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許佑寧最後一次治療。

如果一切順利，接下來，宋季青就會替她安排手術的事情。

許佑寧，也即將迎來和命運這場硬仗的最後一戰。

如果她的手術成功，穆司爵將得到一切。

如果手術失敗，穆司爵將失去整個世界。

穆司爵自認為，他承受不起手術失敗的後果——

所以，他在問許佑寧的同時，也是在問自己——他準備好讓許佑寧去接受最後一次挑戰了嗎？

當然，不管怎麼樣，最重要的是——許佑寧是不是已經準備好了？

許佑寧淡定的笑了笑，若無其事的說：「我已經準備了好幾個月了。」

言下之意，她早就準備好了。

可是，這個答案並沒有緩解穆司爵心底的焦慮。

穆司爵走到許佑寧跟前，牽住她的手：「佑寧，你記住，不管發生什麼，我都會在你身邊。」

「嗯！」許佑寧用力地點點頭，沉吟了片刻，接著說，「我也有話想跟你說。」

「……」穆司爵的目光專註在許佑寧身上，示意她說下去。

許佑寧醞釀了半晌才組織好措辭，定定的看著穆司爵，一字一句的說：

「司爵，我已經準備好接受手術了。而且，我對自己很有信心。幾個月前，醫生就告訴我，我的情況很危險，隨時有可能離開這個世界。可是，我一直撐到現在，我依然活得好好的。我相信，手術的時候，我也一定可以撐住！」

穆司爵知道，許佑寧在鼓勵自己，也是在安慰他。

他順勢把許佑寧拉進懷裡，緊緊抱著她。

許佑寧乖順得像一隻小貓，半邊臉貼在穆司爵的胸口，接著說：「康瑞城口口聲聲說要你痛苦，我不會讓他得逞的。司爵，我們還有很多事沒做，你的餘生還有很長很長，我要陪著你。」

穆司爵低頭，親了親許佑寧的發頂：「好。」

許佑寧抬起手，親昵的勾住穆司爵的脖子：「那我們就這麼說定了，不管發生什麼，你都要在我身邊，我也會陪你一輩子！」

穆司爵低低的說：「好。」

他的聲音聽起來分外迷人，所有的顫抖和壓抑，統統被表面的平靜壓下去，只有不自覺把許佑寧抱得更緊的力道，泄露了他心底的恐懼。

他肆無忌憚這麼多年，現在唯一恐懼的事情，就是失去許佑寧。

命運好像抓住了他這個弱點，一而再地利用許佑寧威脅他。

他接受威脅，如果可以，他甚至願意用剩下的一切，換許佑寧手術成功。

可是，命運不會像國際刑警那樣和他做交易。

他和許佑寧，只能放手一搏。

穆司爵還沒調整好心情，敲門聲就響起來。

許佑寧及時鬆開穆司爵，對著門外說了聲：「進來。」

葉落推開大門，探頭進來，說：「七哥，我是來接佑寧的。手術室那邊已經準備好了。」

許佑寧要去接受最後一次治療了。

穆司爵牽住許佑寧的說，說：「我陪你。」

許佑寧當然不會拒絕，笑著點點頭：「好！」

許佑寧進了手術室之後，葉落和穆司爵只能在外面等著。

葉落知道穆司爵事情多，看了看手錶，說：「七哥，佑寧治療起碼也要兩個多小時。你可以先去忙，時間差不多了再過來。」

穆司爵完全沒有要離開的跡象，說：「我剛剛答應過她，不管發生什麼，我都會陪著她。」

葉落明白過來什麼，笑了笑：「那你在這裡等，我先去忙了。」

「嗯。」

穆司爵雖然在回應葉落，但是，他的視線始終沒有離開過手術室大門，好像只要他再專註一點，他就能獲得透|視技能，透過大門看見許佑寧。

葉落沒有再說什麼，默默地離開。

繼續留在這裡，她也只能羨慕許佑寧。

她還是去工作，用薪水來撫慰她這顆單身狗的心靈吧。

蕭芸芸正好來醫院辦事情，聽說許佑寧在做最後一次治療，打電話跟導師請了個假，跑來找穆司爵。

她不像洛小夕那麼忌憚穆司爵，一過來就拍了拍穆司爵的肩膀，聲音像精靈般輕快：「穆老大！」

穆司爵以為自己聽錯了，偏過頭一看，真的是蕭芸芸。

他詫異的看著蕭芸芸：「你怎麼會在醫院？」

「我過來幫我們導師辦點事情，正好碰到葉落，聽說佑寧在做治療的事情。」蕭芸芸在穆司爵身邊坐下，問道，「治療做了多久了？」

穆司爵看了看手術室的方向，說：「剛開始，還要兩個小時。」

曾經，穆司爵最討厭等待。

可是現在，他眉目平靜，好像兩個多小時只是兩分鐘那麼長。

有那麼一下子，蕭芸芸忍不住懷疑，穆司爵是不是換了一個人？

穆司爵之前積攢下來的耐心，現在都用到許佑寧身上了吧？

蕭芸芸越想越覺得，穆司爵一個人太孤單了。

她很講義氣地決定：「穆老大，我留下來陪你！」

穆司爵看著蕭芸芸：「你今天沒課？」

「我可以請假啊。「蕭芸芸擺擺手，漂亮的眉眼間藏著一抹小驕傲，「憑我的功底，請半天假根本不礙事！」

穆司爵被蕭芸芸自信的樣子逗笑了，唇角微微上揚了一下。

蕭芸芸看著穆司爵唇角的弧度，突然想起一件事，也忍不住笑了，說：「穆老大，我現在發現了——你是個特別有遠見的人！」

穆司爵挑了挑眉：「嗯？」

「我不知道你還記不記得以前的事情。」蕭芸芸兀自陷入回憶，「越川生病的時候，一直住在這裡，他有一次做治療，你也過來了，我們不知道怎麼聊起了『死忠粉』的事情——

「我說，表姐夫有表姐，表哥有表嫂，越川有我，就你一個人差一個死忠粉了。

「你反駁了我的話，說，不對，你有佑寧！」

「……」穆司爵沒有說話，似乎在回憶有沒有這麼一回事。

蕭芸芸笑了笑，自顧自地接著說：「穆老大，你不知道你那個時候有多萌！」

穆司爵也記起來了，那個時候，他也不知道他哪來的閒情逸緻和一個小姑娘爭辯。

他更意外的是，當時，和他還不怎麼熟悉的蕭芸芸，竟然絲毫不忌憚他，可以坦然地坐在他身邊，大膽地拍他的肩膀，跟他說一些鼓勵的話。

要知道，哪怕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洛小夕，對他都有幾分忌憚。

當時，所有人都以為蕭芸芸是初生牛犢不怕虎。

後來，蕭芸芸接觸了幾次，穆司爵才明白，蕭芸芸不是初生牛犢，她就是有那種單純而又直接的勇氣，可以坦然地面對一切。

如果沒有這種勇氣，發現自己愛上越川之後，她也不敢那麼直接地面對自己的感情。

這種有勇氣又有執行力的女孩子，確實值得沈越川深愛，也值得身邊的人喜歡。

穆司爵本來是不能接受有人用「萌」來形容他的。

但是，如果那個人是蕭芸芸，他可以忍一下。

蕭芸芸回憶的閘門一打開，就停不下來了，接著說：「後來我還問你，你搞定佑寧這個死忠粉了嗎？你很酷的說，遲早！」

「……」穆司爵沒有說什麼，只是唇角的弧度變得更深了。

蕭芸芸絲毫不掩飾自己對穆司爵的崇拜，雙手托著下巴看著穆司爵：「穆老大，你知道你那個時候有多帥嗎？反正在我眼裡，你帥呆了！」

穆司爵閑閑的提醒許佑寧：「越川會吃醋。」

「唔，沒關係。」蕭芸芸胸有成竹的說，「我有一百種方法搞定越川！」

「……」穆司爵看著蕭芸芸把沈越川吃得死死的樣子，不由得笑了笑。

蕭芸芸好奇地眨巴眨巴眼睛：「穆老大，你笑什麼啊？」

穆司爵說：「我沒想到越川會有今天。」

沒遇到蕭芸芸之前，沈越川也談過幾次戀愛。

但是，連沈越川的「女朋友」都知道，他不是認真的，她們只需要配合沈越川的遊戲規則——沈越川需要的時候，她們出現；沈越川忙工作的時候，她們絕不打擾。

沈越川甚至說過，這是男女之間最舒服的相處模式。

他們都能給彼此想要的，但是又互不打擾，棒極了！

現在，沈越川應該很想裝作不認識以前的自己。

蕭芸芸托著下巴，淡定的笑了笑：「我知道越川以前是什麼樣子。小樣，那都是因為她以前沒有遇到我。」頓了頓，又說，「不過，那個時候，我還在澳洲呢。他想遇都遇不到我。」

但是後來，她果斷決定來A市當交換生。

原因么，也挺簡單的——她有一個無所不能的表哥在A市，她一來就有一座超級大大大靠山，她覺得安心。

她也沒想到，她會在這座城市遇到沈越川。

或許，這就是命中注定吧。

很多時候，緣分真的是件妙不可言的事情。

穆司爵和蕭芸芸就這樣有一搭沒一搭地聊了兩個多小時，直到許佑寧治療結束，被護士從手術室推出來。

很難得，今天治療結束后，許佑寧依然是清醒的。

看見蕭芸芸，許佑寧有些意外：「芸芸，你怎麼會在醫院？」

蕭芸芸古靈精怪的一笑：「我過來幫導師辦點事情，聽說你在做治療，就過來了。對了，你現在感覺怎麼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