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姑娘是東子的女兒，今年6歲。

四年前，康瑞城和東子秘密準備離開A市，東子提前把女兒送到國外。

那之後，東子跟著康瑞輾轉躲藏，一年多沒有見過女兒。

直到康瑞城和沐沐在這個地方安定下來，東子才有機會偷|渡去看女兒。

在船上，東子甚至連怎麼跟女兒自我介紹都想好了。

然而，所有的準備都用不上。

小姑娘還記得他，一看見他就驚喜地叫了聲「爸爸」，朝著他張開雙手要他抱。

那一刻，東子就是鐵做的心也徹底融化了。

保姆告訴東子，這一年多，小姑娘每天都要對著他的照片叫很多遍爸爸。

所以，小姑娘還記得他。

東子給了保姆一筆錢，辭退保姆，跟康瑞城商量把女兒帶在身邊。

他們只是暫時安定下來，並不真正安全，把一個小姑娘帶在身邊，毫無疑問會加大他們暴露的風險。

康瑞城沒有馬上答應，說要考慮一下。

當時，沐沐正好在旁邊。

沐沐說：「爹地，東子叔叔把妹妹帶過來的話，妹妹可以跟我玩啊！」

他們在一個小山村裡，除了幾個上了年紀的老村民和康瑞城的一些手下，這裡基本沒有其他人，更別提小孩子。

沐沐是當時村裡唯一的孩子。

康瑞城看著沐沐，沒再猶豫，答應了東子。

沒過幾天，東子漂洋過海把女兒帶回來。

當時，小姑娘兩歲多，已經學會走路，也會說簡單的話了，像個粉嫩嫩的小糰子，看起來很可愛。

見到康瑞城，小姑娘有些害怕，緊緊抱著東子，怯生生的叫了一聲：「叔叔。」

小姑娘長得像媽媽，小臉紅撲撲的，一雙黑葡萄一樣的眼睛盡顯機靈。

康瑞城對小姑娘說不上喜歡，也談不上不喜歡，「嗯」了聲，說：「以後跟哥哥玩。」

東子隨之指了指沐沐，「琪琪，那是沐沐哥哥，叫哥哥。」

「沐沐……」小姑娘沖著沐沐笑了笑，甜甜的叫，「哥哥。」

沐沐看得出來妹妹很緊張，走過去拉了拉她的手，說：「要不要下來？我帶你去玩。」

小姑娘直接從東子懷裡滑下來，跟在沐沐屁股後面出去了。

從那以後，小姑娘就像長在沐沐屁股後面一樣，只要沐沐在家，她必定跟著沐沐。

有手下逗小姑娘，說：「琪琪這麼喜歡沐沐哥哥，長大后，乾脆嫁給沐沐哥哥當老婆吧？」

小姑娘當時不知道「老婆」是什麼意思，帶著幾分期待問：「嫁給沐沐哥哥當老婆，就可以一直跟沐沐哥哥在一起嗎？」

「對！」手下讚賞道，「琪琪真聰明！」

小姑娘顧不上讚賞，忙不迭點點頭，「好啊，我長大了要嫁給沐沐哥哥！」

從那天起，這件事就經常被手下拿來開玩笑，久而久之，小姑娘默認了自己是沐沐哥哥的小新娘。

手下們不忘跟小姑娘說，沐沐哥哥喜歡她，她才能當沐沐哥哥的老婆。

於是，小姑娘除了跟在沐沐屁股後面，還會追問：「沐沐哥哥，你喜不喜歡我呀？」

沐沐烏黑的眼睛里全是笑意，「你是我妹妹，我當然喜歡你啊。」

小姑娘才不管她是沐沐哥哥的什麼，只要沐沐哥哥喜歡她，她就可以當沐沐哥哥的新娘了！

為了保證沐沐哥哥一直喜歡她，她覺得自己要經常見到沐沐哥哥。

所以，找沐沐哥哥，成了小姑娘的日常。

今天，她沒記錯時間的話，沐沐哥哥應該回來了。

只要康叔叔允許，她就可以跟沐沐哥哥去玩了！

康瑞城說：「琪琪，沐沐哥哥還沒回來。」

「啊？」小姑娘有些失落，「為什麼啊？」

「可能……老師拖堂了。」康瑞城頓了頓，問小姑娘，「琪琪知道『拖堂』是什麼意思嗎？」

小姑娘搖搖頭，一臉單純無知，「我不知道呀。」

康瑞城解釋道：「就是下課鈴聲響了，但是老師沒有讓你們下課。」

小姑娘這下懂了，有些失落地問：「那沐沐哥哥什麼時候回來啊？」

康瑞城看了看外面，說：「快了，老師不會拖太久。」

「康叔叔，」小姑娘蹭到康瑞城對面的椅子上，「我可以在這裡等沐沐哥哥嗎？」

康瑞城示意可以，叫手下去給小姑娘準備點吃的。

這個地方物資匱乏，能給小姑娘的零食，也就是一些水果。

小姑娘抓起一個又大又圓的李子，邊吃邊等沐沐回來。

這個時候，沐沐才剛下課。

沐沐的學校，是一座帶大院子的房子，老師有十幾人，學生只有沐沐一個人。

這是沐沐一個人的學校，老師也是康瑞城特意請過來教沐沐一個人的。

有的老師負責沐沐的文化課，有的老師負責鍛煉沐沐的身體和意志，提高他的抗壓能力和心理素質。

康瑞城最注重培養的，是沐沐的自我保護能力。

按照康瑞城的想法，眾多的自我保護能力中，格鬥能力最為重要。

只有擅長格鬥，才能保護自己跟心愛的人。

為此，康瑞城不惜花重金，請了格鬥高手來指導沐沐。

沐沐曾說過不，他拒絕學這些東西。

康瑞城哄著沐沐說，他要他學習格鬥，不是為了將來叫他去幹什麼，而是希望他擁有保護自己的能力。

沐沐還是沒有馬上答應。

康瑞城又說：「就算你覺得自己不需要保護，難道你不想保護自己關心的人？比如佑寧阿姨。」

……

沐沐最終接受了康瑞城的安排，學習每一樣康瑞城希望他學習的東西，並且學得很好、很出色。

他在學校，深受每一位老師的喜歡。

東子曾經感嘆，如果他們能給沐沐一個正常的、健康的生活環境，沐沐一定會是一個十分出色的孩子。

很多手下對東子這句話深有同感。

康瑞城沉默了一陣，只是說：「我不會讓他一直呆在這個小山村裡。」

東子知道康瑞城對沐沐一直都有安排和打算，也知道沐沐終有一天會離開這裡。

而且，那一天不會太遠。

收拾好東西，沐沐洗了個澡才離開「學校」，往住的地方走。

滿打滿算，他今年正好九歲，長成了曾經他口中的「大孩子」。

他遺傳了康瑞城在身高方面的優勢，看起來要比同齡的孩子高很多。長年的苦讀和訓練，沒有改變他孩子氣的萌感，他的雙頰依舊像四五歲時那樣肉嘟嘟的，讓人看了忍不住想捏一把。

有手下碰見沐沐，跟他打招呼，說：「沐沐，回家了。」

「……嗯！」

其實，沐沐覺得，他只是回住的地方，不是回家。

沒錯，那個吃飯睡覺的地方，對他來說僅僅是個住的地方，不是家。

這是康瑞城告訴他的。

康瑞城說，他們隨時都有可能要離開這裡，所以，這裡不是他們的家。

他們沒有家。

「爹地，我們為什麼沒有家？」沐沐曾經這麼問過。

康瑞城沉默了良久，說：「因為我們不夠強大。」

強大？

沐沐可以理解這兩個字，但不能理解這兩個字跟家有什麼關係。

康瑞城看著沐沐的眼睛，接著說：「沐沐，我們這樣的人，強者才配擁有家。」

「爹地，要怎麼樣才算是『強者』？」沐沐這次是徹底不懂了。

康瑞城說：「你發現自己可以打敗任何人，沒有對手的時候，就是強者。」

「沒有對手？」沐沐數了一下的「對手」，發現根本數不過來，一臉挫敗地說，「爹地，我現在不能打敗任何人啊！」

「不急。」康瑞城說，「你還小，還有很多時間去成長。」

「……」

「沐沐，想要變成一個強大的人，就要抓緊一切時間去學習、鍛煉。在沒有遇到對手之前，你最大的對手就是自己。記住，不斷地超越自己，就是取得了階段性的勝利。」

不斷地超越自己——沐沐似懂非懂，只記住了這句話。

至於成為強者什麼的，太複雜了，他沒有記。

當然，最重要的還是因為，他覺得要成為一個能贏過所有人的人，太累了……

佑寧阿姨說過，自己開心、自己喜歡最重要。

他又不喜歡跟別人打架，打贏了別人也不能讓他開心，那他為什麼要贏每一個人呢？

回到家，沐沐才發現琪琪在等他。

佑寧阿姨說過，他是男孩子，對女孩子要有耐心。所以琪琪來找他的時候，不管怎麼樣，他都會很有禮貌。

「沐沐哥哥，」琪琪一看見沐沐就跑過去，拉起沐沐的手，「你上課累不累呀？」

沐沐搖搖頭，「還好。」

「沐沐哥哥，」琪琪說，「那我們出去外面玩好不好？」

上課雖然不累，但好不容易回到家，沐沐還是想休息一下，果斷把皮球踢給康瑞城，「琪琪，我爹地說過，回家要先寫作業。」他沒有撒謊，康瑞城之前確實說過類似的話。

琪琪看向康瑞城，圓圓的大眼睛直視著康瑞城——

她剛來的時候，確實有些害怕康瑞城，不怎麼敢跟康瑞城說話，連叫「康叔叔」的語氣都顯得很遲疑。

但是現在，一切都不一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