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正綾出了門之后，原本想來洗手間這里把電話撥回去，沒想到才來，就看到姜薇站在化妝臺訓斥顧粥粥。
那神情和模樣，以及言語，哪里有半點在她面前時的端莊大方。
圈子里有些關于姜薇不好的傳聞，這很正常，她是祁臣的妻子，就注定站在漩渦的中心，暗地里嫉妒，污蔑她的人比比皆是。
對于這些流言，她從來都是不屑一顧。
她不是第一次見姜薇，這個跟她女兒大小的姑娘，給她總體的感覺，還是不錯的。
雖然人有些傲氣，也情有可原，畢竟是祁臣的身份在那里擺著，何況姜家這些年借著祁臣的風，也頗有風頭正勁的意思。
但是，她落在她眼中的表里不一，讓她覺得，那些流言，也未必都是空穴來風。
姜薇將粉餅盒合上，對著鏡子涂好了口紅，微微抿了抿唇，讓色彩顯得更加均勻一些，又看了兩眼鏡子里的自己，滿意的點點頭。
她瞟了一眼顧粥粥，從包里拿出來了睫毛膏，語氣不知道是夸獎還是諷刺：“你眼光倒是不錯。”
顧粥粥也抿了抿唇，心里有些莫名的酸澀，嘴里卻客客氣氣的：“夫人過獎了。”
“不用客氣，這夸獎，是你應得的。”
說完，她便直接轉身離去。只是她走了還沒兩步，忽然間看到了一道向這里走來的人影，愣了下，剛補完妝的精致面龐立刻掛出溫婉大方的笑容，“樂董事。”
“姜小姐。”樂正綾不可置否的點點頭。
“樂董事，這是要去洗手間？”姜薇微笑的問道。
“嗯。”樂正綾又點點頭，看了眼時間，抬頭看著她，“祁總他們還在里面等著，姜小姐快些回去吧。”
“好，那我就在包廂等您了，這么久沒見，還有好些話沒說完呢。”姜薇落落大方的笑道。
樂正綾的眉頭微不可察的皺緊一分，她對姜薇這種居高臨下的語氣很反感，加上剛剛看到的一幕，表情上不免多了幾分疏離，冷淡的點點頭，“好。”
姜薇沒發現樂正綾隱約的疏離，微笑的點點頭，又瞥了眼還在化妝臺上收拾她取出來的化妝品的顧粥粥，沒有說話，直接大步離去。
“樂董事。”顧粥粥見樂正綾走過來，連忙低頭問號。
樂正綾本來打算點點頭，就裝作沒她這個人，直接走過去，可是當她打招呼的時候，她的眉眼順勢掠過顧粥粥臉，之前那抹奇異的感覺，又生了出來。
“你，把頭抬起來。”她頓了下，語氣淡淡的說道。
顧粥粥疑惑的抬起頭，不知道樂正綾要做什么。
樂正綾仔仔細細的看著她。
這套黑色的套裙顯然是新的，連一絲洗過的痕跡都沒有，穿在她的身上，更將露出的光滑肌膚襯托的雪白如瓷，面容則仿佛精雕細琢的玻璃工藝品，十分精致，眉眼間，帶著淡淡的稚氣。
細絲般的頭發被盤在腦后，又在這稚氣中，添加了一抹成熟與干練。
不知道為什么，那對還帶著淡淡稚氣的眉眼，卻給她一種熟悉的感覺。她想，她對她的在意，也是由此而來吧？
沒有任何緣由的，她對這個年紀不大的小姑娘，升起了一絲好感，加上剛剛對她的同情，讓她冷淡的雙眸，微微多了些暖色。
顧粥粥完全不明白樂正綾為什么要這樣盯著自己一直看，而且前面丁文琪也是這樣。
騰輝投資的人，都好奇怪，接下來，她是不是也要說，像是在哪里見過自己？
腦袋里有些失禮的這樣想著，表情也微微變得不自然，她尷尬的開口，說：“樂董事，我，我有什么可以幫您的嗎？”
樂正綾頓了下，這才回過神來，看了兩眼顧粥粥，搖搖頭，柔聲道：“不用。”
“那，那我就先走了。”顧粥粥真是受不了樂正綾的這種眼神，她剛剛突然想起來，今天聽公司的那些高管說，她有一個兒子，和裴潛一樣。
再聯想到裴潛當初痛不欲生給她講述家里是如何逼他相親的模樣，她覺得，這個樂董事，該不會也是那種為兒子親事操碎了心的母親吧。
她可千萬不要，把自己強拖著去跟她兒子相親。
雖然知道有些自作多情，但顧粥粥還是忍不住這樣想到，不然除此之外，實在難以解釋為什么她看自己的眼神這么奇怪，還有那會丁經理的模樣。
這一個公司的人，都太奇怪了……
樂正綾肯定不知道這么一會會，顧粥粥的小腦袋里已經轉了這么多圈，聽到她的話，微微吸了口氣，微笑的點點頭。
顧粥粥如蒙大赦的說了聲“再見”，趕緊把姜薇的東西收拾好，逃一樣的離開了洗手間。
樂正綾的視線，從未離開過顧粥粥，見她那匆匆忙忙的模樣，不禁莞爾一笑，知道自己嚇到了這個稚嫩的小姑娘。
搖了搖頭，她才想起來，自己剛剛竟然忘記問她的名字了。
不過也沒什么，等下再問也一樣。
這樣想著，她走進了洗手間，拉開一扇門，再關好，然后將電話撥了過去。
“夫人。”那邊幾乎是在接通的一瞬間接了電話。
“找到了？”她的語氣有些難掩的激動。
“是的。”電話那邊的男聲很肯定的回道：“我們已經確定，梁慧蕓就是梁慧靜，她將靜字改成了蕓字，所以我們這么多年來，才一直找不到她的消息。”
樂正綾臉上的表情，一點，一點，消失不見。明明這么多年來的夙愿終于要實現了，她卻發現，自己竟沒有想象中的那么激動，反而感受到的，更是一種解脫。
就像是一個行走在沙漠里的人，在干渴到極致的時候，終于找到了綠洲。
這一刻傳來的，有興奮，和激動，更多的，卻是深深的疲憊和解脫。
電話那邊的男人久久沒聽到樂正綾的聲音，也不急，只是那樣靜靜的候著，等待著她的批示。
“繼續跟蹤，不要，讓她再一次消失。”樂正綾的嘴唇，動了好幾下，終于艱難的說出這句話。
“明白！”
那邊果斷的回答聲響起時，樂正綾掛了電話，無力的靠在隔間的墻上。
聽說，時間是最好的療傷藥，時間久了，再深的傷口也會變淡……
聽說，看開了，你就會發現，其實忘了那件事，你也能活的很好……
聽說，習慣了，你就會明白，你其實不用這么累的……
原本，她以為，好些年了，都這樣過來了。不放棄的追查，只是出于一種習慣，而不在是本心。
她早已經絕望了，慢慢的，也覺得自己能夠坦然的接受一切了。
可是，聽說，也僅僅是聽說啊，誰能證明這些聽說都是真理呢？
短信的內容很簡單，只有短短的三個字——已確定。
那一刻，她能感受到太多的感覺——渾身無力，呼吸困難，淚眼朦朧……
然而，真當確確實實的得到回答后，她卻發現，自己那對已經干枯好久的眼眶中，再一次盈熱了起來。
緊緊的閉上眼睛，緩和了一下，好半天后，才睜開。
這時候，那對淡冷雙眸多出了一抹陰狠，她深深的吸了口氣，抬起頭，不讓淚水滑落。
梁慧靜，我終于找到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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