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市老城區。

阿光開車很快，沒多久就把沐沐送到康家老宅附近。

再進去，那就是康瑞城的地盤了。

要不要開進去——這對阿光來說是一個需要糾結以下的問題。

沐沐似乎知道阿光不方便進去，善解人意的說：「阿光叔叔，我就在這裡下車吧。」

阿光默默在心裡權衡了一下——

沐沐一下車，很快就會被康瑞城的人發現，康瑞城的人一定會毫不猶豫的把他領回去。

換句話說，他完全沒有必要擔心這個小鬼的安全。

既然這樣，他也就沒什麼好糾結了。

阿光點點頭：「好。」說著下車幫沐沐打開車門，把沐沐抱下來。

沐沐對著阿光擺擺手：「阿光叔叔，再見。」

「再見。」阿光示意沐沐往前走，「時間不早了，快點回去吧。」

「嗯。」沐沐抿著唇乖乖的點點頭，一步三回頭，最終小小的身影消失在老巷子的拐彎處。

就這麼，再見了。

阿光在心裡低低的嘆了口氣，但也不感嘆一些無謂的事情，把車開出老城區，直奔著市中心最繁華的地段而去。

他約了米娜見面！

這一邊，一切都如阿光所料，沐沐一出現就被康瑞城的人發現了。

康瑞城猜到沐沐今天會回來，早就下過命令了，只要看見沐沐，立刻看緊他，不給他任何離開的可能。

康瑞城的手下反應也快，兩個人過來圍住沐沐，另一個一刻鐘都不敢耽誤，打電話聯繫康瑞城。

不到三分鐘的時間，康瑞城就從老宅里出來，面色陰沉，很明顯來意不善。

沐沐不敢動了，站在原地無辜的看著康瑞城。

康瑞城最終還是把心底那股滔天怒火壓下去，命令道：「進來！」

沐沐抿了抿唇，亦步亦趨的跟著康瑞城進了老宅。

康瑞城坐到客廳的沙發上，冷漠而又嚴肅的看著沐沐：「你怎麼從美國回來的？」

他派了不少人手，另外還有三個傭人在美國照顧沐沐。

理論上來說，這麼多人，完全可以看住沐沐了。

但沐沐還是從十幾號人的眼皮子底下逃了出來。

康瑞城現在反而不著急問責了，他只想知道沐沐是怎麼做到的。

一個五歲的孩子，怎麼能逃過十幾雙眼睛，從千里迢迢的大洋彼岸回來？

沐沐最擅長的就是避重就輕，有板有眼的說：「我坐飛機回來的啊。」

「出逃」的過程，他一個字都不想透露。

一旦透露了，他爹地一定會徹底堵死他以後的路。

他再想回來，就沒有那麼容易了。

康瑞城看出小傢伙的小心思，冷冷的笑了笑：「你不想說，我也不強迫你。反正，你不會再有第二次機會逃跑。我知道或者不知道你怎麼回來的，沒差別。」

沐沐冷不防提醒道：「我這就是第二次啊。」

他之前已經逃回來過一次了。

康瑞城：「……」

沐沐挺了挺胸，接著說：「你現在可以把我送回去了。或者我自己回去。」反正他有辦法。

康瑞城的臉色頓時變得難看，陰沉沉的問：「你以為你想回來就能回來，想走就能走？」

沐沐一臉無所謂：「如果你不想讓我走，我會更高興。」

「你做夢！」康瑞城冷冷的打碎沐沐的幻想，「你是不是還想偷偷去看許佑寧？」

沐沐皺了皺小小的眉頭，糾正道：「我沒有偷偷去，我都是直接去的。」

康瑞城的眸底隱隱浮出一抹怒意：「小子，你是不是故意挑釁我？」

「……」沐沐撇了撇嘴，用臉拒絕回答康瑞城的問題。

「很好。」康瑞城不知道是生氣還是滿意，轉而說，「你把許佑寧現在的情況告訴我。」

沐沐想起葉落在醫院叮囑他的話。

雖然葉落說的是，不要把許佑寧的情況告訴任何人。但是他知道，這個「任何人」針對的其實是他爹地。

既然葉落姐姐不想讓他爹地知道佑寧阿姨的情況，那就說明，他爹地知道之後，可能會做出一些傷害到佑寧阿姨的事情。

他不允許那樣的事情發生！

「你在想什麼？」康瑞城皺著眉說，「我問你許佑寧的情況。你跟穆司爵那幫人一起呆了兩天，不可能對許佑寧的情況一無所知。」

沐沐低下頭，聲音也變得低落：「佑寧阿姨……一直在昏迷。」

「我知道她昏迷了。」康瑞城的眉頭皺得更深，「但是，過了這麼久，她的情況一直沒有好轉？」

沐沐搖搖頭：「醫生叔叔說沒有。」

「穆司爵也不想辦法？」康瑞城冷笑了一聲，「穆司爵口口聲聲說愛許佑寧，他就這樣看著許佑寧昏迷？他愛的許佑寧肚子里他的孩子，還是許佑寧？」

第一個問題，沐沐不能回答康瑞城。

康瑞城後面的問題，他又聽不懂。

沐沐就像看天書一樣看著康瑞城：「爹地，你在說什麼？」

沐沐一臉天真，一雙清澈的眼睛，彷彿裝著這個世界上最美好的一切。

康瑞城對上孩子的眼睛，方才意識到，他的問題超出孩子的理解範圍了。

「沒什麼。」康瑞城乾巴巴的說，「你就當沒有聽過，」

「哦。」沐沐乖乖的，頓了頓，突然問，「爹地，你愛佑寧阿姨嗎？」

「……小孩子懂什麼愛不愛？」康瑞城明顯不想和沐沐繼續這個話題，硬邦邦的命令道，「去休息，我明天送你回美國。還有，我警告你，事不過三。你再逃跑一次，我就不是把你送去美國了，而是一個你有辦法逃跑也逃不回國內的地方。」

在沐沐的印象里，他是一個人長大的。

康瑞城是他爹地，但是他一年到頭，陪他的時間加起來不超過五天，更沒什麼話跟他說。

這還是康瑞城第一次跟他說這麼多話——在他問他愛不愛佑寧阿姨之後。

沐沐心裡已經有答案了，脫口而出說：「爹地，你是愛佑寧阿姨的，對嗎？」

「……」

康瑞城看著沐沐——

他明明可以沖著這個孩子怒吼、發脾氣，甚至是大聲呵斥他。

但是這一刻，他什麼都做不出來。

一個五歲的孩子，輕而易舉就戳中了他心底最痛的那一塊。

他暫時，無法反應過來。

沐沐知道自己猜對了，猝不及防地又往康瑞城心上捅了一刀：「爹地，你本來是有機會的。」

「……說夠了嗎？說夠了就上樓！」康瑞城連沐沐的眼睛都不看，只是用他一貫不容置喙的語氣說，「你想說下去也可以，我們先來算算你這次偷跑回來的賬！」

沐沐一點都不想留下來算賬，一轉身溜上樓去了。

偌大的客廳，只剩下康瑞城一個人。

康瑞城低下頭，雙手漸漸掩住整張臉。

沒錯，他本來是有機會得到許佑寧的。

但是，他親手把她推到了穆司爵身邊。

現在，只有徹底擊垮陸薄言和穆司爵，許佑寧才有可能回到他身邊了。

「城哥！」

東子急匆匆的走進來：「我聽說沐沐回來了，真的嗎？他人呢？」

康瑞城指了指二樓。

「我上去看看他。」東子說著就要邁步上樓，卻驀地反應過來康瑞城狀態不太對，疑惑的問，「城哥，你怎麼了？沐沐惹你生氣了？」

「……」康瑞城沒有說話。

東子以為他猜對了，折身回來勸道：「城哥，你這是何必呢？沐沐只是一個五歲的孩子，你又不經常陪在他身邊，你們這好不容易見一面，應該好好相處。」

康瑞城不知道是冷笑還是自嘲：「這小子跟我……應該永遠不會好好相處。」

「……」東子明白康瑞城的意思，乾巴巴的安慰道，「但是，不管怎麼說，你們始終是父子。」

「但是他跟許佑寧更親。」這是事實，康瑞城的語氣毫無波瀾。

東子一直以為，「許佑寧」三個字已經成了這個家的禁詞，康瑞城這麼毫無預兆的提起來，他竟然不知道該怎麼接下去。

這就真的很尷尬了。

康瑞城接著說：「你去查一查，許佑寧陷入昏迷后，穆司爵有沒有什麼動靜。」

「這個我查過了。」畢竟是涉及到許佑寧的事情，東子小心翼翼的說，「許佑寧的手術一結束，穆司爵從國外請的醫療團隊就走了。現在只有宋季青在繼續為許佑寧治病。」

康瑞城的語氣透出不悅：「穆司爵沒有再請其他人？」

「沒有。」東子頓了頓，又補充道，「至少我了解到的，沒有。」

「……」康瑞城沉著臉不說話了。

東子不知道康瑞城怎麼了，難道只是想知道許佑寧的情況？

他突然想到沐沐，說：「沐沐不是去醫院看過許佑寧了嗎？或許，我們可以問問沐沐？」

康瑞城剛剛問了，卻被沐沐一個反問打得猝不及防，徹底喪失了話題的主導權。

他擺擺手，指了指樓上：「沐沐上去了，你去問他。」

東子沒想到這活兒會落到自己頭上，有些猶豫：「城哥……」

「叫你去就去！」康瑞城吼道，「哪來這麼多廢話？」

「……」

東子算是知道了，此時此刻的康瑞城就是一個定時炸，彈，一碰就爆，他少碰為妙。

他點點頭：「好，那我上去套套沐沐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