡聽課的時候經常遇到。”科林笑笑。
“原來如此。”裡根點頭，多看了面前的伯尼幾眼，將他記在了心中。
“走吧。”科林笑著說道。
伯尼的忽然出現，倒是衝淡了些許心中的感慨，他還記得前幾日遇見伯尼時對方真摯的勸告……也不知現在看到自己，會是什麽感覺。
但終究只是點頭之交，再多聊恐怕不美。
科林繼續朝前走去，裡根緊隨其後。
後面的伯尼還待在原地，腦中已經是一團漿糊，直到科林二人走遠了都未能反應過來。
‘科林……議員？’
……
翌日，真知會駐地。
經過一夜的等待，科林終於等到了雪萊的出來。
雪萊面露倦容，走出門口的時候還在按著眉頭，看見門外的科林放下的手，微微笑著問道：
“你已經正式成為至高議會的議員了？”
“嗯。”科林點頭，指了指胸前的徽章。
“恭喜你。”
“謝謝。”科林笑笑。
雖然已經聽過無數的祝賀，雪萊也不是第一次恭喜他成為議員。
但每次聽到都會露出笑容，倒不是因為什麽，只是像這樣不摻雜任何別的東西的真切祝賀，在這個世界，是難得的。
“我來找你是要告訴你一個消息。”他繼續說道，“在成為議員之後，會被分配去管理一處地區，而我被分配的地方是緹萊美平原。”
“整個緹萊美平原？”雪萊愣了下。
“是的。”
“諾伊斯沒有幫你嗎？”雪萊的臉上浮現出擔憂的神色，“你才只是一個二階巫師，緹萊美平原又剛剛才遭遇了神明襲擊……”
“這是投票選出的，諾伊斯閣下對此無能為力。”科林搖頭，接著頓了頓又道：“他為我做的也已經夠多了。”
“這件事暫且不提，我這次來找你還想說兩件事。”
“第一件事是——我可以幫助查賽商會成為整個緹萊美平原最大的商會，也可以為真理會提供必要的便利，與此同時，我也需要真理會配合我管理整個緹萊美平原。”
“第二件事——”科林頓了頓，“有關農田汙染的，我或許能幫得上一些忙……”
……
此後又過了幾日，阿特博爾德與莉莉安回到了諾伊斯塔特城。
兩人著實震驚了一番後，沒有猶豫的選擇了跟隨科林脫離錫聖學派。
處理完這些，科林也終於踏上了歸途，朝著魯恩王國，也是他的領地返回。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