盤月的銀光照耀著湖面，霓虹的光芒耀眼奪目，似乎將整個濱海市都裹入了一片燈火輝煌中。

濱海市的夜景，一直以來，都沒有改變。

只是，千百次地回望這里，他卻從來沒有覺得，這里的景色是如此美麗。

今天，他卻不想錯過這里的景色。繁華而熱鬧的街區，行人低語的歡笑，都讓他那顆已經煩躁了很久的心變得平靜。

黑色的保時捷就停在夜市的拐角，他沒有去公司，也沒有回家。打開了手機，也沒有想著和誰通電話，而是在手機的相冊里，找了一個未署名的文檔，點開，然后屏幕上，出現了一張一張高清的照片。

都是顧粥粥的照片。

從她還在四方華創的辦公室認真處理工作，到在教培中心專心致志的聽課，再到她在倫敦生活的一點一滴。

上千張照片，每一張照片的顧粥粥，神情都是那么的專注，臉上都帶著柔柔的笑。

顧粥粥的笑，是他覺得最好看的笑，只是她對他卻很少笑。

她的眉眼很柔和，彎起來就像一輪月，隨后兩頰邊會立刻浮現了兩個淺淺的酒窩，很少露出牙齒，但每次露出來的時候，都很迷人。

最初，她和她只是單純的交易關系，他不覺得怎么樣，可是后來，他酒醉的時候，他看到她忍著怯意問他，感覺舒服點了嗎？他回答她，說好多了。

看到那個女孩隨之露出來的笑容，他就覺得，這個女孩的笑，和姜薇截然不同。

那個時候，實際上他也沒多想什么。

可是，卻情不自禁的開始注目她。每次看著她在別人面前，露出甜蜜美好的笑臉，再看看她在自己面前，那疏遠客套的模樣，他便有些發不出火來。

久而久之，他也就越來越煩顧粥粥，可是情不自禁的，他的目光也在她的身上駐留越來越久。

以至于，當他知道裴潛上飛機離開濱海市的那一刻，他甚至連票都買好了。

最終，卻只是在倫敦的機場站了一會，便又回來了。

除了徐行，誰也不知道……

…………

祁臣前腳離開海瀾，顧粥粥后腳便走了。

徐行剛剛把她送回醫院的時候，她收倒了裴潛的短信，說梁慧蕓已經醒了，于是她快步走上樓。

“顧小姐。”醫生就站在門口和裴潛說著什么，就看到顧粥粥的身影越進去，下意識的低喚一聲，想要拉住她，卻被一旁挺拔的裴潛阻止了。

“裴少爺？”

裴潛神情嚴肅的看著跟前一臉不解的醫生，沉默了一下，淡淡道，“你先走吧，等下我再找你。”

說了這么一句，裴潛人已經邁著步子便朝病房里面走進去。

“粥粥，小裴，你們回來了？”梁慧蕓閉著眼睛就隱隱已經感覺到，一道輕盈的腳步聲和一道沉重好像已經來到床邊了，她睜開眼，看到面前的兩個人，眼前有些微微恍惚。

“粥粥？”恍惚過后的一瞬間，她就看清了顧粥粥挺起的肚子，整個人當下好像就有些慌張了，下意識的把手伸過去，“粥粥，你的肚子怎么了？”

看著跟前伸過來的清瘦干癟的手，顧粥粥的眼眶立刻開始有微微的淚光閃爍，緩緩的伸出了自己稍顯微涼的雙手，握住了梁慧蕓伸過來的手。

“媽，沒事的……我和裴潛不是已經結婚了嗎？所以……”

梁慧蕓張了張嘴，明明是重病中的她，眼神卻不是灰暗的，而是，閃爍著一種連顧粥粥都無法看清的光芒，一動不動的看著她的肚子。

“媽？”

顧粥粥知道梁慧蕓陡然看到大肚子的自己，一時難以接受也是正常的，她吸了吸鼻子，眼神透過閃爍迷糊的光線，看著梁慧蕓，深深吸了口氣，想要壓下喉嚨間彌漫的苦澀。然而，卻是怎么也控制不住了自心底升起的拿到難言的艱澀。

這種感覺，就像是大半年前的那一天，看到獨自一個人哭泣的梁慧蕓和那張輕薄卻沉重的診斷書時，天崩地裂的感覺。

她抬著輕顫的小手，握緊了梁慧蕓的手，在她的床頭邊坐下，淚眼朦朧。

梁慧蕓這會才回過神來，艱難的將目光從顧粥粥的身上移開，垂下眼簾，說：“沒事……別擔心。”

“媽……”顧粥粥收緊雙手，默默的低下頭，幾顆晶瑩的淚珠順著她長長的睫毛滑落而出，落在梁慧蕓的手腕上，后者的手隨之一顫，竟將頭別過去，像是不敢看她。

顧粥粥連忙吸了吸鼻子，連忙擦去眼角的濕潤，眨了眨眼睛，微紅著眼眶望著梁慧蕓，“媽，醫生怎么說？到底是怎么回事啊？明明之前還好好的，怎么突然……突然就變成這樣了？”

梁慧蕓沒有說話，只是別這頭，不看顧粥粥，眼角也有朦朧的淚水留下。

“裴潛，我看剛剛你一直在和醫生聊天，他是怎么說的？”

顧粥粥轉過頭看向站在身后的裴潛，被這么一問，裴潛臉色當下是一沉。

“他說還需要觀察，具體情況需要看下一次的檢查結果，現在能做的就是讓媽的病情不要惡化，目前情況還不錯。”他看著她眼底的難過和痛苦，男人嘆了口氣，微微低下身子，摸了摸她的腦袋，輕聲的安慰道。

顧粥粥也不知道裴潛說的究竟是真的，還是在安慰她，只能悄然低下頭，看著自己和梁慧蕓握在一起的手，怔怔的有些發呆。

誰也沒有再說話，不知道過了多久，病房的門被推開了。顧粥粥和梁慧蕓誰也沒有動，甚至連頭也不轉一下，裴潛只能無奈的站起來，迎上去。

走進來的醫生在裴潛耳邊輕語幾句，裴潛點點頭，走回顧粥粥身邊，看著面色蒼白的她，遲疑了下，還是湊到她耳邊輕輕的說：“走吧，醫生說時間到了，要讓媽好好休息。”

顧粥粥好久，好久，才抬起了頭，看著梁慧蕓疲憊蒼白的側顏，怔了好上，才勉強扯起唇線笑了笑，“媽，那我，先出去了。”

梁慧蕓側著頭，什么都沒說，只是眼皮微微動了一下，眼睛閉的更緊了。

顧粥粥愣愣的看著她，不知道該說什么，也不知道該做什么，腦袋一片混亂。

在場當眾，只有裴潛一個人還有思考的理智，他看著顧粥粥的模樣，雙手落上她的肩，輕嘆：“走吧，讓媽好好休息。”

顧粥粥轉過頭，瞧著男人疲憊的臉，忽然想了起來，他的疲憊，或許一點也不比自己的少。

10個小時的飛機，1個小時的路途，這期間，她沒有吃喝，他也沒有吃喝。

自己前面在祁臣的別墅小小的補充了下，可是他呢？恐怕到現在，連一滴水都沒有嘗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