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宜低著頭，幼弱稚嫩的頸項彎出一個憂傷的弧度，彷彿一個哀傷的小天使。

沒有人捨得讓天使哀傷。

念念突然想起什麼似的，抬起頭看著相宜，說：「如果醫生叔叔不讓你游泳，我有辦法！」他示意相宜不用擔心。

西遇和諾諾都被念念自信的樣子吸引了注意力，不約而同地看向念念，目光中流露出好奇。

念念瞄了眼西遇和諾諾，沒有給出正面回答，只是神神秘秘地說：「到時候你們就知道了喲~」

相宜笑了笑，雙眸恢復光亮，小心翼翼地向念念確認：「念念，不能騙我哦？」

「嗯！」念念信誓旦旦地保證，「一定不騙你！」

不管是西遇，還是兩個弟弟，都從來沒有騙過相宜。相反，他們一直在用自己的方式，小心翼翼地保護著相宜。

所以，念念這麼說的時候，相宜沒有多想，毫不猶豫地選擇了相信念念。

晚飯快好的時候，蕭芸芸和沈越川也來了。

念念看見蕭芸芸，不知道又想到什麼，拉著西遇跑過去，連招呼都來不及打就脫口問道：「芸芸姐姐，我們有一個問題要問你。」

西遇突然反應過來念念想問什麼。

關於相宜能不能游泳這個問題，他爸爸說明天會問醫生。芸芸姐姐就是醫生啊！

唔，關鍵時刻，還是念念反應快。

蕭芸芸看了看兩個小傢伙，示意沈越川先進去，彎下腰耐心地詢問：「怎麼了？你們有什麼問題？」

沈越川很好奇兩個小鬼這麼認真是有什麼問題，沒有走，好整以暇地站在一旁，等待著即將上演的內容。

「芸芸姐姐，陸叔叔說夏天會教我們游泳，相宜可以跟我們一起學游泳嗎？」

念念的語氣是疑惑的，眼神卻充滿了期待。

而且很明顯，小傢伙期待的是一個肯定答案。

「相宜當然可以游泳，只不過要注意一些事情。」蕭芸芸笑著捏了捏兩個小傢伙肉乎乎的臉蛋，「這樣說，你們是不是會高興一點？」

念念歪了歪了腦袋，沖著蕭芸芸眨眨眼睛：「不止一點點哦！」

蕭芸芸被小傢伙的認真勁兒和措辭萌到了，「撲哧」一聲笑出來。

「芸芸姐姐，」西遇接著問，「那相宜要注意什麼事情？」

很多時候，蕭芸芸都懷疑西遇的心理年齡遠遠不止五歲。

比如這種時候，她給了他們一個滿意而且充滿驚喜的答案，西遇卻不像念念，只記得也只會顧著高興，他會比其他人先一步想到核心問題。

蕭芸芸懷疑，這一點，西遇很有可能是遺傳了陸薄言。

「就是要注意不能嗆水、不能著涼之類的。」蕭芸芸摸了摸西遇的頭，「具體的，我跟你爸爸媽媽說。」

西遇乖乖點點頭：「好。謝謝芸芸姐姐。」

「不客氣。」蕭芸芸示意兩個小傢伙，「你們去把這個好消息告訴相宜吧。」

西遇和念念確認過眼神，很有默契地朝著相宜跑過去。

念念在相宜面前故作了一下神秘，但因為心情實在太激動，最終還是忍不住迅速地把好消息告訴相宜。

相宜高興到蹦起來歡呼了一聲。

幾個小傢伙在好心情的加持下，很快又重新鬧成一團。

夕陽散落在綠茵茵的草地上，彷彿在草地上打了一層輕薄溫暖的光芒，這種光芒在小傢伙們的嬉笑中逐漸退去，只有小傢伙們的歡笑聲久久回蕩在花園。

蕭芸芸看著這一幕，又想起念念早上問她的問題，一把拉住沈越川的手，拖這他到櫻花樹下坐好。

沈越川根本看不出蕭芸芸這架勢是有很重要的事要找他，以為蕭芸芸只是單純地想跟他聊些什麼，說：「我們是不是應該先去跟唐阿姨或者簡安打聲招呼？」

「都是一家人，不用講究那麼多，我有事要跟你商量！」蕭芸芸一副不容置喙的樣子，直盯著沈越川。

沈越川只好示意蕭芸芸說下去。

蕭芸芸看著正在嬉笑玩鬧的孩子們，感嘆道：「我突然有點後悔……」

沈越川無法那麼漫不經心了，正色看著蕭芸芸：「後悔什麼？」

「後悔幾年前沒有堅持自己的立場，生一個孩子。」蕭芸芸臉上說不清是懊悔還是嚮往，「如果我堅持要一個孩子，我們的孩子就可以跟這幫小哥哥小姐姐一起長大，童年也會比別的孩子多一份幸運。」

能夠跟幾個小夥伴一起長大，跟他們當一輩子的朋友，這對任何孩子來說，都是一生的幸運。

這種話，沈越川不至於接不住。

沈越川的姿態很快恢復一貫的放鬆，說：「我的助理小姜，你認識，他的童年更有趣，想知道怎麼回事嗎？」

蕭芸芸的好奇心一向容易被勾起，沈越川都這麼說了，她哪有不點頭的道理？

「小姜父親七兄弟，他父親是家裡的老幺，而小姜是整個大家族的老幺。小姜最大的堂兄堂姐，比他大兩輪。」

蕭芸芸想了又想，還是get不到小姜的童年趣點在哪裡。

有比自己大很多的哥哥姐姐，這種事……其實不是很少見啊。

沈越川彷彿察覺蕭芸芸的疑惑，終於說到重點：「小姜從出生，就受盡一家人寵愛。小時候不缺人抱、不缺玩具。上學后不缺零花錢。工作后不缺有人脈的的哥哥姐姐替他鋪路。怎麼樣，是不是改變看法，覺得小姜更幸福？」

「……」蕭芸芸沉默了兩秒，沒好氣地笑了，「你少來了。」

蕭芸芸想說，如果他們的孩子可以跟西遇和相宜他們一起長大，童年會比別的孩子多一份幸運。

沈越川卻說，他們的孩子晚幾年出生，身邊全是比他大的哥哥姐姐，他會更幸福，因為他擁有的不僅僅是父母的愛，還有很多哥哥姐姐的愛。

蕭芸芸認定，沈越川在試圖扭轉她的想法。

哼，她是那麼容易被洗腦的人嗎！

沈越川意識到自己失敗了，只好改變策略，和蕭芸芸講道理：「你明明知道後悔過去的決定改變不了什麼。」他相信身為醫生的蕭芸芸，比一般的女孩子更理智。

「你說的很對。」蕭芸芸話鋒一轉，「但是，可以補救啊！」

「……」聽到「補救」兩個字，沈越川的頭皮倏地麻了一下。

蕭芸芸笑盈盈的接著說：「我覺得我們現在補救，完全來得及。」

的確還來得及。

所以，希望蕭芸芸理智的沈越川，自然不能雙重標準跟蕭芸芸詭辯。

沈越川只能轉移話題：「肚子餓了，我去廚房看看什麼時候可以開飯。」

蕭芸芸當然知道沈越川是在逃避話題，不過，她有的是辦法，沈越川逃得了一時，逃不了一世，哼哼！

沈越川是一個連開水都不知道怎麼燒的人，踏進廚房的次數一隻手就能數過來。

對於陸家的廚房來說，沈越川更是稀客。

「越川？」蘇簡安無法掩飾自己的訝異，「你怎麼跑到廚房來了？」

沈越川摸了摸下巴，說：「來避個難。」

蘇簡安一時沒反應過來，「哈？」了一聲，不解地看著沈越川。

沈越川倒也不隱瞞，攤了攤手，說：「芸芸剛剛跟我在聊孩子的話題。」

「啊……」蘇簡安拖長尾音，表情隨之恍然大悟。

其實，沈越川不拘小節，蕭芸芸活潑可愛，兩人的性格齒輪完全可以完美地咬合在一起。不管從哪方面看，他們都是天造地設的一對。他們唯一不合的，大概只有「孩子」這一點。

蕭芸芸想要一個孩子，沈越川因為結婚前的那一場大病而心生恐懼，唯恐孩子會遺傳，所以遲遲不敢要孩子。

這個問題，四年來，沈越川和蕭芸芸始終無法協商一致。

陸薄言和蘇簡安這些人，也無法給他們建議。

沈越川和蕭芸芸也深知，如果詢問其他人，勢必會讓人家感到為難。所以，他們一直告訴長輩和朋友，這件事他們兩個商量決定就可以。

結果一商量就是四年，還遲遲沒有決定下來。

「越川，」蘇簡安說，「你們有沒有想過再去諮詢一下醫生？」不管怎麼樣，再聽聽專業的意見，總歸不會錯。

「想倒是想過。」沈越川又轉移了話題，「這個以後再說。肚子好餓，什麼時候可以吃飯？」

蘇簡安說馬上就好，順便讓沈越川幫忙去外面叫小傢伙們回來洗手，準備吃飯。

沈越川很樂意跟小傢伙們打交道，領下這個差事，輕輕鬆鬆地轉身離開。

蘇簡安把煮好的土豆濃湯給每個人盛一碗，蘇亦承也把最後一份牛排擺好盤。

傭人陸陸續續把一個又一個盤子端出去，但牛排的香氣依然在廚房裡徘徊，久久不散。

蘇簡安讓徐伯檢查一下紅酒，隨後脫下圍裙，和蘇亦承一起洗乾淨手，末了遞給蘇亦承一條擦手巾，順便問：「哥，芸芸和越川的事情，你覺得該怎麼辦？」

蘇亦承動作優雅地把手擦乾，說：「我相信越川和芸芸可以找到解決方法。」

蘇簡安半懂不懂地「哦」了聲，跟蘇亦承一起離開廚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