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海集團的鋁合金車間跟常見生產車間不一樣。

不同的地方就是在車間內設備旁邊多了一個觀察平台，水泥框架建築，離地面高度約4米高，人員可以走在上面觀察車間內機器運作狀態。

建造這個觀察平台，主要還是生產安全問題。

在星海集團的鋁合金廠，非工作人員是不能隨意到車間地面上去的，只能在觀察平台行走觀察。

靠近熔爐和其它生產設備，設備表面溫度都比較高，而且還是自動化設備。

雖然設備周圍都設置有防護欄，但一旦出現事故，那可不是小事件。

在08年，某鋼廠近30噸1500℃鋼水瞬間傾翻熔化32人！6人重傷！

回想2006-2008年那段時光，鋼廠也是為了利潤瘋狂生產，導致了那兩年間發生了多起惡性安全事故！

近幾年國內發生的鐵水、鋼水傾翻事件等各種安全事故都可謂歷歷在目、觸目驚心！

哪怕在未來幾年，依然有好多起鋼廠事故，死了不少人。

沐陽不知道具體事件，也沒法幫助那些將要碳化的工人。

鋁合金生產是比鋼廠生產安全了些，但發生生產安全事故肯定不是小事，沐陽把生產安全放在第一位，建立水泥觀察平台就是這個原因。

而且，設備都比車間平台下沉1到3米，就算熔爐有傾倒，有爆炸，溢流出來的鋁水不會流到車間水平面上。

那種被鋼水圍聚的絕望工人，周圍同事無法救援，眼生生地看着受難同事沒地方可躲，迅速被鋼水熔掉，他們那求救的眼神，悲慘哭喊的樣子，令人揪心一輩子。

安全觀察平台在一些鋼廠也建造有，但大多數鋼廠鋁廠都沒有建造，除了車間空間不足、影響生產運行及沒法再改造外，最主要的，還是這些工廠捨不得花這個錢。

對某些民營鋼廠老闆來說，寧願賠償死人錢，也不願意花錢去改造車間，還耽誤了生產。

沐陽帶李總等人走在觀察平台上，若是靠近熔煉爐的位置，也能感覺到一陣陣熱浪。

李舒福等人剛開始看到那鋁水，都有些心悸。

讓他們最震撼的是，這些設備運行配合協調，工作效率極高，第一次看到自動化程度這麼高的鋁合金廠。

而且，現場佈置得井然有序，物品擺放整齊，地面整潔。

比他們汽車裝備車間還乾淨！

突然間，李舒福感覺這個鋼結構廠房檔次有些跟不上了。

李舒福禁不住贊道：「沐總，你們這個生產線，自動化程度非常高，都比我們轎車生產線都先進，從哪國進口的？」

「是的，非常先進，而且生產效率非常高，現場管理得非常好。」喆利集團的技術副總杜康同樣贊道。

沐陽淡淡一笑：「李總，進口生產線，可沒法生產出世界第一的鋁合金哦，最多是世界第二！

這可是我們自己研發的生產線，包括熔煉設備，當然，機械人、plc這些零配件還是採購老外的設備。」

「說得有理，只有自己研發才能突破，進口別人的生產線，永遠登不上世界第一。你們星海集團真得是厲害，這個生產線。」李舒福說完后，翹起一個大拇指，「看了你們的生產線，我覺得我們的汽車生產線有些落後了。」

「沐總，你們這一條生產線大概要花多少錢？」杜康好奇問道。

「沒仔細算過，不說啥的，現在機器手也不便宜，我這不算研發費用，光這個工廠就投了接近十五億元，一共十條生產線，估計一條生產線投入1.2億元是有的。」沐陽胡吹了下，多說了一些，不包括新建的一百畝工廠，二百畝鋁合金工廠實際投資差點破十億元，估計生產線投資了七個億左右，每條生產線投入約七千萬元。

如果委託國際公司研發並生產一條生產線，一條生產線可以賣兩億元都不算貴，十條生產線就是20億。

但考慮到生產線先進程度，再加上工藝的話，那就不僅僅是15億元那麼簡單了，別人多出一倍錢，沐陽都不會賣。

這個鋁合金工廠計劃年產20萬噸鋁合金汽車用板，市場價值至少63億元，以目前的鋁錠價格，以及售價按照平均3.1萬元/噸的情況下，稅後利潤能有17億元左右。

甚至有可能十年內，這些生產線和工藝都能保證世界頂尖水平，星海集團能從中賺到170億元以上。

當然，這是銷售比較理想的情況下。

實際投入約10億元，不用一年就回本。

相比二保焊機和手持激光焊，的確沒有那麼高的利潤率，但這是賣原材料，不是終端產品，這可是一手交貨一手交錢，也沒有什麼產品質保金。

其它鋁合金廠，如果銷售一噸鋁合金能有兩千元的稅後利潤空間，真的算很高了。

李舒福說：「1.2億自己研發生產製造，不算貴，比買省了不少錢，而且還買不到這麼先進的生產線。」

沐陽轉問：「李總，你們的一條焊裝匯流排大概花了多少錢？」

李舒福略思索說：「呃，就以蓉城的那邊的工廠來說吧，我們焊裝匯流排擁有小件凸焊、四門兩蓋、機艙、地板、左側圍、右側圍、主線、調整線等8條生產線，abb焊接機械人好像是14台，設備大概是260台，焊接夾具兩三百副，檢具十幾台，這個數據我應該沒記錯，這個焊裝匯流排，好像就花了1.3億元左右。」

蓉城工廠在龍泉驛區，是2009年2月份開建的，同年10月28日就實現了生產基地竣工，當天gx7成功下線。

那工廠佔地800餘畝，總共投資了13.5億元，年計劃產5萬輛車，包括衝壓、焊裝、塗裝和總裝四大工藝，塗裝線最貴，接近三個億，其次是總裝線，兩億元左右。

沐陽看李總說得很認真，沒有一點保留，自己感覺有些不好意思了。

當然，他臉皮厚，一會還要商談鋁合金價格，如果說實話，價格就不好談了。

他們的生產線比人家的生產線還先進，自己說貴了一些，其實也沒什麼。

李舒福又說：「我們準備在臨海上一個製造基地，一千多畝地，硬件投資估計30-35億元左右，年產能25萬輛車。」這個消息，很快公佈出來。

喆利集團是一家上市公司，財務透明，李舒福沒必須忽悠沐陽。

沐陽帶李舒福等人在鋁合金車間逛了一圈，讓對方了解鋁合金生產情況。

上午生產出一批鋁合金板，杜康還親自去測試板厚均勻性。

出乎李舒福等人的意料，他們非常滿意。

當然，他們還會拿鋁合金板試樣回去測試。

總得來說，星海集團生產的鋁合金板沒有問題，而是非常優異，談判合作裏面都會有供貨要求，如果星海集團達不到要求，也不敢接訂單的。

接下來，雙方回到辦公室商談價格。

沐陽羅列出星海集團的優勢：「使用鋁合金汽車用板的優點不用我再多複述了，各位都是行家。我們比鋁合金汽車用板進口商有幾個優勢。

第一，我們的材料比進口更好，板厚非常穩定，強度比進口的強10%左右，可以節省材料費用；

第二，我們的材料，塑性更好，這點優勢在冷軋時就非常明顯，可以製造更加複雜的結構。

第三，我們產能足，而且是本地生產，你們當天下單，說不定一天內我們就能交貨，要是進口，沒有兩三個月，真搞不定。

第四，正如本地生產，售後服務這一塊，我們肯定比進口商強，你們一個電話，我們售後服務人員很快就能到達貴方工廠。」

杜康笑了下，也很客氣地說：「沐總，你所說的第一點優點，我也認同，但是，我們搞設計的，只要符合設計要求就可以，我們不可能為超出的性能付出更多成本。」

沐陽堅持自己的理由：「杜總說的設計原則我理解，更好的材料強度，設計可以使用更薄的材料，同樣可以節省材料成本。」

「沐總，你說的節省材料成本我不太認可，我們的汽車型號是定型好的，也就是說，不會因材料性能更加優秀而把板改薄，改薄10%就沒有重新設計的意義，畢竟要推翻原設計的話，所有工藝及工裝夾具都要重新做，成本太高，反而划不來。」

沐陽想不到這位杜總說話這麼犀利，而且真是行家，他所說的問題，一點就破。

的確，杜總說得的確如此。

如果只是減薄板厚10%，根本不會推翻原設計。一旦動了板厚，下料工序、鈑金折彎、焊接參數、工裝夾具等都會改變，最重要的是，改變這些工藝及工裝夾具要費很大精力和時間，每輛車省4kg鋁合金，大概是一百多塊錢，十萬輛就是一千多萬元，目前來說，還不划算。

當然，如果是新設計產品，那肯定划算。

「杜總，你不能否定，如果設計新產品，或者你們的老產品也會不斷地優化，如果一輛車少用4公斤鋁合金板，生產十萬輛就節省了一千多萬元了。」

「說真的，我寧願星海集團生產的較差一點，符合要求就行了，我們並不需要那麼好的鋁合金用板。至於新設計產品，太薄的板也不是什麼好事，客戶看到我們的鋁合金板比其它品牌車薄，反而覺得我們質量不可靠。」

「杜總，我們星海集團的鋁合金世界第一，這就是一個噱頭，可以作為一個賣點。」

沐陽親自與杜康商談價格，李舒福也會插上兩句，星海集團這邊，剛來到的楊海進入商談價格。

喆利集團有意合作，實際上，只要價格比進口的便宜，他們就願意採購。

雙方爭論了許久，來回討價還價。

最終，按照目前市場價，星海集團的6009給喆利集團的供貨價為3.45萬元/噸，6010供貨價為3.7萬元/噸，比進口的便宜一千塊錢一噸。如果鋁錠價格有波動，鋁合金板價格也會跟着波動，但一個月只調動一次。

原則就是：星海集團的鋁合金汽車用板，永遠比國際市場價低一千元一噸。

供應商價格有調動，都會通知採購商的。

汽車用板會有許多種規格尺寸，具體規格尺寸的價格，沐陽和李舒服不再細談，他們只談大方向價錢就行。

這個價格，比李舒福預期的便宜四千塊錢一噸差異比較大。

如果沒有進口的便宜，喆利集團根本不願意更換供應商。

按照喆利集團年約十萬輛車使用鋁合金汽車用板，大概需要4000噸，6009和6010需求最相差不大，各需求約2000噸。

在未來，喆利集團會需求更多的鋁合金汽車用板。

雙方簽訂了合作意向，真正合同要等喆利集團差不多用完庫存才行，最後下具體規格尺寸和重量的訂單，業務部再根據董事長定下的價格大方向制定更細的價格，向客戶報價。

沐陽對能談這個價格非常滿意，他的底線分別是3.1萬元/噸和3.3萬元/噸。按照這個供應價，賣二十萬噸，稅前利潤能有24億元左右（包括生產成本等綜合成本約2.1萬元/噸，按照十萬計算，研發成本、設備、工廠、銀行利息等投入均攤到每年是1.5億元）。

[註：今後談到綜合成本，包括研發成本、設備、工廠、銷售、生產成本等所有成本，研發成本均攤，按照市場價值計算，而不是零！

但是，研發成本實際極低，在計算年終利潤時，實際賬目會比數值大，這研發費用要向投資公司海外賬戶支付，相當於花幾億向海外研發機構買技術，最終轉到沐陽私人身上]

如今竟然能談到3.45萬元/噸和3.7萬元/噸，稅前利潤能達到31.5億元左右，相當於比預期多了31.25%。

雙方把合作的大概細節敲定了下來，這合作的事就這麼完成了。

不再聊價錢，也爭論累了。

李總和沐陽聊一些愉快的話題，比如員工薪酬待遇情況。

「我們江南省的就業人員平均工資還是比較高的，可以排到全國前三名，不過，大多普通人的工資達不到平均工資，都是被平均，比如被星海集團平均，哈哈。」

沐陽贊同：「是的，這個調查數據肯定不準的，得看調查人群，實際上，大多數個體數據低於平均值。」

實際上，每年一些機構公佈各省市的平均工資水平，都會被網友吐槽。

數值算得太高，很難滿足每個人的心理預期。

有人吐槽，應該把平均工資公佈得低一些，然後大眾會感覺到幸福，而不是定太高，讓大眾感到心慌、絕望，這些平民本來就是想躺平了，現在出這個平均工資統計，簡直就是在他們傷口上撒一把鹽。

沐陽和李舒福等人隨意聊著，沒有聊什麼高大尚的生意經，而是普通民眾的事。

時間也快到了中午十二點，要出去吃午餐。

鋁合金工廠離總部基地和老公司不算近，不可能回老公司吃飯，沐陽打算到附近去吃。

不過，他不熟悉周邊情況。哪怕他前世在h城待了好多年，但很多地方都沒去過。

李舒福輕鬆笑呵呵道：「沐總，論吃，我比你更熟悉h城，今天我就帶你到一個地方去。」

「哦，那好。」

沐陽有些好奇，他的車子跟着李舒福的車後面。

十多分鐘后，眾人開車來到一家郊區的私房菜館。

沐陽有些奇怪，難道這家有什麼野味？

他對野味比較敏感，像什麼奇葩的油炸蝙蝠他是沒胃口的。

沐陽跟李舒福進菜館后，在進門處就有幾層擺菜的冷凍櫥櫃和海鮮館，上面擺有各類肉蔬以及淡水魚和海鮮，倒是沒有什麼野味。

老闆是位中年人，看到李舒福，認不出他是誰。

倒是看到沐陽，感覺有些臉熟，多次打量了下，再看看停在外面的車子，再聽其它人喊他「沐總」，果然，自己沒猜錯，真是當地名人沐陽。

老闆有些驚喜，向沐陽熱情打招呼：「沐總，大駕光臨。」

「老闆，客氣了，你這有什麼特色菜沒？」沐陽也客氣回道。

「剛到的青田田魚、野生大黃魚、澳洲大龍蝦……」

老闆介紹了數道菜，有些菜沐陽是嘗過了。

李舒福站在一旁也看：「這個野生大黃魚來一個吧，清蒸的；這個田魚，也不錯，這個季度一般是吃不到的。」

沐陽看了一眼水池裏一身通紅的魚：「田裏的魚？看上去怎麼像是觀賞鯉魚？」

老闆聞言，笑呵呵解釋道：「沐總，這不一樣的，這個是我們青田縣那邊稻田裏養的當地特產淡水魚，從不喂飼料，自然生長，沒有農藥污染。」

「哦，老闆你是青田那邊的？」

「是的。」

「聽說你們那邊華僑特別多。」沐陽第一次認識青田，是在2020年那會，聽說三十萬青田人沒法正常回國，碰上關鍵時候，機票太貴了，要一萬多歐，而正常時候，回國只有一千多歐。

店老闆說：「每家每戶都有一些親戚在國外吧，估計全縣五六十萬人口，就有一半多。我以前是在德開中餐館的，當地中餐館，絕大部分是我們青田人開的。」

「哦，原來如此，感覺挺新鮮的。」沐陽點頭。

李舒福和沐陽各點了一些地道菜后，進一個包廂就座喝茶等上菜。

約十來分鐘后，服務員上菜。

沐陽這頓飯吃得津津有味，感覺很久沒有吃這麼爽了。

飯後準備離開時，張蕭峰幫助付款。

只是，店老闆拒絕收錢，擺擺手說：「今天就不收錢了，沐總能來我的店吃飯，是我們的榮幸。」

李舒福喝了點酒，臉上微紅，笑道：「哦，看來，還是沐總你面子真大。」

沐陽白吃了一頓，花了不少錢，向老闆勸道：「老闆還是收下吧，我們可不好意思白吃一頓。」

店老闆毫不在意：「沒事，就一頓飯而已，下次再來，正常收錢。」

沐陽見老闆堅決不收錢，只好說道：「那好，謝謝老闆。」

離開后，車上，沐陽向張蕭峰說：「以後可以帶人到這邊來消費，不能白吃人家的。」

「明白，人家賺錢也不容易，我們吃了可不少。」張蕭峰恭敬笑道。

忙完鋁合金的事，沐陽難道閑下來。

鋁合金的銷售事議，都由楊海負責，只有公司有重要人物來公司考察時，沐陽才會親自接見。

鋁合金已經能夠批量生產，沒有什麼大事，沐陽不會再來鋁合金工廠視察，說不定今後一個月都不會去一次。

沐陽下一步工作重點就是穿戴式空調項目。

人事部已經開始抓緊招人，等人員來之後，沐陽會把資料交給項目組的研究人員。

每個研發項目，沐陽只負責牽頭，其它的都交給項目組人員。

項目組的研發人員，不僅僅是照抄技術和驗證工作，他們要先吃透並掌握沐陽提供的技術資料，先做出標準款產品，然後在此基礎上進行後續開發、延伸型號開發、產品優化和升級、創新、超越。

這種模式就跟國內公司購買海外技術一樣，先消化並掌握，然後才能創造。

就以穿戴式空調而言，沐陽若只交代：「你們這個項目組，就研究穿戴式空調。」而不給任何技術資料和工藝文件。

那再牛逼的技術人才，短時間內也沒法研究出來，這個時間，可能要拉長到幾年時間。

但如果沐陽不給研發組開掛，想靠他們就創造出世界一流技術，太難了。

想世界第一，那完全看運氣了。

開學很長時間了，沐陽去學校的次數屈指可數。

還有兩三個月，他就本科畢業了，學校讓他搞一個畢業答辯模式的演講，他現在還沒想到演講什麼好。

在工業大學走了一圈，沐陽發現自己太招人關注了。

然後開車離開，打算去江浙大學逛一逛。

他很久很久沒去到那裏來逛了。

沐陽開車來到江浙大學，並沒有叫宋雪露出來，而是想提前感受這邊的各種氣氛。

他戴着帽子，繞開學生，悠閑地走在校園裏，把自己當做江浙大學的一名學生。學生不太注意看他的話，也沒注意他就是沐陽。

沐陽沒有什麼地方可以去的，就在湖邊散步，在湖邊找了張椅子坐下，啥也不想，就靜靜地看風景。

他看到不少學生拿着考研資料，旁邊還有兩個學生在討論考研考哪裏的事。

江浙大學本科畢業生有四分之一出國深造，四分之一國內深造，二分之一就業。

若是以前，感覺能出國留學是一件非常自豪的事，如果沐陽是個普通人，能夠公費出國留學，他多半也會出去，鍍金再回國，路子會好走一些。

過幾年後，有些大學招人才，要求大學教授擁有出國留學經歷。

逛了一圈，沐陽離開，然後到他老師周恆院士那去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