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寒不敢隱瞞，將實情告訴了龍梟，卧房內很安靜，兩人對視，呼吸交錯。

過了一會兒，龍梟終於怒了，「楚大夫，楚醫生，楚教授，大專家！你讓我說你什麼好？嗯？」

洛寒理虧，手指頭絞來絞去，跟個犯錯的孩子似的，「我這不是跟你坦白了嗎？而且我已經按照宋伯伯的藥方在調理身體，絕對不會有問題，我保證。」

龍梟氣的原地走了一圈兒，修長的手指頂著突突直跳的太陽穴，「還堅持去醫院上班嗎？」

洛寒看向窗外，眼睛跳出一絲討好，「能……去嗎？」

「你說呢？」完全是大人教訓孩子的語氣。

洛寒實在不想告訴他真相，就是怕他又如臨大敵，「我覺得可以。」

龍梟真是氣的要跺腳了，「是你的感覺之準確，還是醫生的檢查？」

洛寒挽著他的手臂，獻媚的晃了晃，「龍梟，我現在帶著醫療團隊呢，本來頂樑柱是我和唐靳言，現在他走了，就剩下我一個，我要是不在，項目組就沒人扛把子，我能走嗎？你想想。」

龍梟綳著臉，「你這意思是，你走了項目就要叫停？」

「對。」

「很好，那就停了，別說一個項目，整個醫院都叫停我也沒意見，華夏的股份我全當打水漂，賠得起。」龍梟面色微慍，不容商量。

洛寒頭大，「龍梟，你冷靜點，我和你一樣關心孩子，坦白說我也沒那麼高尚無私，但起碼我是醫生，我得有責任感吧？這樣吧，等唐靳言回來我就休息，正好利用這段時間進修一下。」

「唐靳言要回來？」龍梟很會抓重點。

洛寒哼哼哈哈的打圓場，「是啊，誰讓他是專家呢？除了他，暫時沒人能接替我的位置，要麼讓他回來，並且給他更高的薪資，要麼我繼續在醫院待著，很好的選擇題，選不選？」

龍梟幽深的眸子俯視洛寒倔強的瞳仁，終於還是敗下陣來，「他什麼時候回來？」

「最近吧，醫院正好有個項目，需要他當一把手，而且她以前答應過高穎姿陪她做手術，給他一個台階，再用項目牽絆住他，一步一步把他拉上原來的位置，哎，唐靳言自尊心很強，如果不春風化雨的引導，他肯定死犟不回來。」

洛寒在刷牙，嘴巴里塞著電動牙刷，含混不清的說了一大段。

龍梟就環臂靠著門框看她，眸子里隱隱有醋意，「春風化雨？我的老婆對別的男人真是用心，我該怎麼表揚你？這麼好的策略，是不是可以列入《追男三十六計》？」

洛寒剛才說的都是大實話，但顯然表達錯了對象，於是扭過頭去漱口，「我是為了醫院，不是個人，別亂吃醋了，我說龍先生，我該沒問你呢，你在江城看到如花似玉的鄭昕，就沒做點別的？」

洛寒洗好了臉，乾乾淨淨的臉頰紅潤白皙。

「有。」

「呵！」

「共處一室，共進晚餐……還想聽什麼？」龍梟撩起一條劍眉，笑容爬滿了眼角。

「打住打住，我對前夫的新歡沒什麼興趣，細節不需要描述，我要好好吃飯，你可千萬別影響我的胃口。」洛寒牙痒痒，鄭昕真是……不死心呢！

「想什麼呢？我們只是談了合作，我和鄭成林達成共識，各取所需，以後江城的生意會更好做。」龍梟幫她把頭髮放下來，「吃醋了？」

「我……」廢話！

「吃點醋也挺好，你吃醋的樣子挺可愛。」他壞壞的點了下她的發頂。

「滾！」

之後的幾天，龍梟要抓京都的新能源項目，實地考察，和有關部門協商各種疑難問題，又要抓江城那邊的大框架，整個新項目坐下來得消耗大量的時間和精力，他人不在江城，可該做的事一樣不能少。

而洛寒在醫院已經減少了絕大多數的工作任務，幾乎不去手術室了，有時間就去休息室睡覺、吃加餐，喝葯湯，或者去調養室陪伴袁淑芬。

袁淑芬知道了她肚子里的孩子是女寶寶，並沒有像傳統父母那樣表現的失落，而是滿心歡喜的說女孩好啊，聽話乖巧好照顧，以後如果長得像媽媽一樣漂亮更好了。

洛寒削水果給她，陪她畫畫，那幅畫上面的空缺處已經畫好了，龍梟和慕紹恩在下棋，洛寒、袁淑芬觀棋，旁邊的有一個嬰兒床，袁淑芬和洛寒各把一隻手放在床的邊沿，女娃娃一身粉嫩的衣服躺著，只是還沒畫出眉眼五官。

袁淑芬的筆就此打住，笑道，「這幅畫，等寶貝出生以後再完工。」

洛寒對袁淑芬的藝術造詣表示出了崇拜的讚歎，「媽，你比畢加索梵高齊悲鴻齊白石什麼的厲害多了！你才是真正的藝術家！這哪兒是畫啊，這就是一張照片！」

袁淑芬笑道，「其實這就是我夢寐以求的全家福，只是你們的爸爸不在了，只能這麼做，呵呵，也算是完成了一個願望。」

洛寒環住她的手臂，幫她把畫筆放好，「媽，你不知道孕婦淚點低嗎？」

袁淑芬樂了，「好了好了，不說這個，我最近恢復的很好，我想抽個時間去英國一趟，醫生不同意，你幫我說說吧。」

「不行，我也不同意，從中國去倫敦要飛十幾個小時，你身體受不了這麼長的飛行，你有什麼事我們幫你辦，但你必須留在醫院。」洛寒認真的下了醫囑，不再跟她含糊。

袁淑芬笑道，「看你緊張的，我可以帶醫生去，而且我坐梟兒的私人飛機，不會有事，你幫我說服醫生，我去倫敦有不能不辦的事，你就當替我完成心愿，行嗎？」

洛寒想到醫生說的話，袁淑芬隨時可能會離開，所以她生前有什麼心愿盡量達成。

難道……

她自己也察覺到了什麼嗎？

「媽，這個療程的葯還有二十天，等整個療程結束再去行嗎？」洛寒考慮過現實情況，但依然不放心讓她離開。

袁淑芬掙扎了一下，選擇聽從，「好，那就等一個療程結束。」

從調養室出來，洛寒給王凱打了個電話，通知他抽空帶孩子來醫院檢查，上次打完電話，王凱說公司趕項目，他人在江城做技術維護，暫時沒辦法回來，孩子讓保姆帶著呢。

「江城的項目大概需要多長時間？」洛寒聽到電話里聲音很嘈雜，各種催促、叫嚷，場面一定很忙碌。

王凱夾著電話飛快打鍵盤，「老闆，上百億的大項目，前期的投入非常大，楚氏的技術團隊挪來了三分之一，就這樣恐怕也得十天半個月，甜甜目前沒什麼情況，讓宋教授放心。」

「行吧，辛苦大家了，回頭給你們加工資。」

只是，把孩子交給保姆照顧，這樣真的好嗎？

洛寒回到辦公室，華天意氣風發的過來了，「楚醫生，我的請假條今天開始奏效，我和雙雙明天去馬爾地夫。」

洛寒支著額頭看他，「有點創意行嗎？馬爾地夫都被大家玩兒爛了。」

華天聳聳肩，無奈道，「你以為我想啊？我本來是計劃飛巴黎，但是法國的簽證周期太長，只是拍婚紗照片，取幾個景點的背景就行了。」

洛寒給他在假條上籤了字，繼續道，「就這麼簡單？把我們家的小蘿莉給騙回家了？」

華天拿走了假條，樂不可支的笑，「不然還想怎麼樣？別墅？豪宅？也行啊，你讓梟爺把房價壓低，一平米一萬，我保證買一套大的。」

「想得美！你怎麼不去搶？」洛寒嗤笑他，同時又想，那麼普通的工薪階層，辛苦賺錢付收復，再共同努力還房貸，是不是也挺幸福？

只是，再想想京都的放假，洛寒不由一陣哆嗦。

「那不就得了？咱們腳下這片土地，房子均價七萬多，嘖嘖，勞動人民可望不可即。」華天把自己說的跟個窮困大眾似的，但是誰不知道他是資深外科醫生，姑姑還有公司，他自己也有一套房。

真是夠了！

「想讓我漲工資？」

「真給？」

「你猜？」洛寒狡猾一笑，並不作答。

華天不抱任何期待，「我還是別猜了，真相最傷人。」

華天剛走，林熙雯來了，進門就傻乎乎的笑，「洛姐，喝茶不？我請你。」

洛寒看了下手術排班表，又看看林熙雯，「你下午不是跟王醫生上台嗎？他主刀，你是第一副手，你還有心情請我喝茶？」

林熙雯噘嘴道，「哎呀，我都做了多少回副手了，緊張什麼？再說了，我跟你一起喝茶，順便沾染一點你的仙氣，做手術更順利啊！」

洛寒實在服了林熙雯這張嘴，「好，被你收買了。」

林熙雯給她沖了一杯紅棗蓮子茶，自己則喝咖啡，畢竟上手術台不是鬧著玩兒的。

「說吧，神神秘秘的，什麼事？」洛寒還不知道她嗎？十之八九因為龍澤。

林熙雯笑嘻嘻的道，「果然是我的偶像！厲害！那個，你知道這次江城的項目是楚氏和MBK聯手吧？」

洛寒喝了一口茶，甜甜的，「知道，後來才知道的，怎麼了？不過這個項目並不是小澤負責，你擔心什麼呢？」

林熙雯哼了哼，憤慨道，「我知道不是他負責，所以我才生氣！你不知道吧。這個項目竟然是杜凌軒在插手！牛逼不？意外不？我當時閃瞎了狗眼！瑪德，杜凌軒是什麼東西！敢搶我男人的場子！」

噢？杜凌軒？

呵呵，龍庭真是有意思！不交給兒子，交給外人！

「小澤告訴你的？」洛寒不露神色的喝茶。

難怪啊……龍梟一直都沒去江城跟後續，也沒跟她說合作的細節。

林熙雯握拳，「杜凌軒不知道給龍庭灌了什麼迷魂湯，我一定幫我男人討回公道！」

「所以，你找我是幹什麼？」洛寒繼續喝茶。

「這個嘛……洛姐，杜凌軒以前追你的對不？他有什麼軟肋？」林熙雯八卦又期待。

洛寒搖頭，「熙雯，杜凌軒不是你能對付的，不要招惹他，惡人自有天收，你別逞能。」

「可是……」

「沒有可是，杜凌軒能跟龍庭合作，你覺得他笨嗎？傻嗎？是你一個小姑娘能打敗的？你再跳十次窗戶，也不是他的對手，所以，好好準備你的手術。」

「我不！我才不怕他！」

——

美國，紐約。

「手術時間已經定了，後天下午，你回來吧。」

再次接到高穎姿的電話是一個月後。

她的聲音一次次迴響在唐靳言的耳邊，他坐在學校辦公室內，眼神空洞。

「教授，您下午的課三點開始，上周您留的作業今天不要忘記哦。」助教在一旁提示了一下，可是唐靳言明顯走神了沒聽到。

助教又低聲道，「教授？」

「whht』worng？」唐靳言突然回過頭，脫口問了句。

助教被他緊張的神情看的笑了，「教授，我說下午您有課，還有上次的作業別忘記，您想什麼呢？」

唐靳言這才道，「沒事，把下周的課程安排給我看下。」

助教把ipad給他，「下周您有三節課，醫學院周四要安排全體教師去加州大學。」

唐靳言點頭，「我明天飛中國，來回需要五天時間，把課程先往後排，至於加州大學，我就不去了。」

「這麼突然？您跟校長說了嗎？」

「我會跟他說，你方便的話幫我訂好機票，麻煩了。」

算起來，他在美國已經兩個多月了，本來說三個月，只是緩兵之計，他並打算再返回中國。

當天放了學，唐靳言回到家，將自己要臨時回國的消息告知了父母。

唐宗瑞很驚訝，但並沒有反對，只是神色有些不自然的道，「靳言，爸爸年紀大了，雖然也想落葉歸根，但畢竟離開祖國這麼多年，回不去了，爸爸只想一家人團圓，你懂嗎？」

唐靳言點頭，「我知道，這次我回國是看望一個朋友，事情處理好還會回來，放心，我一定回來。」

唐媽媽拉著兒子的手，「你上次說的那個姑娘，一起帶來讓我們看看，你都知道這麼大了，總要結婚生子吧？」

唐靳言有些尷尬，「好，我盡量，只是她工作很忙，說不定。」

是……她工作很忙，已經很久沒聯繫到她了，一開始打電話是她同事結的，後來連電話都打不通。

唐靳言對此很是不安，這次回國正好可以問問。

……

莫如菲再度登門拜訪，同樣是怡景別苑，但和她五年前來卻天壤之別。

她是看到龍梟的車子開去了公司才過來的，人站在門外，發現門禁換了，密碼換了，一切都證明這裡跟她屬於兩個世界。

她按了一下門鈴，心不甘情不願的在外面等待著回應。

傭人跑到客廳，難掩興奮的嘿嘿笑，「少奶奶，莫小姐來了，在外面等著呢，讓她進來嗎？」

洛寒最近上班時間很松閑，所以人還賴在家裡看雜誌，一聽到是莫如菲來了，笑了笑道，「挺能沉住氣的，居然憋了一個多月才來找我，讓她進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