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市，第一人民醫院。

  又一位感染了多重耐藥鮑曼不動桿菌的患者，被納米藥丸攜帶的抗生素徹底治癒，從ICU轉入普通病房後。

  全程圍觀了整個治療過程的外國專家們，情不自禁地鼓起了掌。

  回到會議室，哈里森博士翻著所有臨床試驗病人的病歷，嘖嘖讚嘆道。

  「短短一周時間，我們就見識到不下20例被納米藥丸挽救的病人，簡直就是奇蹟。」

  其他人也都感嘆不已，議論紛紛。

  「沒錯，這樣嚴重感染的病人，即便在克利夫蘭，也讓人束手無策。」

  「許多高級抗生素都有或多或少的毒性，對肝腎功能會造成損害，病人本來就有器官衰竭的徵兆，如果沒有納米藥丸，我可不敢開出萬古黴素和多粘菌素這樣的藥物。」

  「到了生死關頭，可能還是會用，但那個劑量，到底是救人還是殺人，真的不好說。」

  「有了納米藥丸後，我以後可以放心開高級抗生素類藥物。」

  「常用的青黴素和頭孢類藥物，倒是很安全，可惜對超級細菌都不起作用。」

  感染科主任漢克博士對此感觸頗深，嘆息著說道：「納米藥丸倒是可以延緩耐藥性的產生，但進入後抗生素時代是遲早的事，長此以往，只怕很快就要無藥可用。」

  哈里森博士驚訝道：「事情已經這麼嚴重了嗎？」

  漢克肯定地點點頭：「抗生素耐藥已經是全球性難題。而且還在持續蔓延和惡化中，每年有數十萬人死於耐藥性感染，尤其以中低收入國家為重。」

  「這是一場無聲的大流行病。」

  「未來如果沒有有效的新抗生素出現，將會有更多人因為超級細菌而死亡。」

  有人擔憂地問道：「那有沒有什麼解決辦法呢？」

  漢克解釋道：「解決抗生素耐藥性主要有兩種辦法，一種是開發新的抗生素，取代現已失效的抗生素，另一種則是更加明智地管理和使用現有的抗生素。」

  「後者只能作為一種緩解措施，無法根治，最根本的解決辦法依然是開發新的抗生素。」

  「但是目前最大的問題就是，沒有藥企願意研發新的抗生素，導致抗生素市場正在逐步枯竭。」

  「與其他藥物相比，抗生素的投入極高，回報很低，使得製藥公司望而卻步。」

  「製藥巨頭賽諾菲，諾華，阿斯利康，羅氏，百時美施貴寶等都已經退出了抗生素市場，轉入利潤更豐厚的領域，輝瑞儘管目前仍然生產抗菌藥物，但十年前就關閉了抗生素實驗室，就連世界上最大的製藥公司強生也不再生產抗生素了。」

  「大型製藥公司能夠提供廣泛的製造基礎設施和全球分銷能力，對抗生素生態系統至關重要，他們的退出給抗生素市場的未來留下了不確定性，同時也帶走了關鍵人力和基礎設施資源，只留下少數從事抗生素研究的中小型企業。」

  「可能也就拜耳，默沙東等寥寥幾家醫藥巨頭還在研發抗生素吧，不知道他們能堅持多久。」

  「根本原因是人們很難發現新的抗生素，目前藥房貨架上的所有抗生素都是從前抗生素的衍生產物，它們都在使用有限的方法來攻擊病原體。細菌早已習以為常，並進化出了新的對抗方法，而人類卻一直停滯不前。」

  「從2000年以來，只有利奈挫胺和達托黴素兩種新型抗生素藥物通過審批。」

  「不僅製藥公司沒有發現新的抗生素，原先的抗生素數量也在不斷減少，歷年上市的抗生素一共有155種，但由於耐藥性，毒性和被新一代衍生物替代，目前只有96種抗生素可用。」

  「從磺胺到青黴素，鏈黴素，再到廣譜抗生素，在每一次成功發現新的有效藥物後，有時候只是經過短短几個月，細菌就會再次產生耐藥性，重新卷土而來。」

  「細菌的適應能力過於強大，從本質上來說，人類永遠無法徹底消滅它們。」

  「這是一場註定失敗的戰爭，曾經青黴素的發現被譽為神跡，但很可能在不久以後，人們將會和一百年前一樣，面對細菌感染再次束手無策。」

  漢克博士嘆了口氣，神情變得鬱鬱寡歡。

  不過，他很快就振作起來，說道。

  「當然，也有人在研發新的抗生素，但這些抗菌藥物的分子都和多粘菌素一樣，對人體的毒性很大，因而用途有限，不過有了納米藥丸，就能極大地降低它們的毒性，使它們有了用武之地。」

  「這也是納米藥丸的重大意義所在，雖然我們最終會失去這場戰爭，但起碼可以輸得慢一點。」

  這番話聽得所有人面面相覷，會議室的氣氛一時變得有些壓抑。

  哈里森博士皺起眉頭道：「漢克，你太悲觀了吧，人類的科技也在不斷發展，我們有非常優秀的製藥公司，能夠源源不斷地研發對付細菌的新武器。」

  漢克苦笑道：「但願如此吧。可能我臨床上見到了太多的悲劇，所以不免有些悲觀。」

  羅曼博士攤了攤手，笑道：「我必須要提醒你，人類可比細菌病原體更加頑強，在這場無止境的戰爭中，我堅信人類必然取得最終的勝利。」

  其他人也紛紛附和：「沒錯，科學家的適應性是不可戰勝的。」

  漢克點了點頭：「雖然我覺得人類不可能笑到最後，但這一絲希望確實存在。」

  「人類與細菌的戰爭持續了數千年，發現廣譜抗生素的時候，已經勝利了一次。」

  「我毫不懷疑，還會有第二次，第三次勝利。」

  哈里森博士搖了搖頭，打斷了漢克博士。

  「就讓時間來檢驗一切吧，讓我們現在專注眼前，看看這些病歷，說說這段時間的收穫吧。」

  血液科主任露出興奮之色，迫不及待地舉起手來。

  「哇偶，人造血液才是真正的奇蹟，你知道嗎？這玩意竟然跟真的人血一模一樣。」

  羅曼博士打趣道：「本來就是人體細胞分化而來的，難道還是豬血不成？」

  「呵呵，這你就不懂了，從體細胞到iPS多能幹細胞，再到造血幹細胞，再到血液，這麼多步驟，中間有無限的可能，但凡有一點差錯，都不可能造出真正的血液。」

  「三清有這樣的幹細胞技術，再過幾年，我都不敢想它還能製造出什麼來。」

  哈里森博士神色變得凝重：「人造血液也是人體的一種器官，如果能由小及大，從血液，到血管，到有再生能力的肝臟，甚至其他內臟，也不是不可能。」

  查理博士呵呵一笑道：「我倒真想看到它們搞出人造心臟，真正的，能砰砰跳動，在體內長期存活的心臟，而不是只能用上一兩個月的豬的心臟。」

  羅曼博士再次攤了攤手：「沒準真有可能。要我說，這世界上最有希望研究出人造器官的企業，我還是最看好三清。」

  「我很期待iPS幹細胞能分化出神經細胞的那一天，而不是像現在的某些庸醫一樣，直接把幹細胞注入大腦，搞出一堆腫瘤，還要我來給他們擦屁股。」

  哈里森會心一笑，插嘴道：「那位向你提問的年輕女醫生，她的技術怎樣？」

  羅曼博士正色道：「那位簡博士的技術非常出色，最難得的是她的手，在五六個小時的手術過程中，就如岩石一樣堅硬沉穩，實在罕見，這是做神經手術最重要的天賦。」

  「院長，我強烈建議你把她挖到克利夫蘭去，如果她願意的話。」

  哈里森哈哈笑了起來：「哈哈，你可真幽默，我敢打賭這位簡博士的丈夫不會同意，對了，你知道她丈夫是誰嗎？」

  羅曼嘴角翹起，神情中帶著一絲玩味，問道：「哦，難道她嫁了一位醫院的院長？也對，以她的優秀，丈夫肯定不是普通人。」

  「呵呵，她是三清集團的老闆娘。」哈里森沒有理會羅曼的玩笑，一臉嚴肅地說道。

  羅曼瞬間呆住了，一臉的不敢置信，反問道：「那位衛先生？」

  哈里森博士點點頭，臉上浮現一絲狡黠的笑意。

  「所以你明白，我為什麼堅持要來昆市這家醫院學習交流了吧。」

  所有人頓時恍然大悟，紛紛讚嘆道：「院長英明。」

  「原來如此，那我們自然要和這家醫院好好合作，以後經常來學習。」

  「呵呵，這一點我也想到了。」哈里森從包里掏出一份中英文的文件，往桌上一放，說道。

  「我已經跟方院長達成了深入合作協議，以後每年都會派兩批醫生過來進修，一同參與三清的臨床試驗，學習最先進的醫療技術。」

  主任們頓時又驚又喜：「太好了，我的科室有許多年輕醫生，非常需要這樣的機會。」

  克利夫蘭這次主要是來打頭陣考察，所以科室主任齊齊到場，表達誠意，後面就不可能都把主任們派過來了。

  如果達成長期合作關係，肯定會派醫院各大科室的骨幹和年輕醫生過來，這樣才能維持一個良性循環。

  羅曼博士欣喜不已，說道：「院長，其實我剛才正要跟你說，根據我這一周的觀察，華夏的醫院收取的患者很多，因此疑難雜症也多，治療方案難度很大，幾乎是世界之最，在這樣的環境下，段段時間，醫生的技術就會突飛猛進。」

  「跟鷹國的醫院不同，華夏的醫院也鼓勵科室的醫生在細分領域研究學習，積累臨床經驗，這樣會更有大局觀，對人體這台最精密的儀器有更深入和全面的了解，處理複雜狀況時更加得心應手。」

  「這樣一來，無論是對於複雜病症患者的治療，還是醫生的專業成長，都有非常明顯的優勢。」

  「鷹國的醫生，即便是在我們克利夫蘭這樣的頂級醫院，也只專精於一類甚至一種疾病的治療，從術前病人談話，制定手術方案，到手術執行的整個過程，醫生體現出高度熟練的流程化作業能力，只做鏈條中的一個聚焦點，將工作效率提升至最高。」

  「但是效率高意味著成本的降低，但同時也正是因為這種高度的專業性，導致我們的醫生對所在專業的其他細分領域知之甚少，大多只專精一類甚至一種疾病的治療。」

  「從這一點來看，我們完全可以取長補短，派年輕醫生過來學習華夏醫院的大局觀，以及對複雜病症的治療，他們肯定能夠得到足夠的磨鍊，飛快地進步。」

  泌尿科主任深有同感地點了點頭：「沒錯，你們還記得我科室里那位科里醫生嗎？他這輩子就只做也只會做結石手術。」

  其他主任們一個個都哈哈哈地笑出了聲。

  羅曼捂著肚子笑了好一會，才問道：「我記得他是哈里森院長請回來的泌尿科專家，結果只會做尿路結石手術，不過他微創手術做得挺好的，院長為啥不給續約了呢？」

  哈里森主任臉色一黑，板著臉道：「你記錯了，那是前任院長請來的專家，跟我沒關係，後來體外衝擊波碎石成為治療腎結石的首選方法後，手術越來越少，我就沒有繼續留他了。」

  羅曼尷尬地笑了笑：「那可能是我記錯了。」低著頭專注地看起病歷來。

  時間過得飛快，很快到了離開的日子。

  短短時間內，克利夫蘭診所這群專家跟各大科室都結下了深厚的友誼，關係非常融洽，為後續的合作打下了基礎。

  哈里森博士也沒有閒著，他身為院長，不需要看病做手術，所以一天到晚不是在開會，就是在外面跑。

  不但跟方院長談下來長期合作協議，還跟昆市和蘇省的衛健委混了個臉熟，甚至還把雙方交流合作這個項目談成了蘇省衛健委的一大政績，在媒體上大肆報導。

  而外國專家的坐診和手術，也為昆市第一人民醫院徹底打響了名氣。

  名頭傳出去後，就連海市都有患者買了黃牛票來昆市看病。

  一時之間，可謂是出盡了風頭。

  尤其是醫院公布了合作協議，表示外國專家聯合坐診和手術以後還會定期舉行。

  病人們都激動壞了，儼然已經把昆市人民醫院當成華夏數一數二的醫院了。

  畢竟全球頂級醫院的主任們傾巢而出，來華夏醫院坐診這事實在太罕見了。

  以往國外專家一次也就一兩位而已，基本都是來走走穴，開開飛刀，打一槍換一個地方，很少固定在一個地方。

  所以，當哈里森一行人離開的時候，方院士也有些戀戀不捨。

  這次天降餡餅，不但掙了一波業績，還乘機向上面要了一大筆經費。

  於是，他非常慷慨地舉辦了一場盛大的送行會，還親自把這群外賓送上了飛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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