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芸芸腦海里的畫面就像被定格了一樣，全都是沈越川剛才那個笑容。

那種充滿愛意的、溫柔的笑容。

長這麼大，這種笑容她只在兩種情況下見過——陸薄言看著蘇簡安的時候，或者蘇亦承看著洛小夕的時候。

曾經，她覺得這樣的笑容真美好啊。

可是看見沈越川對著別人露出這樣的笑容時，她幾乎要抓狂。

從天而降的失落就像一句魔咒，組成一張密密麻麻的網，嚴絲合縫的將她困住，她在理智和崩潰之間苦苦掙扎。

最後，理智憑著微弱的優勢獲得勝利。

蕭芸芸耗盡理智擠出一抹淺笑：「夏夏，你好。」

夏夏，多親昵的稱呼？

沈越川從來沒有這麼親昵的叫過她的名字，平時叫她「死丫頭、蕭芸芸」之類的，還算是客氣的。

真是……人比人氣死人啊……

林知夏可愛的偏了偏頭，提醒道：「你還沒做自我介紹呢~」

蕭芸芸這才反應過來，笑著報上姓名：「我叫蕭芸芸。」

這一次，她是發自內心的微笑。

她知道沈越川為什麼會喜歡林知夏了——

林知夏明明是她的「情敵」，可是林知夏笑起來的時候，她都無法討厭這個「情敵」。

她身上有沈越川喜歡的特質，卻比那些同樣擁有喜歡這些特質的女孩更討人喜歡，所以沈越川喜歡她，是必然的事情吧……

「我們訂了座位。」沈越川牽住林知夏的手，「你們慢慢吃。」

說完，沈越川帶著林知夏走到那個視野開闊的位置，細心的替林知夏拉開椅子，等到林知夏坐下，他才走到林知夏的對面落座。

蕭芸芸的座位正好面對著沈越川的位置，別說沈越川和林知夏的動作了，就連他們的表情，她都看得一清二楚。

好巧不巧，她從他們臉上看到的，都是靜好與幸福。

「……」爺爺的，就不能讓她看見一點不那麼心酸的東西嗎！

秦韓沖著蕭芸芸挑了挑嘴角：「怎麼樣？」

他問的是林知夏這個人。

蕭芸芸只說了四個字：「心服口服。」

她低低的垂下眼瞼，順勢掩飾眼眶裡晶瑩的淚珠。

秦韓按住蕭芸芸的手，幅度很小的搖了搖頭，示意她不能哭。

蕭芸芸也知道不能哭。

否則的話，她不知道該如何解釋。

解釋不通，她辛苦掩飾的事實就會露餡。

她只能用力的閉上眼睛，把將要奪眶而出的眼淚逼回去。

再睜開眼睛的時候，她看見沈越川給林知夏倒了杯水，末了，他用手貼在杯身上探了探水溫，之後才把杯子推到林知夏面前，細心的叮囑了一句：「小心燙。」

「……」這還是那個動不動就吼她、敲她頭的沈越川嗎？

蕭芸芸不願意承認，但是不得不說，沈越川從不對她展現溫柔，不過是因為不愛她。

事實皮開肉綻，現實血跡斑斑，蕭芸芸不想面對，只想逃。

她可以接受沈越川對她沒有感情的事實，但是，她也不願意看見沈越川對另一個女孩體貼入微。

「別胡思亂想了。」秦韓拉回蕭芸芸的思緒，「快吃，吃完我們馬上就走。」

蕭芸芸點點頭，食不知味卻狼吞虎咽。

不到半個小時，她抬起頭：「好了，我吃飽了。」

秦韓也沒怎麼吃，點點頭：「跟他們說一聲，我們就走吧。」

兩人起身，很默契的走到沈越川和林知夏的桌前，蕭芸芸笑得一臉滿足：「我們吃飽了，先走。你們慢慢吃。」

「你們這麼快啊。」林知夏笑得讓人格外舒服，「慢走，下次見。」

「下次見。」

蕭芸芸和秦韓很走出餐廳，驅車離去。

沈越川的視線停留在秦韓的車子消失的地方，很久才收回來，注意到林知夏疑惑中帶著糾結的目光，笑了笑：「你想問什麼？」

林知夏很意外的樣子：「你怎麼知道我有問題？不過，我不知道該不該問呢。」

沈越川多聰明的一個人，已經猜到林知夏在猶豫什麼了，直接說：「我和芸芸是同母異父的兄妹。」

「哦——」林知夏可愛的拖長尾音，「難怪你們的姓不一樣。不過，你們有一個共同點！」

「嗯？」沈越川對這一點倒是很好奇，「什麼共同點？」

林知夏小聲的「哈哈」了兩聲，「你們長得都很好看呀！嗯，芸芸和她男朋友也是郎才女貌！」

沈越川神色一沉：「……吃飯吧。」

林知夏察覺到沈越川不高興了，忙忙轉移話題：「對了，你怎麼會想到來這家餐廳吃飯？」

按理說，秦韓這種身份地位的人，第一次帶她出來吃飯，不會來這種比上不足比下有餘的餐廳。

更巧的是，他們在這家餐廳和他妹妹偶遇了。

「聽說這裡的菜品味道不錯，想帶你來嘗嘗。」沈越川給林知夏夾了一個咖喱炒蟹，「試試這個，很多人推薦他們這道菜。」

「好啊。」哪怕是吃蟹，林知夏的動作也優雅得無可挑剔，末了發出一聲讚歎，「好吃！」

沈越川的手機震動了一下，提示收到一封新郵件。

碰到工作，沈越川的神色不自覺變得嚴肅：「你先吃，我處理點工作的事情。」

「噢。」林知夏的聲音乖軟到不行，「好啊。」

林知夏知道，她應該懂事，絕對不能出聲打擾沈越川，於是不再說什麼，乖乖拿起調羹喝湯。

回復完郵件，沈越川才發現自己沒什麼胃口，相比吃，他更多的只是在看著林知夏吃。

林知夏說得對，蕭芸芸和沈越川，他們確實登對。

離開餐廳之後，他們會去哪裡？

將來呢，他們會不會一直走下去？

沈越川這才發現自己的可笑。

他希望秦韓和蕭芸芸可以真正的在一起，希望蕭芸芸不再困在對他的感情里，讓秦韓給她真正的愛情和幸福。

可是，他根本不敢想象蕭芸芸和秦韓相擁接吻的畫面，他怕會控制不住自己。

或許，他應該對自己更狠一點。

另一邊，秦韓已經送蕭芸芸回到公寓樓下，卻遲遲沒有打開車門鎖。

蕭芸芸好笑的看著秦韓：「秦大少爺，你把我鎖在車上幹嘛？」

秦韓糾結的擰著眉：「放你回去，我總覺得你會做傻事。」

蕭芸芸實在忍不住，「噗」一聲笑了：「你為什麼會這麼覺得？」

秦韓一本正經的說：「我昨天看了一篇新聞，一個二十三歲的女孩，因為失戀自殺了。」

「所以呢？你覺得天底下的女孩都那麼傻？」不等秦韓回答，蕭芸芸就警告道，「你要是敢說是，我就——」

不等蕭芸芸把話說完，秦韓就忙說：「當然，我覺得你沒有那麼傻！」

蕭芸芸何嘗不知，秦韓只是關心她而已。

她想了想，信誓旦旦的說：「你放心吧，我再難過，也不會做出傷害自己的傻事。」

秦韓明顯不信，追問：「你確定？」

蕭芸芸點頭：「我確定，以及肯定。」

秦韓遲疑的打開車鎖，趁著蕭芸芸還沒下車，忙補了一句：「我上午陪你一會？」

「謝謝你。」蕭芸芸笑了笑，「不過，我比較想一個人呆著。」

這種時候，秦韓也不敢強迫蕭芸芸，只能答應她：「好吧。如果你需要一個人陪你說話，我保證十分鐘內趕到。」

蕭芸芸有些想哭，認識秦韓，大概是她所有不幸中的萬幸。

她永遠不會知道，這天晚上，秦韓在她家對面的酒店住了一夜，只為了保證她需要人陪的時候，他可以在最短的時間內趕到。

……

回到家，蕭芸芸才覺得空。

公寓是蘇亦承給她安排的，原先的風格冰冷而又堅硬，她住進來慢慢的添置一些小物，漸漸把這裡捯飭得像一個單身女孩子的家。

可是這一刻，所有用盡心思的布置都失去意義，她只感覺到空蕩。

這個時候她才知道，一個人可以很好，是因為還沒喜歡上任何人。

喜歡的人，會變成你的軟肋，就算你有鎧甲，也無法再忍受孤獨。

蕭芸芸不能否認，此時此刻，她想念沈越川。

吃完飯後，沈越川和林知夏會去哪裡？

看電影，散步，然後……順理成章的在一起？

蕭芸芸不敢再想下去，衝進房間，從床頭櫃里拿出思諾思，吃了兩粒。

心理醫生特別叮囑過她，這種葯，一次一粒就夠了，多吃有害無益。

但是她怕。

她怕一粒思諾思已經無法抵擋傷痛，她怕她會長夜無眠，怕明天過得糟糕且失敗。

如果不能正常生活，她會控制不住自己，然後她可能會去找沈越川，把所有的秘密和痛苦一股腦告訴他。

她不能讓這種事情發生。

過去，這種衝動會讓她和沈越川在以後的日子裡陷入尷尬。

現在，這種衝動不但會讓他們尷尬，還會破壞沈越川現在的幸福。

林知夏，看起來是一個不錯的女孩子，溫婉討喜的性格，簡單幹凈的家世背景，和這樣的人在一起，沈越川一定會很幸福。

她已經不幸福了，怎麼還能破壞沈越川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