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房的時候，按照順序，只是實習醫生的蕭芸芸應該站在床尾。

蕭芸芸一直都覺得，這個位置可以看到主任醫師和主治醫生的查房手勢，又能清晰的看見病人的反應，是一個再合適實習生不過的位置。

一層樓的病房查完，梁醫生帶著蕭芸芸往辦公室的方向走回去。

路上，梁醫生隨口問了一句：「芸芸，有沒有學到什麼？這一批實習生裡面，我們最看好的可就是你了。」

蕭芸芸抱著查房記錄，不太好意思的說：「梁醫生，查房的流程……其實我們已經在學校里都已經學過了，一切只是按流程走。」

梁醫生提高尾音「哦？」了一聲，頗有興緻的問：「你的意思是，剛才我查房的時候，沒有什麼值得你學習的？」

「我當然不是這個意思！」蕭芸芸擺了擺手，說，「實話說出來有拍馬屁的嫌疑，但我是真的覺得，剛才最值得學習的是你對病人的態度。」

梁醫生愣了愣，隨即笑出來：「我對病人的態度怎麼樣，說來聽聽。」

「不管查到第幾個病人，你永遠都像對待第一個病人一樣有耐心，而且細心。」蕭芸芸頓了頓才接著說，「我能感覺到，病人看到你就很安心。讓病人相信自己，配合自己，也是實力的一種吧。」

梁醫生欣慰的拍了拍蕭芸芸的肩膀：「你還在實習期，就已經明白我當了兩三年醫生才明白的道理了。好好努力，病人和醫院，都需要你這樣的實習生成長起來，早日獨當一面。」

說話間，實習生辦公室已經到了，蕭芸芸鄭重其事的點點頭，目送著梁醫生回到辦公室，然後才推開自己辦公室的門。

她不否認，推開門的那一刻，她的內心是忐忑的。

她希望能看見沈越川，卻又害怕看見沈越川。

如果沈越川還在，那麼梁醫生說的就有可能是真的，沈越川對她……不僅僅是朋友那麼簡單。

可是這樣一來，她不知道該怎麼面對沈越川。

但如果沈越川走了，就證明一切都是她想太多了。

她一定會很失望，很失望……

想著，白色的大門已經被推開，整個辦公室暴露在蕭芸芸的視野內。

蕭芸芸下意識的看向沙發那邊，沈越川隨意的坐在沙發上，修長的雙腿叉開，有一種說不出的英俊瀟洒，手肘抵在膝蓋上，正在翻一本滿是醫學術語的醫學雜誌。

聽見開門的動靜，沈越川就猜到是蕭芸芸回來了，抬起頭看向門口，果然是她。

他微微揚起唇角，坐直身子，手上的雜誌還保持著翻開的樣子。

蕭芸芸看著沈越川，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麼，又突然覺得太安靜了，找了個話題：「我以為你回去了，你……」

沈越川合上雜誌，站起來。

蕭芸芸才發現，沈越川也挺高的。

在蕭芸芸的印象里，陸薄言很高，不管是身高還是那種壓迫人的氣場，都很高。

但她以前怎麼就沒有注意過呢，哪怕是站在那麼耀眼的陸薄言身邊，沈越川也絲毫不遜色啊，他的身高氣場，完全可以和陸薄言匹敵，能力也並不輸陸薄言。

就是這個原因，他才能和陸薄言並肩作戰這麼久吧。

嗯，她又找到一個她喜歡沈越川的理由了。

沈越川完全沒有發現蕭芸芸在花痴自己，邁著長腿走到蕭芸芸跟前，一臉坦然的說：「我留下來。」

「……」過去許久，蕭芸芸才猛地反應過來，不明就裡的抬起頭，「啊？你留下來幹嘛？」

沈越川盯著蕭芸芸看了片刻才說：「你不是害怕嗎？我留下來陪你。」

蕭芸芸心裡一動。

沈越川這是，擔心她呢，還是關心她呢？

不管是前者還是後者，她都很開心啊！

不過，絕對不能讓沈越川看出來！

蕭芸芸的手虛握成拳頭，抵在唇邊「咳」了聲：「可是，這不符合規定啊……」

沈越川挑了一下眉梢，不甚在意的問：「你們醫院有『實習生不允許有人陪伴值夜班』這個規定？」

「沒有這種明確的規定。」蕭芸芸說，「只是沒有這種先例！」

「既然沒有，你就開個先例。」沈越川一副輕輕鬆鬆的樣子，「就算有，我現在就給你們院長打電話，廢了這種狗屁規定。」

蕭芸芸愣了愣：「你和我們院長認識？」

沈越川一臉不足為奇，不答反問：「這很奇怪嗎？」

蕭芸芸想起沈越川是誰的特助，頓時就不覺得奇怪了，搖了搖頭：「不過，你明天要上班吧？不要留在這裡了，趁早回去休息，我一個人應付得過來。」

沈越川笑意盈盈的盯著蕭芸芸看了片刻才問：「你擔心我在這裡休息不好？」

蕭芸芸下意識的扔給沈越川一個不屑的眼神：「需要擔心嗎？在醫院本來就休息不好！」說著，目光漸漸變成了質疑，「要是你沒有休息好，明天怎麼輔佐我表姐夫？！」

「……」

「……」

沈越川轉身坐回沙發上，不以為然的說：「你擔心太多了。我跟你表姐夫剛回國的時候，試過連續工作50個小時。熬個夜對我們來說，像三餐一樣正常。」

以前，沈越川也跟女孩子說起過他高強度的工作，只懂得扮靚和買買買的女孩子往往露出崇拜的眼神：「天哪，你居然可以工作那麼久！好厲害啊！嗯……另外一些方面，你肯定更厲害！」

唯獨蕭芸芸，不但沒有表示崇拜，反而一臉嚴肅的皺起眉：「你以後不要再這樣了！」

她的語氣像是不悅，又像是命令。

但更多的，明明是擔心。

沈越川還是第一次看見這種反應，饒有興趣的問：「為什麼？」

蕭芸芸一本正經的說：「人體就像一個精密的儀器，會有損耗，這就是上了年紀的人會得病的原因。如果不想將來生病，年輕的時候就要好好養護這台機器。該工作的時候工作，但是該休息的時候。提供給機器足夠的營養，適當的讓機器停下來休息。50個小時連軸轉，這不叫能力出眾，而是叫過度損耗。」

儘管蕭芸芸從來不裝傻賣萌，但在沈越川眼裡，她多少還是有點小可愛的。

最可愛的，就是她談及自己的專業時。

那麼嚴肅，那麼認真，像一個充滿韌勁努力說服你的小姑娘，有著一股無知所以無畏的單純，讓人忍不住唇角上揚。

「知道了。」沈越川摸摸蕭芸芸的頭，「我明天就去跟你表姐夫說，你不許我再熬夜了，讓他少給我安排點工作。」

「……」蕭芸芸想了想，猛地意識到哪裡不對勁，「你自己想偷懶就直說，這個鍋我不背！」

沈越川沒說什麼，只是唇角的笑意又深刻了一點，蕭芸芸莫名的覺得氣氛有點曖昧。

太曖昧了。

幸好，沈越川的手機鈴聲及時的打斷了這種曖昧。

來電的是陸氏的一個高層：「越川，你在哪裡？方不方便用電腦處理一點工作上的事情？」

沈越川掃到蕭芸芸的辦公室里就有電腦，乾脆的說：「方便。」

掛了電話，沈越川徑直往電腦辦公區走去：「你們的電腦借我用一下。」

「這是我們醫院內部用的辦公電腦。」蕭芸芸說，「連不了外網的。」

「麻煩。」沈越川蹙起眉，有點嫌棄的樣子，雙手卻已經在鍵盤上運指如飛的動起來。

蕭芸芸好奇的跑到沈越川身後，從電腦屏幕上看見了一個又一個陌生的窗口彈出來，還有各種凌|亂的字母亂碼，她是電腦白痴，根本一個都看不懂，只能問：「你要幹嘛？」

「用網路登錄一下我的郵箱，有點工作上的事情要處理。」

「可是，外網……」

蕭芸芸剛想說「連接不了」，沈越川卻已經打開網路，登錄上了他的工作郵箱。

她瞪大眼睛：「沈越川，你對這台電腦幹了什麼？」

沈越川沖著蕭芸芸挑起眉梢，神秘的笑了笑：「以後你可以這台電腦可以上網了，而且，內部查不出來你的瀏覽記錄。」

蕭芸芸被震撼得說不出話：「你……」

「這對我來說，小事一樁。」沈越川點開一封剛剛收到的郵件，偏過頭看向蕭芸芸，「好了，你去休息。」

「……」蕭芸芸依然在震撼中，回不過神來。

沈越川起身，把蕭芸芸拖到沙發區，將她按到沙發上：「乖乖休息，那台電腦出了任何問題，都算在我身上。」

說完，沈越川坐回電腦前，繼續處理工作。

蕭芸芸看著他半藏在屏幕後的臉，依舊英俊，卻又多了一種因為自信而散發出來的遊刃有餘。

她拿過一個靠枕，默默的抱在懷裡。

她知道有些人電腦技術了得，但還是第一次看見一個活生生的高手。

她覺得事情有點不好。

沈越川在她心目中的形象，快要和她表姐夫表哥一樣高大了。

怎麼會變成這樣呢？

原本的沈越川，在她心裡明明就只是一個討厭的流氓啊！還無禮的綁架過她來著！

她該不會有斯德哥爾摩綜合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