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璐璐點頭，但心底卻湧出一陣不舍。

「是不是不捨得？」李維凱問。

馮璐璐誠實的點頭。

「感情就是這樣，它一旦到了你心底，就像種子發芽，越長越大，根系越來越深。有時候撥掉那一棵樹容易，難的是將發達的根系完全清除。它需要你一點點去抽離，而每一次抽離都是硬生生的從血肉之中剝離……」

馮璐璐詫異的看向李維凱，李維凱原本是看著她的，這時已越過她看向了更遠處……那個地方，應該有他遺落的一份感情吧。

她沒有打斷他，任由他陷入回憶。

片刻，李維凱收回心神，才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麼。

但他十分鎮定，一臉平靜像什麼都沒發生，「我的意思是，如果你的決定是忘掉這份感情，最初的難過是一定會有的，你能做的就是讓時間沖淡這一切。」

稍頓，他又說：「如果你因為這件事失眠，我可以給你開藥。」

嗯，經常在夢中驚醒，有時候做夢也覺得心裡難受，這個在不在需要藥物調理的範圍呢？

高寒聽得心中不是滋味，沒想到自己已經給她帶來這麼大的困擾。

李維凱沉默片刻，「我給你開一點助眠的藥物，如果有其他癥狀，隨時來找我。」

「謝謝李博士。」

馮璐璐走後，高寒心事重重的走出資料室。

李維凱一臉慍怒的瞪住他：「你聽到了，她現在是失眠心悸，不知道什麼時候，這種情緒就會刺激到腦部，到時候還想什麼辦法，又把她這段記憶抹掉？」

高寒沉默。

李維凱接著說：「當時我們是怎麼約定的，讓她的新生活自然發展，你看看她現在，生活中除了你還有什麼？」

「是不是我離她越遠，她發病的幾率就越小？」高寒問。

「理論上是這樣。」李維凱沒好氣的說。

「我明白了。」高寒點頭，轉身離去。

李維凱氣了好一會兒，才回過神來，高寒說他「明白了」，是明白什麼了？

「咚咚！」

琳達敲門走進治療室，問道，「李博士，今天還看診嗎？」

「這才幾點，為什麼這麼問？」李維凱疑惑。

琳達面無表情的回答：「您的情緒處在一個非常激動的狀態，從心理醫生守則來說，您現在不適合給病人看診。」

「我激動嗎？」李維凱迅速冷靜下來：「我一點也不激動，另外，我是腦科醫生，不是心理醫生。」

「真可怕。」琳達面無表情的吐槽。

「什麼？」

「像李博士這樣能夠將情緒如此收放自如的人，真可怕。」說完，琳達轉身離開。

「第62號。」她脆亮的聲音在走廊上響起。

李維凱無語，難怪導師在將琳達推到他這兒來工作時，特意在電話里降低聲音說：「如果你那邊有合適的男青年，一定介紹給琳達啊。」

「老師，像您這樣的科學家，還為女兒談戀愛發愁？」李維凱有點不可思議。

「廢話，老子還要吃飯睡覺呢！」導師語氣粗暴的將電話掛斷了。

李維凱現在大概明白，琳達為什麼會單身至今了。

馮璐璐從度假村出來，也沒打車，而是沿路慢慢走著，想著自己的心事。

她的車修好很久了，一直有事沒去拿，而且以她現在的精神狀態，開車也不太安全。

電話忽然響起，是尹今希助理打過來的。

尹今希約她見一面，地點選在一家較為私密的餐廳。

她在網上打了一個車，站在路邊等了一小會兒，便有一輛車在她面前停下。

車窗打開，露出徐東烈的臉。

這也太巧了點，在這兒還能碰上他呢。

「上車。」徐東烈招呼她。

「我已經打到車了。」

「把打到的車退了，損失多少我賠給你。」

馮璐璐撇嘴：「徐總錢多也不是這麼花的吧，咱倆肯定不順路，別耽誤您的寶貴時間了。」

反正左右她就是不肯上車。

徐東烈挑眉：「馮璐璐，你是怕我吃了你？」

馮璐璐索性點點頭。

徐東烈被她逗樂了，「馮璐璐，我只是想關心一下你，現在你在網上比一線女藝人名氣大。」

「謝謝徐總關心，」馮璐璐擠出一個皮笑肉不笑的表情，「我這只是罵名，換不來錢。」

「很好，還能開玩笑，代表心態還沒崩。」徐東烈勾唇。

「沒這點承受能力，還能當經紀人？」馮璐璐不以為然的笑了笑。

話說間，她打的車已經到了，她跟徐東烈揮揮手，上車離去。

徐東烈注視著車身遠去，臉上的笑容瞬間收斂。

他分明看到了她眼底的落寞和憂愁，笑容在她臉上，根本沒到達眼底，只是為了敷衍他而已。

之前和現在，他都沒能走進她的內心深處。

馮璐璐來到和尹今希約好的餐廳，餐廳是會員制，除非有會員的叮囑，否則非會員一概不予接待。

餐廳內裝修以黑色、灰色為主調，多用水晶反光材質，即便燈光昏暗但也不影響視線，反而更顯高檔和神秘。

馮璐璐往尹今希訂好的包廂走去，沿途過來已經看到好幾張經常在屏幕上見到的面孔。

尹今希還沒有到，桌上放了數瓶各種各樣的酒。

馮璐璐打開其中一瓶果酒，小口的喝著。

李醫生說用藥助眠，其實不然，她反而覺得喝點酒可能更容易睡得好。

醉了，就不會想那麼多了吧。

「璐璐？」尹今希走進包廂，摘下墨鏡，確定這個半趴在桌上的人是馮璐璐，不禁十分意外。

印象中馮璐璐不是愛喝的人啊。

馮璐璐支撐起身體，望向尹今希的眼裡已有半分醉意，但她神智還算清醒，「今希，你來了。」

尹今希先讓服務員上幾個菜給馮璐璐墊墊肚子，才在她身邊坐下，「這才下午六點，怎麼就喝上了。」

馮璐璐笑了笑：「看著挺好喝，沒注意就喝多了。」

尹今希心疼的看她一眼，她當是喝茶啊，好喝能多喝幾杯。

只有有心事的人，才會想要拿酒把愁澆滅吧。

「你一個人喝多沒意思，我陪你。」尹今希給自己倒上。

馮璐璐搖頭：「你受傷還沒痊癒，不能喝酒，我們……我們來說正經事吧。」

也好，趁她還沒喝醉。

「璐璐，我們一起開個記者招待會吧。」尹今希說道，「雖然還沒抓到寄血字書的真兇，但李萌娜已經被抓了，我覺得我們有必要聯合澄清這件事。」

馮璐璐心頭湧出一陣感激，尹今希是受害者，根本不需要什麼澄清。

尹今希這樣做，都是為了她。

「今希，感激的話我不多說了，」馮璐璐將酒杯倒滿，「我敬你一杯。」

說完，她將酒杯里的酒一口氣喝完。

尹今希見她這麼個喝法不是回事，得說點什麼轉移她的注意力，「璐璐，你該不是看上高警官了吧？」

馮璐璐拿杯子的手一顫，她沉默著繼續喝酒。

「你先別忙著喝，」尹今希將她手中的酒杯拿開，「話說出來會好受一點。」

馮璐璐苦笑：「說出來也沒用，他有女朋友。我這隻能算自作自受，只能自己慢慢消化……」

說完，她又給自己倒上一杯酒。

尹今希憂愁的抿唇，忽然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才好。

**

此刻的白唐和尹今希有著同樣的煩惱。

下班後接到高寒的電話說請他吃飯，他高高興興的跑過來，一路上還琢磨著晚上是吃烤串還是火鍋，事實證明他這都是瞎琢磨。

高寒也就隨便找了一個宵夜攤，點上了一盤花生米一盤拌黃瓜，便開始喝酒。

喝到現在，桌腳下也就多了十幾個酒瓶而已。

「高寒，我知道你能喝，但也不能這麼造自己的脾胃肝臟吧。」白唐一個人吃完整盤拌黃瓜，覺得自己該勸一勸了。

高寒沉默著，繼續喝。

白唐的話像一陣風從他耳邊刮過，他腦子裡只有李維凱說的話。

你的感情對她來說，是致命的傷害！

到時候怎麼辦，又將她現在的記憶抹去？她的腦子是小學生的作業本，想擦就擦？

這些話扎在他心頭，一陣陣的疼，這麼多的酒精連暫時的麻痹效果也沒有。

白唐叫了幾盤有葷有素的滷菜，「吃點墊墊肚子，不然明天難受。」他勸高寒。

「老闆，」高寒叫住上菜的老闆，「來兩瓶白的，六十五度以上。」

片刻，兩瓶白酒擺上來了。

見高寒真打算喝，白唐趕緊拉住他的胳膊：「高寒，談個戀愛而已，不至於吧。」

高寒將胳膊扯回來，往杯子倒滿白酒。

忽然，另一隻手從旁伸出，快速端起這杯白酒，咕嘟咕嘟一口氣喝下了。

「夏冰妍！」白唐愣了愣。

夏冰妍這一杯酒下肚，俏臉皺成了沙皮狗的模樣，臉頰火燒似的紅彤彤。

「這酒……辣死我了。」夏冰妍忍不住吐舌頭。

高寒皺眉瞅了她一眼，一句話沒說，重新拿個杯子給自己倒上白酒。

白唐就一直盯著夏冰妍。

夏冰妍白他一眼，「你眼睛被釘住了？」

「我看你什麼時候倒。」白唐挑眉。

夏冰妍嗤鼻：「就這點酒，不至於。」

她又將自己的杯子滿上，舉杯對高寒說：「一個人喝多沒意思，我陪你。」

高寒不耐：「該幹嘛幹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