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芸芸走出醫院才發現，道路兩旁的樹木葉子，已經從春天的嫩綠變成了夏天的深綠。陽光在枝葉間的縫隙里閃爍著，像極了夜晚的星光。

她挽住沈越川的手：「先去吃飯吧，我餓了。」

「嗯。」沈越川隨即告訴司機一家餐廳的名字。

下車后，蕭芸芸才知道沈越川說的是一家開在江邊的西餐廳。她跟著沈越川走進去，發現內部裝潢簡約又不失優雅，沒有鋼琴聲，讓人覺得安靜雅緻。

餐廳的服務人員熱情地迎上來，跟沈越川和蕭芸芸打招呼，帶著他們入座。

一個背陰靠落地窗的位置，可以看見天空、看見江景和對面的建築群，視野十分開闊，又不需要被太陽暴晒。

最重要的是，這個位置私密性很好，沒什麼人可以聽見他們的談話內容。

蕭芸芸愉快地點好菜，等服務生拿著菜單走遠了，才把視線落到沈越川身上，問：「我們……怎麼選擇？」

他們面臨的不是絕路，相反，他們可以選擇。

眼下，就看他們如何抉擇了。

沈越川知道，他們勢必要直面這個問題，沉吟了片刻，說：「怎麼選擇，完全看我們想要孩子的想法有多強烈。」

蕭芸芸點點頭，表示認同沈越川這個邏輯。

沈越川接著說：「如果你很想要一個孩子，我們……可以賭一把。」

「我知道我們可以賭一把，但是……」蕭芸芸看了看沈越川，咬著下唇，欲言又止。

「但是什麼？」

沈越川語聲柔和，循循善誘，雖然是提問，卻不會讓蕭芸芸有任何壓力。

蕭芸芸抿了抿唇，直接說出心中的顧慮：「我不知道這樣是不是很自私……」

沈越川失笑：「這跟自私有什麼關係？」

蕭芸芸雙手乖乖交疊放在桌上，認真地看著沈越川：「為了滿足我想要一個孩子的願望，我們就要讓這個孩子冒險，這……不自私嗎？」

「你忽略了一件事：他有很大概率是健康的。就算小概率事件發生，他也有痊癒的機會。」沈越川有理有據，「所以，我們稱不上自私。」

「……」蕭芸芸歪了歪腦袋，琢磨著沈越川的話。

沈越川伸出手，輕輕覆上蕭芸芸的手，說：「我相信，如果讓他選，就算明知道要冒險，他也還是會選擇到這個世界來一趟。」

沈越川一向理性，蕭芸芸很少從他口中聽到這麼感性的話，看著他，竟然遲遲說不出話來。

沈越川主動解開蕭芸芸的疑惑：「是不是想問我，我怎麼知道孩子的想法？」

蕭芸芸點點頭：「我剛剛有一個瞬間很想這樣問，轉而一想覺得這個問題太難回答，就放棄了。」

「傻瓜。」沈越川笑了笑，風輕雲淡地說，「不難回答。」

那她就不客氣了！

蕭芸芸的眸底閃爍著好奇，問：「你怎麼知道他會選擇來到這個世界啊？」

沈越川姿態放鬆，儼然是理所當然的口吻：「他是我的孩子，他的想法我不知道誰知道？」

「……」

這個邏輯，好像沒毛病？

蕭芸芸無言以對，只能遲滯地點點頭，表示認同。

「所以，你只需要想一個問題：自己是不是很想要孩子？」沈越川說，「其他的什麼都不要多想。」

蕭芸芸不自覺地跟著沈越川安排的節奏走，「嗯」了一聲。

過了好一會，蕭芸芸突然反應過來自己的思想被沈越川主導了，看著他，心有餘驚地感慨道：「我終於知道你談判有多厲害了。」

沈越川挑了挑眉，不置可否。

這時，頭盤端上來，沈越川說：「不要想太多，吃可以多吃一點。」

「唔！」蕭芸芸的注意力被美食吸引，又一次不自覺地聽了沈越川的話，什麼都不想了，只管享受眼前的美味。

吃完午餐，蕭芸芸不餓了，也終於消化了檢查結果、接受了這個結果。

沈越川不急著回公司，蕭芸芸也不急著回醫院，兩人乾脆去散步。

中午的大街上沒什麼人，兩人手牽著手走在林蔭道上，步調不緊不急，和這座城市緊張的節奏截然不同。

蕭芸芸偷偷看了沈越川一眼，不太確定地問：「孩子的事情，真的只要我考慮好就好了？你不用考慮嗎？」

沈越川揉揉蕭芸芸的腦袋：「如果你想要孩子，我當然也會想要。如果你不想要，我也可以沒有。不是因為我不在乎孩子，是因為從懷孕到生下來，辛苦的人是你。所以，我尊重你的選擇。」

「……」蕭芸芸心裡甜滋滋的，重心往沈越川身上偏移，靠著他說，「我會好好考慮的。」

沈越川「嗯」了聲，「不著急。」

這時，兩人剛好路過一家甜品店，蕭芸芸果斷拉著沈越川進去，指著菜單上的冰淇淋說：「我要吃這個。」

「點別的。」沈越川強勢阻攔，「不準吃冰的。」

「不吃冰淇淋的夏天是不完整的！」

蕭芸芸試圖說服沈越川，卻被沈越川一句話堵回來：

「夏天還沒到。」

「你……」蕭芸芸自知不是沈越川的對手，開始耍賴，「我不管我就要吃冰淇淋，一定要吃！」

服務員大概是見多了這種情況，見怪不怪，笑眯眯的柔聲說：「其實，女孩子偶爾吃一次冰的沒有關係的呢。」

「你聽你聽！」蕭芸芸晃了晃沈越川的手臂，「我這個星期就吃一次！」

好像不答應，她就要哭了。

沈越川只好付了冰淇淋的錢。

五分鐘后，蕭芸芸心滿意足地捧著一碗冰淇淋，和沈越川繼續走在蓋滿樹蔭的道路上。

香草和水果味的冰淇淋，永遠是女孩子最愛口味的第一名。

蕭芸芸挖了一勺冰淇淋送到沈越川嘴邊：「你嘗嘗，特好吃。」

沈越川偏過頭，拒絕都寫在臉上。

「嘗嘗嘛，很好吃的——我保證。」蕭芸芸倔強地舉著手不放棄，循循善誘，「來，張嘴，啊——」

沈越川沒辦法，只好張嘴。

帶著涼意和香氣的冰淇淋，迅速在口腔內融化開，最後只剩下一絲甜甜的滋味。

吃完冰淇淋，蕭芸芸看了看時間，說：「我要回醫院了。」

沈越川打電話讓司機把車開過來，先送蕭芸芸回醫院。

到了醫院門口，蕭芸芸拉著沈越川一起下車。

沈越川直接問：「還有話要跟我說？」

「嗯！」蕭芸芸點點頭，笑容燦爛，「其實，我們今天得到的不是一個壞結果，反而是一個很有希望的結果。所以，你不要心情不好喔，要開心！」

沈越川從善如流地揚起唇角，摸了摸蕭芸芸的腦袋：「其實我心情還不錯。」

「這樣就對了。」蕭芸芸不顧其他人的目光，踮起腳尖親了親沈越川，然後擺擺手，「我回去上班了。」

沈越川也沖著蕭芸芸擺擺手，目送她走進醫院，直到看不見她的背影才上車，告訴司機回公司。

四年前，沈越川為了蕭芸芸的安全，換了穆司爵以前的一名手下當司機。

新司機還很年輕，四年下來也跟沈越川混熟了，偶爾和沈越川聊天不會像公司安排的司機那麼拘謹，就比如此刻——

「沈先生，我有時候真是羨慕你啊……」

沈越川笑了笑：「羨慕我什麼？」

「羨慕你找到了天底下最可愛的女朋友！」

「……」沈越川露出一個贊同的表情，「這倒是真的。」頓了頓，又糾正道，「是老婆。」

「好好好，是老婆。」司機通過後視鏡看了看沈越川，笑著問，「沈先生，能不能告訴我這樣的老婆哪裡可以找到？」

「告訴你也沒用。」沈越川毫不掩飾自己的驕傲和成就感，「沒有同款。」

「……」司機哀嘆了一聲，「那我還是好好開車吧。」

另一邊，蕭芸芸已經走回自己的辦公室。

拉出辦公桌底下的椅子坐下來那一刻，她才發現自己的心情還是有點沉重。

哎，不能這樣啊。

她要沈越川開心，自己怎麼能不開心呢？

想著，蕭芸芸撥通了蘇簡安的電話。

蘇簡安有治癒的力量。

這種時候，她找蘇簡安准沒錯。

蘇簡安顯然一直在等蕭芸芸的電話，蕭芸芸感覺她才剛點了綠色的撥號鍵，蘇簡安就把電話接起了，然後她的聲音傳來：

「芸芸，檢查結果出來了嗎？」

「嗯。」蕭芸芸的聲音里沒有什麼明顯的情緒，「幾個小時前就出來了。」

蘇簡安的聲音也恢復平靜，小心翼翼地問：「那……你想不想把結果告訴我啊？」

蕭芸芸笑了笑，讓蘇簡安放鬆下來，說：「結果其實不是太壞，所以表姐，你不用擔心會戳到我的痛點啦。你們不問，我也會告訴你們的。」

「……」蘇簡安靜靜等待蕭芸芸的下文。

「陳醫生說，遺傳的概率不大。如果我和越川很想要孩子，可以賭一把。」蕭芸芸深吸了一口氣，「怎麼樣，表姐，這個結果還不算壞，對吧？」

「確實不算壞。」但是，也不是一個讓人很滿意的結果，蘇簡安接著說，「所以，陳醫生沒有明確的建議，還是要你和越川來做決定？」

「嗯。」蕭芸芸說，「我會好好考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