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身？爭氣？

曹婉清說這些話，明擺著把林熙雯看成了想要借著龍澤往上爬的貧民綠茶婊。

所以，林熙雯夾了一點菜，還沒送到嘴裡就覺得味道變餿了。

她放下筷子，食慾蕩然無存，「阿姨，您放心，雖然我出身不好，但是我會自己努力。」

龍澤思維比女人遲鈍了一點，可他也聞到了空氣中不尋常的味道，擱下筷子道，「媽，雯雯很出色，是華夏醫院在最好的心外科醫生，大嫂的第一副手！」

誰不知道名勝一時的楚洛寒是心臟方面最年輕的資深專家，能夠給她當副手必然不是一般人，但是再怎麼說，副手永遠是副手，風頭當然不會高過主刀。

曹婉清又笑了下，往龍澤和林熙雯的碟子里各夾了一個蝦，「你大嫂的副手？你大嫂的確很出色，但是總不能一直當副手吧？你說呢熙雯？」

林熙雯還能說什麼，這種問題就跟直接打臉差不多，明擺著是在嘲諷，她難道說，等楚醫生退休？等她畢業？還是說楚醫生正在培養她獨立？

說到底，她不如楚洛寒。

龍澤打斷了兩人之間劍拔弩張的氣氛，笑道，「媽，我找的是老婆，又不是心臟病醫生，我心臟沒事兒，不需要大嫂那樣的專家，我覺得雯雯已經足夠好了！」

林熙雯卻怎麼都笑不出來了，按照她以前的脾氣，有人敢這麼諷刺她，她一定直接掀桌子，再給她送上一巴掌，但這個人是龍澤的親生母親，她得忍著！

「阿姨，我現在還太年輕，很多東西都要學習，現在不會的，以後我會學好。」林熙雯發誓，這是她此生最好的脾氣了！最好的脾氣了！

龍澤一向敬重母親，也心疼她一個人常年在外孤獨無依，所以她現在說話或許難免有些苛刻，但是他相信總有一天她會改變對林熙雯的看法。

曹婉清夾菜，「對，你還年輕，小澤也很年輕，所以結婚的事就先擱著吧，不要急，等到你們大兩三歲再說，現在小澤的事業不穩定，你的工作也沒上正軌，你覺得怎麼樣？」

林熙雯心裡清楚的很，臉上卻不露痕迹，「好，聽阿姨的。」

龍澤拉著她的手，按了按，「媽，這件事我們會商量，雯雯還要趕飛機，我先去陪她整理行李。」

一頓飯不歡而散，林熙雯以最快的速度打包好東西，一些東西塞不下去了，她索性丟出來不要。

龍澤看她臉色不對，誘哄道，「生氣了？我媽說話就那樣，她有口無心，你別太在意，我娶媳婦兒，又不是我媽，別生氣了。」

林熙雯覺得很諷刺，「龍澤，我真的要對你媽媽另眼相看了，真的很讓我開眼界。」

龍澤的帥臉垮了一半，「雯雯，你如果不願意跟我媽一起生活，等咱們結婚了搬出去住就行了。」

林熙雯哭笑不得，「龍二少爺，你是龍家的二少爺，你和你大哥好歹是一個父親生的，我真想不通了，為什麼你們一點都不一樣？如果剛才那些話是你母親對你大嫂說的，你大哥會當做沒聽見嗎？」

她覺得委屈，滿心的委屈！

大老遠的飛過來，本想好好的和他甜蜜幾天，誰知道她面對的竟然是最最庸俗最最令人噁心的婆媳瑣事！

她出生至今，還是第一次受到這種待遇。

龍澤拉著她的行李箱，隔著拉杆抱抱她，「對不起，我知道你不高興，可是我媽跟我大哥的媽不一樣，我媽是我媽的情人，一直都活在陰影里，從來沒被人承認過，所以她不想再讓我抬不起頭。」

林熙雯呵呵苦笑，「所以，你媽的意思就是，讓你娶一個豪門大戶的千金小姐，匹配你的身份？」

「我不在乎！我愛的人不需要那些！」龍澤急了，怎麼解釋不通啊！

林熙雯掰開他的手，搖頭一嘆，「我知道，你去陪她吧，我打車去機場。」

「不行，我送你！」龍澤拉著她的箱子，從衣架上拿了件條紋的外套，兩人一起出門。

到了機場，林熙雯拿走護照和行李箱，「我去換登機牌，你回去吧。」

氣氛悶悶的，兩人的情緒都很低落，離別是一方面，橫在兩人之間的現實問題更是一道難以逾越的大深淵。

龍澤心裡涌動著強烈的不安，恍然覺得她這麼一走再也不會回來了，遂縱身將她抱住，壓著她的肩膀低聲道，「土包子，你不會離開我，對不對？」

林熙雯仰頭，笑，「看你表現。」

龍澤看到了一線希望忙緊緊抓住，「好，你想讓我怎麼表現？你說什麼都可以。」

林熙雯扁扁嘴，「我只想讓你做你自己，做你想做的事，你覺得開心的事，不要被任何人任何事禁錮自己。還有，龍澤，我希望你勇敢一點，不要逃避，不要後退，我希望你成熟起來。」

龍澤環抱她的力道，鬆了松，依然不願意放手，「好，我聽你的，我會努力。」

林熙雯拍拍他的肩膀，「好了，我該走了，行李箱得託運，還要過安檢，美國安檢特么的很變態。」

她一笑，龍澤覺得天空都明亮了，「嗯！到了京都給我電話，我在這裡等你回來。」

「龍澤，我愛你。」林熙雯踮起腳尖，吻了吻他的唇，唇瓣停在他的嘴角好一會兒。

龍澤心頭被撼動，好半天沒反應過來，「我……」

林熙雯堵住他的嘴，「下次再說吧，給我留個期待。」

……

飛機啟航，在天邊留下一道白色的弧線，然後消失的天際。

龍澤看了好大一會兒，心裡突然空蕩蕩的，她一走，他的魂兒，他的心，他的全部感知和熱情，好像都被帶走了。

中國，京都……一想到她去那裡，龍澤說不出的滋味。

嗡嗡嗡，手機在口袋裡震動。

龍澤回過神，看到上面的名字，心情更是複雜。

他劃開接聽的按鈕，笑道，「大哥，怎麼給我打電話了？」

龍梟在楚氏加班，員工已經走了大半，他還在處理幾個合作案的資料，「最近怎麼樣？」

龍澤沒打車，沿著機場外的空曠廣場慢慢走，單手插入上衣的口袋，高高瘦瘦的身影很搶眼，「挺好的，大哥呢？你好嗎？」

顧延森推門進辦公室，「龍少，項目的預算，你看看有沒有問題。」

龍梟點頭，「好。」

龍澤聽到他們還在工作，看一眼腕錶現在是中國的晚上十一點啊，大哥居然還在上班？

「我挺好。你在美國應該看到新聞了吧？我已經離開MBK了，所以，小澤——回來吧，MBK屬於你。」

屬於你，龍庭的親生兒子。

這話多麼諷刺！龍澤抖了抖肩膀，將下巴埋入立起來的領口，鬆一口氣，仰望紐約的天空，「大哥，我不會回去的，MBK是你的，我不會繼承公司，爸一定會讓你回去的。」

龍梟翻開文件，掃一眼，翻了一面，又掃一眼，「小澤，大哥問你，如果有一天我們要以競爭對手的身份對抗，你會怎麼做？」

龍澤沒能理解他的意思，「大哥想說什麼？」

龍梟刷刷簽上自己的名字，合起來遞給顧延森，後者卻不急著離開，聽到他叫小澤，顧延森知道大概是幹什麼了。

「小澤，你不小了，不可能永遠當個孩子，現在MBK的重擔要交給你，你必須承擔起責任。以後，楚氏和MBK勢必會發生競爭，我希望你能站起來迎接挑戰。」

龍梟沉穩有力的聲音，十分慎重堅決，但他也在努力的保護龍澤的自尊心。

「大哥，你要讓楚氏和MBK?競爭？為什麼要競爭？」龍澤單純的以為，大哥接管楚氏，就意味著兩家公司要永遠合作下去，親密無間。

顯然，他太單純了。

顧延森都要笑了，二少爺啊，你果然單純的可以！

龍梟斜睨顧延森一眼，繼續道，「小澤，大哥希望你迅速成長起來，然後拿出你全部的努力和我展開公平的競爭。全力以赴的迎戰，是給對手的最大敬重，如果你當我是你大哥，就好好想想。」

話到這裡，龍梟掛斷了。

顧延森在他對面坐下，納悶的追問，「我說龍大少，你這人真是糾結，你既然要搞垮MBK，還讓他回來接手？擺明了兄弟之間要反目啊！」

龍梟撐著額頭，有些疲憊的笑笑，「是啊，我也想知道，既然要毀掉龍庭和MBK，為什麼讓小澤回來？顧少——我不想讓小澤受傷，龍庭犯的錯，他不該承擔。」

「卧槽！我真不懂了！既然不想讓他受傷，就讓他在美國待著，卷進來必然會受傷，你神邏輯！」

顧延森激動的一屁股站起來。

龍梟抬頭看他，端起咖啡，嗅一下卻沒喝，「如果小澤不在中國，我把MBK毀掉，龍庭垮台，他回來會怎麼樣？他對龍庭的感情很深，他一定會自責，愧疚，一定會活在遺憾里，所以，我給他公平競爭的機會，努力之後的失敗，總好過毫不知情的毀滅。」

顧延森張張嘴，半天才罵了一句話，「靠！龍少，你真的是個復仇的人嗎？瞻前顧後的，照顧這個，照顧那個，你怎麼能扳倒龍庭？

我跟你說，為什麼壞人能暢通無阻？因為壞人只想達成目的，他們冷血無情一往無前，而好人瞻前顧後。想跑得快，又不捨得壓死路上的花花草草，這尼瑪怎麼可能打敗壞人！」

龍梟笑了笑，依然無悔自己的決定，「但是顧少，你別忘了，不擇手段的報復，只會讓仇恨代代相傳，而光明磊落的討伐，將獲得堅不可摧的帝業。」

父親和龍庭之間的血海深仇，是黑暗中的謀殺。

但現在，他和龍庭的兒子，將展開一場陽光下的搏鬥，為了小澤，他只能到這裡了。

顧延森無力吐槽，「靠！你就不怕龍庭玩兒陰的？你跟他講什麼道義？瑪德，我直接斃了他算了！」

龍梟拿起椅背上的外套準備下班，「太晚了，先回去吧，寧海的投資項目明天會議上討論，還有——花草有生命，行人需留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