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離起飛不到半個小時，穆司爵的私人飛機降落在醫院樓頂的停機坪。

保鏢走過來告訴穆司爵：「七哥，可以下飛機了。」

穆司爵看了許佑寧一眼，沉聲命令：「下去。」

許佑寧解開安全帶，一臉淡定地走下飛機。

阿光已經聯繫過醫院，醫生護士早已準備好，許佑寧一從飛機上下來，護士馬上推著移動病床迎向她。

婦產科主任則是走向穆司爵，詢問道：「穆先生，出了什麼情況？」

穆司爵冷沉沉的吩咐：「替許佑寧做個檢查。」

主任看了許佑寧一眼，有些猶豫的問：「全身的嗎？許小姐懷孕了，有些輻射太大的檢查，她是不能做的，會影響到胎兒。」

「不，我只是要你替她做個孕檢。」穆司爵說，「我要知道胎兒的情況。」

其實，許佑寧下次檢查的時間還沒到。不過，穆司爵既然要求了，醫院也不能拒絕。

主任點點頭：「我明白了。」

另一邊，護士正在勸許佑寧躺到病床上。

許佑寧雙手插在外套的口袋裡，一臉彆扭：「我沒事，我可以走著去做檢查。」

她明明是好好的一個人，卻躺在病床上讓人推著走，這也太彆扭了。

護士知道許佑寧是穆司爵的人，她不想躺上去，也沒有人敢強制命令她，正巧主任走過來，一眾護士只能把求助的目光投向主任。

「許小姐，」主任知道許佑寧不是不講理的人，勸道，「配合一下我們的工作吧，麻煩了。」

許佑寧一向吃軟不吃硬，主任這麼彬彬有禮，她反倒不好意思再堅持了，雖然很彆扭，但最後還是躺到了病床上。

主任鬆了口氣，吩咐道：「送許小姐去檢查室，快！」

「是！」

一行醫生護士推著病床，進電梯下樓后，迅速朝著檢查室移動。

穆司爵一路跟在後面，沒有人注意到他的雙手始終是握成拳頭的，神色間那抹緊繃更是無法掩飾。

許佑寧偏了一下頭，不經意間看見穆司爵，也看見了他緊繃的神色。

不了解穆司爵的人，大概會以為穆司爵在發怒，會害怕這樣的穆司爵。

但是，許佑寧知道，穆司爵只是在擔心，或者說他在害怕。

他害怕失去孩子。

許佑寧知道穆司爵很想要這個孩子，可是他沒想到，他會緊張到這個地步。

還好，孩子應該沒什麼事。

如果孩子出了什麼事，她今天大概也別想活著離開醫院。

病床很快被推進檢查室，穆司爵下意識地想跟進去，卻被護士攔在門外。

護士解釋道：「穆先生，男士不方便進入產科檢查室，請您在外面稍等。」

穆司爵沒有堅持，收回邁出去的腳步，看著檢查室的門緩緩關上。

檢查室內，許佑寧躺在病床上，回答了醫生幾個問題，然後不停地接受各種檢查。

她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錯覺，有些檢查，她好像做了兩遍。

不知道折騰了多久，主治醫生終於說：「好了，檢查結束，把許小姐送回病房。」

送回病房？

許佑寧一下子坐起來，看著醫生，問：「醫生，為什麼要把我送進病房？」按照慣例，檢查完了，不是應該讓她去辦公室等結果嗎？

醫生看了許佑寧一眼，似是嘆了口氣，說：「許小姐，我一會再跟你解釋，先讓護士送你回病房。」

許佑寧記起劉醫生的檢查結果，突然滋生出一股不好的預感，抓著醫生的袖子問：「醫生，是不是我的孩子怎麼了？你回答我，醫生……」

「許小姐，請你保持冷靜。」醫生示意護士，「快送許小姐去病房。」

「醫生！」

許佑寧還想問出一個答案，護士卻已經推著她往外走。

這一刻，大概是許佑寧此生中最無助的時候。

可是，她沒有任何依靠。

這時，穆司爵還在外面等。

許佑寧進去后，穆司爵的拳頭依然沒有鬆開，看著檢查室上方的紅燈，那股不好的感覺像一張網牢牢籠罩住他，他心裡好像有什麼要爆炸分裂出來。

感覺等了半個世紀那麼久，檢查室的大門終於打開，許佑寧已經換上病號服，被從病房裡面推出來。

上次做完檢查，許佑寧是走出來的。

這次，她為什麼換了病號服，還躺在病床上？

穆司爵的心臟就像被人提起來那樣，他下意識地走向主治醫生：「許佑寧怎麼樣？」

這個瞬間，穆司爵全然遺忘了孩子的事事情，他擔心的只有許佑寧。

醫生摘下口罩，示意穆司爵放心：「許小姐沒事。穆先生，我們去病房說吧。」

穆司爵的心臟緩緩回到原位，也是這個時候，他反應過來，許佑寧沒事的話，那麼……就是孩子出了事情。

他看了許佑寧一眼——許佑寧似乎處於一种放空的狀態，目光空空洞洞，臉上沒有任何情緒。

進病房后，其餘醫生護士統統退出去，只留下主治醫生一個人在病房裡。

主治醫生嘆了口氣，神色異常沉重：「穆先生，我們檢查發現，許小姐的孩子，已經沒有生命跡象了。」

「……」

「……」

這是許佑寧第二次聽到這句話了。

「轟隆——」一聲，就好像有一把鎚子重重地砸進她的世界，瞬間，她的世界四分五裂，漸漸碎成齏粉。

最後，那把鎚子落在她心口的位置，震碎她的心臟，也堵住了她的心口，她無法呼吸，也感覺不到自己的心跳。

這種感覺，比臨死更加難受。

沉沉的死寂牢牢籠罩著整個病房。

不知道過去多久，穆司爵才發出聲音：「怎麼回事？」

「這個……」醫生有些猶豫的說，「我們也不能確定具體的原因。不過，許小姐這個跡象……像是藥物導致的。」

不，不是那樣的！

許佑寧最清楚，她根本沒有碰任何藥物。孩子沒有生命跡象，絕對不是藥物導致的！

可是，她不能把醫生的話堵回去，只能眼睜睜感受病房的氣壓又低了幾分。

「檢查過程中，你們有沒有操作失誤？」穆司爵的聲音綳得像拉滿的弓，聽得出來他在極力剋制自己的憤怒，一字一句道，「剛才做的所有檢查，全部重新做一遍。」

「穆先生，我們理解你的心情。」醫生停頓了一下才接著說，「但是，我們剛才已經進行了兩遍檢查，許小姐的孩子……確實已經沒有生命跡象了，沒有必要再檢查一遍了。」

一瞬間，病房內冷得像下雪。

穆司爵的身後立著一個五斗櫃。

聞言，他的拳頭狠狠地往後一砸，「嘭——」的一聲，櫃門上生生出現一個窟窿。

聲響來得太突然，醫生被嚇了一跳，反應過來后，下意識地看向穆司爵，意外看見穆司爵的手被木屑劃出一道道傷口，血跡斑斑。

醫生忍不住提醒：「穆先生，你的手……」

不等醫生把話說完，穆司爵就轉身離開病房。

許佑寧無暇顧及穆司爵，徑自閉上眼睛。

不用看，她也可以想象穆司爵的神色有多陰沉，她的心情並不比穆司爵好。

醫生猶豫了一下，還是不敢叫住穆司爵，只好和許佑寧說：「許小姐，檢查的過程中，我們發現你的身體不是很好。所以，我們建議你儘快處理孩子，好好調養。其實，你和穆先生都很年輕，只要調理好身體，你們還有很多機會的。」

「醫生，」許佑寧睜開眼睛，「你們確定嗎？我的孩子……真的已經沒有生命跡象了嗎？」

醫生點點頭：「許小姐，我們很確定。」

「那上次呢？」許佑寧幾乎是撲向醫生的，說，「上次你們是怎麼檢查出孩子很健康的？你們上次怎麼檢查的，這次還像上次那樣檢查不就行了嗎！」

許佑寧已經什麼都顧不上了，她只要孩子健康，只要一個她可以接受的答案。

「這個……」醫生被問得一臉為難，「許小姐，人的身體是隨時都會發生變化的。這一次，你的情況已經和上次不一樣了，我們沒辦法檢查出和上次一樣的結果啊。」

「你能不能想想辦法？」許佑寧乞求的抓住醫生的白大褂，「求求你們，救救我的孩子，我的孩子……」

許佑寧想告訴醫生，她的孩子應該還有生命跡象的。就像上次，劉醫生明明已經檢查出孩子沒有生命跡象，可是後來到了這裡，醫生又檢查出孩子是健康的。

應該是她腦內的血塊活動，影響了檢查結果。

可是，這樣一來，她的病情就瞞不住了。

醫生知道許佑寧想說什麼，搖搖頭：「許小姐，我們很確定，孩子已經沒辦法來到這個世界了。這種事，沒有奇迹可以發生的。」

「不，不是這樣的，我有特殊情況！」許佑寧哀求道，「醫生，你聽我說！」

「許小姐，」醫生說，「沒用了，藥物已經奪去了孩子的生命，為了將來著想，你儘快處理掉孩子吧。」

就在這個時候，穆司爵「砰——」的一聲推開門，從外面進來，命令醫生：「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