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實現目標，就要放棄目標。要解放自己，就要先解放全人類。

人類的理想和實踐是脫節的，所以很多哲學家就會感覺心在遙遠的地方，身體卻裹足不前，身心脫離，心為了離開身體的束縛，選擇了殺死身體，也就是自殺。

人類面對大時代會如何選擇？是抱着自己不能實現的理想而死，還是放棄自己的理想把力量借給別人，幫別人凝聚一點點的力量最終實現理想呢？

同時人和人之間的猜疑又該如何解決，借力量和借出力量的人又怎麼相互理解呢？這個時候就需要分配關係和社會契約的存在了。

如今地球上充滿了各種危機，文明之間充滿了尖銳矛盾，戰爭也是時不時地在進行。所以這個時候就可以做研究了，杜蘭也是到處逛，深入群眾，了解大家的聲音。

這天杜蘭來到了劉啟和李一一所在的農場，他們兩人變化很大，常年穿着防護服勞動，他們的防護服已經褪色，眼神也麻木了不少。量子計算機的計算總是能恰好榨乾他們的勞動力，他們吃多少和干多少都是精確的計算，絕對能讓他們每天都累得恰到好處。

「你們的身體數據一直受到量子計算機的監控，它會給你們安排最合理的工作，確保你們每天用完力氣。請問你們感受到科技的力量了么？」杜蘭問道。

劉啟都不知道說什麼好，反正遇到杜蘭之後就很倒霉。這個傢伙還是那麼欠揍。

李一一倒是很高興杜蘭來了，他說道：「外面發生什麼了，這幾年我一直困在這裏，什麼都不知道。」他需要情報，他想要知道世界到底變成什麼樣子，他現在就是一塊乾涸的海綿。一開始他覺得開墾荒地是為了全人類，自己干也是為了大家，可是幾年下來他發現奴隸的生活與世隔絕，就和坐牢一樣，雖然工作很有意義，但什麼信息都接受不到，那是真正的可怕。自己就好像位於牢籠之中，只能慢慢地枯萎。

「看來你還是期待能改變奴隸身份的，也知道想要改變身份必須順勢而為，而要順勢而為就要了解情報。」杜蘭心想李一一果然不會那麼容易放棄的。

「又有什麼錯，誰又會心甘情願做一輩子奴隸？」李一一也不藏着掖着，直接承認自己想要改變命運。

「好，那就跟你們說說地球上的事情。」杜蘭簡單介紹了一下各個地下城的發展，說現在的地球可謂是百花齊放，百家爭鳴，各種制度、各種文明都在用自己的方法求生，大家全在想辦法進行發展，或者直接搶奪發展果實。

李一一聽完不由說道：「果然如此啊。」和他想的差不多。

「哦？你竟然已經想到這些了么？」

谷僑李一一點點頭，他可是天才，雖然以前專註於計算機方面，但只要他稍微努力一下，對社會學也能如數家珍。他說道：「文化和資源就好像是對抗的兩端，資源少的時候，文化就起來了。資源多的時候，文化就下去了。很多國家為了證明自己文明的優越性總是本末倒置，認為是他們的文化讓資源增加了起來，並且認為其他國家窮困是因為他們的文化不好。但這是錯誤的，其實不是文化讓國家窮困，而是國家窮困才只能運行自己的內生文化。」

這很好理解，因為教育是需要花錢的，窮國自然沒錢搞教育，所以也只能將就運行一套已經存在的文化。畢竟已有的文化是經歷過試錯的，是被歷史證明可以運行的，既然沒錢那就繼續運行已有文化，這樣既便宜又能被廣泛接受。這也是落後地區穩定的原因，因為人家有自己的文化。

所以一旦資源開始緊張，對傳統文化的呼聲就會多起來，根本不需要任何人組織，很多人會自發地呼籲傳統文化，就是因為沒錢了，大家回歸正軌，拾起經受過千年考驗的分配關係。不是傳統文化讓國家落後，而是國家越是落後越是呼籲傳統文化，因為沒錢搞花里胡哨的東西，或者說沒人願意拿錢出來搞花里胡哨的東西。

杜蘭說道：「看來奴隸也出人才啊，你讓我想起了百里奚。」百里奚本來是小國的貴族，後來小國被滅成為了奴隸，秦國用五張羊皮把他換了過來。

李一一白了杜蘭一眼，他也不是一出生就是奴隸，他可是行星發動機的程序員啊。他繼續說道：「在流浪時代，各個文明的資源都少了，沒錢去包容、去教育，那麼自然會運行一套已經存在的文化。世界上有這麼多不同的聲音也就是理所當然的。只有資源多了，大家才能去學習其他文明的優點，才有資格說互相理解。畢竟理解也是需要成本的，在這個世界做任何事情都需要成本。」

「不錯不錯，眼光很廣闊。」杜蘭說道。

「還不夠廣闊。」李一一卻知道自己雖然能看透這些，但無法改變，因為這些都是人類的客觀情況。

「看來你確實是個人才，這樣吧我給你更多的量子計算機的許可權，你可以用量子計算機提升生產力。」杜蘭說道：「也可以通過量子計算機獲得更多的外界情報，量子計算機對各個地下城的情況是了如指掌，肯定能幫上你的。」

杜蘭給李一一更多的機會：「你的理論有點意思，繼續努力。」

「傳統文化是一套成本低廉的運作體質，是末日時代各文明都會選擇的管理模式。社會資源越低，管理成本也是越低越好。傳統文化是沒有什麼優劣的，每個文明都有自己的傳統文化，都能應對低資源的環境，因為無法應對惡劣環境的文明早就毀滅了，能生存下來的文明都能依靠傳統文化度過危機。所以我們不必誇耀傳統文化也不用妖魔化傳統文化，用最低廉的成本度過難關，抓住發展機會這才是最重要的。傳統文化最大的問題就是有時候會出現『不發展比發展』好的聲音。」李一一表示杜蘭既然願意聽，他就多說一點，因為平時劉啟根本聽不懂，讓他很鬱悶，但杜蘭聽得懂，他要暢所欲言。

「每一個文明都有自己的分配關係，一旦發展，舊的分配關係就會動搖，所以就會有人反對發展。不過只要能抓住發展的機會，那傳統文化如何根本沒什麼關係，哪怕是宗教也一樣能獲得社會資源，也一樣能用社會資源把自己包裝成天選之子。等到未來各個文明競爭的時候，比的也是社會資源，而不是傳統文化，任何文明的傳統文化都很難被覆蓋，想要真正瓦解文明的傳統文化只能依靠不斷增加的社會資源。就如我說言的資源和文化是對抗的兩端，只有資源無限大的時候，文化才會被忽視，人類才有可能團結。如果沒有足夠的資源，全人類都會抱着自己的文化不撒手，因為根本沒錢換掉文化，反而還要依靠文化去和別的文化劃清界限，以此來爭奪資源。」

李一一表示想要全人類不再因為文化對抗，只能把資源提升到一個全新的高度才行。

杜蘭表示這也是一條出路，雖然他任然覺得引入外星人也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