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筆錢，會是誰留給他的？

  沒有一個名字浮上腦海，周森卻油然而生一股恐懼感。

  他和穆司爵有關係，目前看來是必然的事情。

  只是這關係，未必是友善的。

  否則十年來，奶奶不會絕口不提穆司爵，也不提跟穆司爵有關的一切。

  奶奶只是很努力地讓他覺得，他是一個純粹的孤兒，她只是機緣巧合領養了他。

  奶奶還不斷告訴他，不要試圖追回過去，忘了過去或許是命運對他的善意。

  他遺忘的那些過去，究竟有多沉重，奶奶才會那麼不希望他記起？

  那些過去，跟穆司爵有關嗎？

  「好，就按你說的方向去查。」

  「穆司爵有幾個關係很好的朋友，如果有線索指向他的朋友，順著查下去，不用考慮調查成本。」

  周森這麼回復偵探。

  這一次，偵探沒再勸他了，直接說有進展會跟他聯繫。

  他後來就在書房坐到天亮，直到陸相宜打來電話，才猛地回過神。

  聽到陸相宜的聲音那一刻，他竟然有一種強烈的不真實感……

  過去的一整個晚上，穆司爵、陸家、艾莉和Jason的話、他的過去，以及他和陸相宜的未來……

  繁多的事情，交織成一個凌亂的線團，在他的腦海里活躍著。

  一會兒，是穆司爵這根線跑出來。

  過去一會兒，又是他的過去那根線跑出來。

  一切都充滿未知，充滿不確定。

  但後來，陸相宜軟乎乎的聲音傳來，他突然確定了一件事——

  不管怎麼樣，未來他要跟陸相宜在一起！

  此刻這樣想著，周森又驀地想起他在夢中記起的那個小女孩——眼睛像極了陸相宜。

  陸家和穆司爵一家關係匪淺，他和穆司爵間接地扯上了關係……

  他和陸相宜，小時候也許真的見過。

  他夢中叫著「沐沐哥哥」的小女孩，也許真的就是陸相宜。

  他失去了十七歲之前的記憶，不記得陸相宜可以解釋，為什麼陸相宜對他也完全沒有印象了？

  難道是他想多了？

  「明天，我帶一樣東西給你看！」

  周森這時才反應過來，陸相宜說的是她小時候的照片。

  明天看看陸相宜帶來的照片，這個謎底就可以解開了。

  「相宜，明天見！」

  陸相宜看到周森這條消息時，剛吃完早餐上樓。

  她學著周森早上的語氣：「想我了？」說完推開書房的門，下一秒，整個人就舉著手機的姿勢僵住了……

  她爸爸——在書房裡面！

  很顯然，爸爸聽到她的話了，正一臉複雜地望著她。

  她眨巴幾下眼睛，忙扯出一抹笑，「爸爸！」

  陸薄言笑了一聲，隨手丟開文件，「昨天晚上，不是把你送到別墅區門口了？你才回家兩天，他就這麼想你了？」

  那個臭小子！

  不會是用了什麼甜言蜜語，哄騙他的女兒吧？

  陸薄言語氣不善地又問：「他跟你說了什麼？」

  陸相宜弱弱地說：「他跟我說明天見……」

  陸薄言沒等到下文，表情十分不可置信，「就這樣？」那小子只是一句明天見，他的小女兒就這樣了？

  陸相宜點點頭，「就這樣啊……」

  陸薄言氣結——自家女兒不爭氣，他沒什麼好說了！

  陸相宜使出撒嬌大招，「爸爸，我跟他開玩笑呢！」

  「年輕人還開這麼古老的玩笑！」陸薄言輕哼一聲，「我跟你媽媽剛結婚的時候，就玩這種遊戲了！」

  「我就是跟你學的啊！」陸相宜嘿嘿一笑，「以前媽媽去哪兒，你就愛這麼問媽媽，我聽多了就學會了。」

  「呵！」陸薄言竟然被噎住了，「出息了，學著爸爸的招數來對付爸爸？」

  陸相宜又裝成小可憐，「你不要開我玩笑了嘛！」

  陸薄言一向拿小女兒沒辦法，只好結束這個話題，轉而問：「你找我？」

  「不是。」陸相宜指指書架，「我來找相冊。」

  他們家有一個家庭相冊，有爸爸媽媽結婚後，以及她和哥哥從小到大的照片。

  當然，少不了其他家人，還有其他的小夥伴們。

  現在比較喜歡翻看這些照片的，只有奶奶。

  她或許西遇，幾年都看不了一次。

  陸薄言因此覺得奇怪，「怎麼突然要找相冊？」

  因為她答應了周森，要給他看她小時候的照片。

  不過，不能這樣跟爸爸說，爸爸這麼幼稚一定會吃醋！

  「就是突然想看看！」

  陸相宜取下相冊，情不自禁地翻看起來。

  到了他們四五歲的時候，相冊上有些地方，會出現突然的空白。

  空白的地方，原本是有照片的，只是被拿走了。

  因為照片上面，有沐沐哥哥……

  當年，沐沐哥哥的離開，就是這麼徹底。

  他連一張照片都沒有留下，而她也抵擋不住時間的衝擊，將他淡忘了。

  一轉眼，已經十幾年了。

  他真的長成一個大哥哥了吧？他應該……過得還好吧？

  陸相宜看著相冊上空白的地方，突然一陣陣地感到恍惚。

  陸薄言徑直翻過相冊，淡淡地說：「空白的地方有什麼好看？」

  陸相宜偏過頭，欲言又止的，「爸爸……」

  陸薄言猜到女兒要問什麼，指了指她跟西遇的一張合照，「這張照片，西遇居然笑了。我記得他拍照，從來不喜歡笑。」

  陸相宜明白爸爸的意思了——

  別問。

  沐沐哥哥的一切，她都不能問。

  她理解爸爸的心情，只能附和爸爸的話：「現在已經變成生活中也不喜歡笑了！爸爸，大家都說，哥哥很像你年輕的時候。」

  陸薄言沒有否認，「準確一點說，是像跟你們媽媽結婚之前的我。」

  陸相宜眼睛一亮，「爸爸，你是說只要哥哥結婚了，就會改掉臭臉的毛病？」

  「毛病？」陸薄言眯了下眼睛，喜怒不明地看著小女兒，「我跟你哥哥，這叫個性！」

  陸相宜狠狠倒吸一口氣——

  她居然變相說爸爸年輕的時候有毛病！

  一般人就是吃了雄心豹子膽，也不敢這麼說啊。

  她一定是恍惚過頭了！

  陸薄言笑了一聲，繼續道：「相宜，你喜歡的那個人……很陽光？很開朗？很愛笑？」

  普普通通的三個問題，陸相宜卻覺得是死亡三連問！

  她的回答，既要維護周森的形象，還要哄爸爸開心。

  她眨了一下眼睛，一臉真誠地糾正，「爸爸，你說的沒錯，你和哥哥這叫個性，是我不懂得欣賞！」

  陸薄言哼一聲，根本不為所動。

  陸相宜只好繼續發力，「但是，懂得欣賞的人很多啊！你跟媽媽都不知道，外面很多女孩子喜歡哥哥呢！

  「咦？爸爸，我聽越川叔叔說，你年輕的時候也有很多人喜歡？嗯，我是信的，媽媽都那麼喜歡你，還有誰會不喜歡你？」

  「這麼拼命……」陸薄言儼然是看透了小女兒，「相宜，你在害怕什麼？」

  陸相宜搖搖頭，「沒有啊！」

  陸薄言顯然是不信的，「怕帶他回家的時候，爸爸會為難他？」

  陸相宜不假思索，「爸爸，你絕對不是那種人！你這麼帥氣，這麼大方，怎麼會做出那么小肚雞腸的事情？」

  陸薄言的後路，就這麼被徹底堵死了。

  以後，他有半分為難女兒帶回來的人，都算是讓女兒失望了！

  堂堂陸總萬萬沒想到，有一天他會掉進女兒挖的坑裡。

  他更沒有想到，他的女兒有一天，會如此痴迷一個男人。

  不過，他的小姑娘，終於長大了！

  陸總的心情很複雜，起身說：「你慢慢看，我去看看你媽媽醒了沒有。」

  「我剛才吃早餐的時候，都沒有看到媽媽，阿姨說她還沒醒呢。」陸相宜好奇地問，「媽媽今天為什麼起這麼晚啊？」

  陸薄言極具成熟男人魅力的臉，不著痕跡地掠過一抹不自然。

  他很淡地說：「你以前也賴床所以不知道，你媽媽一到周末也喜歡賴床！」

  陸相宜單純地點點頭，「噢，那我是遺傳了媽媽！」

  陸薄言什麼話都沒說，逕自出去了。

  書房內，陸相宜翻來翻去，選了一張她六歲的時候，上小學第一天拍的照片。

  哪怕是對於她的家人來說，這張照片也是有意義的！

  她就要拿這種照片給周森看！

  接下來，陸相宜就揣著照片跑回房間了。

  一直到中午，蘇簡安才下樓，看見相宜坐在客廳彈鋼琴，不由得問：「你怎麼不去找念念玩？」平時念念他們一回來，他們幾個大的就喜歡聚在一起。

  這次雖然只有念念一個人回來，但他們的感情不是隨人數變動的。

  陸相宜笑了一聲，「我聽說，昨晚念念被心安虐得夠慘，估計還在睡呢，我不去打擾他。」

  蘇簡安攏了攏外套走過來，「心安把念念怎麼了？」

  陸相宜又變成媽媽的小姐妹，跟媽媽八卦。

  聽完，蘇簡安一臉無奈的笑意，「心安真是……」

  「可愛！」陸相宜接上媽媽的話，「只要念念覺得沒問題，心安這個行為就是可愛！」蘇簡安摸摸女兒的頭，「談了戀愛之後，邏輯都清晰了嘛！你去找相冊，是不是要拿小時候的照片給他看？他跟你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