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年,唐玉蘭始終一個人住在紫荊御園。

  逢年過節，或者小輩們放長假回家了，她會來丁亞山莊住幾天。

  陸薄言知道母親疼愛兩個孩子，說「相宜，你明天早點跟哥哥過去奶奶家，把奶奶接過來。不用提前說，明天直接過去。」

  看見兩個孩子，老太太會很驚喜。

  陸相宜很樂意，示意哥哥，「聽見爸爸說的了？」

  陸西遇聲音涼涼的，「爸爸說早點,我們七點過去？」

  那六點就要起床！

  陸相宜腿一軟，差點栽倒……

  她終於知道為什麼時間久了，念念就放棄跟他哥哥鬥法了。

  這傢伙，除了長輩能用血脈壓制他，其他人根本鬥不過他啊！

  蘇簡安無奈地笑笑，「西遇，別嚇唬妹妹。」

  她轉而交代道「你們十點過去，在奶奶家吃了午飯再回來。」說完，不動聲色地給了西遇一個眼神。

  只有陸西遇能接收這個眼神，也只有他能理解媽媽的意思——不要對奶奶提起相宜和周森的事。

  這件事,他們只是無法接受。

  真正會因此受到傷害的，其實是他們家老太太。

  陸相宜單純地抱住媽媽，「還是媽媽最好！」

  蘇簡安還是笑，「哥哥跟你開玩笑呢。」

  陸相宜想了想，嫌棄地「咦」了一聲，「我突然共情心安了！」言外之意,陸西遇開玩笑真的很嚇人！

  陸西遇、其他人「……」

  第二天，陸相宜還是起晚了，十點多才被陸西遇拖出門，十一點多才到紫荊御園。

  唐玉蘭這些年到處遊山玩水，不操心也不過問任何事情，看起來一點都沒有蒼老。

  陸西遇和相宜的記憶最能說明這一點——他們的記憶里，他們從小到大，奶奶都是這樣。

  午飯快結束，唐玉蘭突然說「西遇，奶奶聽說了一件事，你如實告訴奶奶。」

  陸西遇看奶奶的神色，就猜到她老人家要問什麼了。

  但是相宜在，他們不方便聊太多。

  相宜不知道周森就是沐沐，媽媽也不打算讓她知道。

  陸西遇點了一下頭，「周奶奶她老人家，大概半年前走了。她沒有生病，沒遭什麼罪，就是很自然地在睡夢中離開了。」

  這樣的離開方式，對於一個老人來說，是一種幸運。

  唐玉蘭年紀大了，也看開了，只是感慨道「這一兩年，我不少老夥伴都走了。」

  陸相宜還沒有面對過死亡，她也從來沒有想過那一天。

  現在奶奶這樣感慨，她突然很害怕，「奶奶……」

  「哎喲喲，我們的小哭包要哭了。」唐玉蘭拉過小孫女的手，「別怕，奶奶身體好著呢！醫生說了，奶奶這身子骨能活到一百歲！」

  「奶奶要活到一千歲！」

  陸相宜話音一落，唐玉蘭就笑了，「那奶奶就成妖怪了，要被科學家抓走的！」

  「我——哥哥會保護奶奶的！」陸相宜說完，突然想起什麼似的，「周奶奶，這個名字聽起來有點耳熟呢？」

  「奶奶的一個老朋友，你不認識。」陸西遇給妹妹夾了她最喜歡的菜，「快吃，吃完帶奶奶回家了。」

  有什麼浮上陸相宜的心頭。

  是線索。

  那線索，要連起來了。

  但她還在夢境中，她的夢還沒碎，所以她強迫自己不去想。

  她吃了一大口菜，粲然一笑，「好吃！」

  唐玉蘭看著小孫女的樣子，是真的想活到一千歲了——她想陪著他們家這個單純美好的小姑娘一輩子啊！

  陸西遇也被相宜的樣子騙了過去，暗暗松下一口氣。

  他第一次慶幸，相宜有時候是個笨蛋……

  吃完飯，唐玉蘭跟著兩個孩子去了丁亞山莊。

  又過了三天，念念和蘇一諾也回來了。

  一大家子人，難得地再度聚齊。

  然後一轉眼，就到了年三十。

  丁亞山莊到處都掛起紅燈籠，貼起恭賀新春的紅底字樣。

  春節氛圍，濃重而又熱烈。

  陸相宜一大早睜開眼睛，就聽見有人在放手持煙花。

  多半是哪個孩子。

  她小時候也總是等不到晚上，除夕一早就開始玩煙花了。

  又是一年除夕，今年她不想玩煙花，她只想周森。

  這幾天，周森似乎很忙。

  她看徐懷安朋友圈，應該是整個公司都很忙。

  所以她沒有時時刻刻纏著周森，只是在晚上跟他分享一下今天的生活，周森也是。

  昨天晚上，周森說他今天還是會在公司加班，晚上再回家。

  陸相宜醒來，腦子裡第一個冒出的想法，就是去見見周森。

  可是，媽媽不允許她去。

  今天這麼重要的日子，她也不敢擅自溜出去。

  思來想去，陸相宜把主意打到了心安身上。

  「姑姑為什麼不讓你去見周森哥哥啊？」心安很仗義地說，「別擔心，交給我！」

  洛心安從自家鬧到姑姑家，說突然不喜歡之前買的新衣服了。

  她一本正經又委委屈屈地說「可是我才十六歲，我過年還是要穿新衣服的，過年沒有新衣服我會很難過的啊……」

  蘇簡安哄著小侄女，「你告訴姑姑，你想怎麼辦？」

  「我要去商場買新衣服！」洛心安很體貼地說，「我知道今天大人都很忙，那就讓相宜姐姐陪我去吧！」

  陸相宜正好下樓，蘇簡安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她總覺得，媽媽其實已經看穿自己了。

  她還是努力保持懵懵的樣子，說「心安一定要去的話，我可以陪她去。」

  「你們早點回來。」蘇簡安看了看時間，「三點之前就要回來。」

  洛心安抱了抱姑姑，就拖著陸相宜出門了。

  倆人一上車，洛心安就抱著姐姐的手臂大笑，小聲說「你要告訴周森哥哥，我是你們的愛情保安！」

  陸相宜第一次聽到這種說法，笑著點點頭。

  洛心安童言無忌，繼續說「還有，將來你們結婚，我要坐主桌！」

  結婚……

  這兩個字，喚醒了陸相宜腦海里的某些線索——它們要連成一條線，呈現出一個令人心驚的事實。

  陸相宜再一次強行維護自己的夢，點點心安的腦袋，「你平時少上點網，少看彈幕，好好學習！」

  洛心安撒嬌，「知道了知道了。」

  到了市區的商場，司機放下她們就走了。

  洛心安催促陸相宜也快走，說「姑姑要我們三點之前回去，你和周森哥哥沒有多少時間！」

  「你注意安全。」陸相宜千叮萬囑，「有事就給我或者念念打電話。」念念在市區替家裡辦事，她們下午就坐他的車回去。

  洛心安說自己記住了，推著陸相宜快走。

  陸相宜打車到普華大廈，用周森給的卡，一路暢通無阻地進了他的公司。

  雖然是除夕了，但還是有不少人進進出出大廈，臉上絲毫沒有過年的激動和期待。

  周森現在大概也是這樣的狀態。

  這麼想著，陸相宜不由得很心疼。

  周森的公司已經放假了，沒有人加班，只有他的辦公室亮著燈，裡面傳出敲打鍵盤的聲音。

  陸相宜刷卡，「嘀」的一聲。

  公司很安靜，這一聲格外明顯。

  門一打開，她就對上周森的視線。

  看見她，周森不意外，但還是愣了一下。

  她站在門口不動，就這麼微微笑著，看著周森。

  周森起身過來，一把將陸相宜擁入懷裡，「你要來怎麼不跟我說一聲？萬一我不在公司，你不是白跑一趟？」

  陸相宜也抱住他，「你跟我說了，你今天會在公司啊！」

  周森想起這些天，他對陸相宜說過的話。

  看來每一句，陸相宜都信了。

  她大概怎麼也想不到，只有他今天在公司這句是真的。

  他把陸相宜抱得更緊了，「是不是想我了？」

  「嗯！」陸相宜承認的飛快，然後又有點失落，「可是你好像一點都不想我，你只想工作……」

  周森就笑，「陸小姐難道要吃工作的醋？」

  「誰要吃工作的醋？」陸相宜很豪氣地說，「我把我帳上的錢都給你，你今天不要工作了，陪我！」

  周森調侃了陸相宜一句，鬆開她，深邃的眸光看著她。

  他知道自己不該再碰她了。

  但是，這些天想的渾身都痛的人就在懷裡，他怎麼忍得住？

  再說這是陸家給他的時間。

  他吻上陸相宜的唇，吻得她呼吸都亂了，又把人抱回辦公室抵在沙發上，斷斷續續吻了許久。

  只是吻，沒有更多的動作。

  他停下時，陸相宜得意地笑了笑，「你也是想我的！」從周森的吻，她能感受得出來。

  周森把小姑娘抱在懷裡，下巴親昵地蹭著她的脖頸，「怎麼可能不想？就是因為想你，我才不停工作。」

  用工作轉移注意力，老套路了。

  陸相宜不再糾結這件事，看時間已經快中午了，眼睛突然就亮晶晶的，「周森，你想不想早點吃年夜飯？」

  周森笑笑，「你又有什麼主意了？」

  陸相宜跑去把百葉簾都拉上，遮光度調到百分之百。

  外面是大白天，辦公室內卻像夜幕即將降臨。

  她又溜回周森跟前，「有沒有傍晚的感覺了？」

  周森挑挑眉，「我感覺你是想幹什麼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