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蘭突然掏出一個持劍人同款文明毀滅遙控器，羅捷實在是有些吃不消。

按下按鈕，發送信號，到時候三體文明的坐標就會在宇宙曝光，黑暗森林理論下的高等文明就會對三體文明進行打擊。之後距離三體星很近的地球也必然曝光，在三體星毀滅之後，必然就是人類赴其後塵。

雖然到時候人類確實會考慮逃跑，也確實很有可能同意流浪計劃，可是這值得么？

「流浪計劃是為了生存，如果按下遙控器我們就是自己跳入深淵。」羅捷說道。流浪是為了生存，而不是生存是為了流浪。

流浪是持劍人按下按鈕之後無奈的選擇，不是說為了流浪持劍人按下按鈕，這根本是背道而馳、南轅北轍的兩個概念。

「流浪不是我們的目的。」羅捷希望自己可以說服杜蘭。

蓋亞不明白：「難道流浪不好么？讓人類下定決心流浪，沒有什麼不好的。」她的目的就是流浪。

怎麼就說不清楚呢，羅捷很苦惱：「總之不能按，流浪計劃是保險絲，不是最終目的啊。」

杜蘭看著羅捷，慢悠悠地說道：「人類需要推一把才能前進，我只要按下按鈕就是推了人類一把。」

「就是把人類推入了深淵，前面根本沒有路。」羅捷緊張地說道。

「可是你也相信兩個文明最後都會同歸於盡，早一點晚一點又有什麼區別呢？」杜蘭反問道。

羅捷無語了，因為先進的恐龍文明已經預見了雙方的滅亡，只是早晚的問題。早一點晚一點有什麼區別呢？

面對這樣的反問，除非改變恐龍文明預見的未來，不然這個問題無解。

羅捷啞口無言，他獃獃地看著杜蘭，良久才說道：「難道沒有其他辦法了么，你被稱為最瘋狂最聰明的科學家，難道就想不到其他的辦法么？」

「這個辦法最簡單。」杜蘭表示辦法當然有很多，可是其他辦法都沒有按下按鈕這麼簡單。

「那就請你說說稍微複雜的辦法吧。」羅輯是很希望人類通過流浪計劃的，因為這是唯一的保險。

「其實可以通過三體人提出這個計劃。」杜蘭說道：「利用人類崇外星人的心理，由三體人提出計劃就可以通過了。」

「有道理，可是三體人心懷不軌怎麼可能幫人逃跑？」

杜蘭笑了：「你以為三體人還和以前一樣么？在和人類相處的時候他們可是拚命學習人類的欺騙手段，現在他們已經也會欺騙了。而因為欺騙，三體人之中分裂也越來越嚴重。我認識不少三體人分裂主義者，他們隱藏在三體人中聽從我的命令。只是這樣的話三體人也就掌握流浪計劃的技術了，這代表他們很能帶著三體星逃跑，也代表了持劍人的威懾消失了。你想想後果。」

三體星離開坐標，持劍人自然沒有威懾力。三體星肯定會來佔據最近的太陽系，那沒選擇的地球人只能曝光太陽系，到時候兩個文明就得一起流浪了。

地球人要去最新發現的那顆類地行星的恆星系，那三體人只怕也會選中相同的恆星系，到時候雙方還得打。

但地球根本打不過三體人，結局人類還得全滅。

「人類真的是擺脫不了三體人了。」羅捷發現如果讓三體人掌握流浪計劃，那地球就陷入最大的危機了。可以確定三體星一旦移動目標必然是太陽系，必然要趕跑人類。人類必然不甘心，必然曝光太陽系。太陽系一旦毀滅，新的恆星系必然成為必爭之地，最後地球肯定不是對手，只能把新發現的恆星系也曝光了，不管如何人類都討不到好處。

「難道你不能讓兩個種族和平共處么？」其實如果兩個文明和平共處是最好的結局了：「太陽系很大，可以容得下兩個文明。」這個問題當初羅捷還太小，沒有問恐龍文明，今天拿出來問杜蘭。

「猜疑鏈可不是那麼容易消失的，不然黑暗森林理論也不會成為宇宙文明普遍承認的真理了。」杜蘭說道：「弓箭射鳥，漁網捕魚，獸夾捕獸，你能發現什麼么？」

羅捷表示不懂杜蘭要表達什麼。

「那就是知識，知識會成為宇宙毀滅的必然條件。」「弓箭的發明讓天空不再是鳥兒的安全地，漁網的發明讓河水不再是魚兒的保護所，捕獸夾讓猛獸的尖牙利爪不再成為威脅。知識和科技的進步讓毀滅變得輕而易舉，也讓原本安全的地方變為險地，身處在宇宙沒文明是安全的。三體人不會相信擁有毀滅力量的人類，人類也不會相信擁有毀滅力量的三體人，科技越發達猜疑鏈就越是堅不可摧。」但杜蘭還是給出了共存的辦法：「想要雙方共存，只有一個辦法，那就是一方永遠放棄科技的進步。」

羅捷沉默了，他不得不承認杜蘭的見解發人深省，而且是非常一針見血，沒錯，就是知識。

知識可以讓人獲得更好的生活水平，可也讓毀滅的力量越發強大。可以說從古至今，知識一直是雙刃劍，好人用知識幫助大家生活，壞人用知識剝削欺壓百姓。

擴大到全宇宙，知識正是猜疑鏈的關鍵所在。

就好像沒人相信羅輯一樣，羅輯雖然從來沒有說過要自己會真的動手，可是地球和三體星都恐懼，都巴不得羅輯快點退位。

這也是猜疑鏈，而羅輯之所以安然無恙，是因為他真的有能力毀掉兩個文明，這代表知識的力量。

地球為什麼會被三體人苦苦相逼，因為地球一度沒有足夠的武器，這是知識對弱小文明的必要性。

可知識的反面讓大家互相猜疑，因為互相猜疑大家又拚命通過學習知識來獲得自保的力量，有了足夠的力量更加猜疑同樣強大的敵人……

知識的正面和反面恰好不停推動猜疑鏈的發展。

除非這個宇宙沒有知識，所有的文明都保持原始社會，不然宇宙的毀滅是必然的結局。

羅捷沉默了，他知道人類肯定不會放棄科技的，因為放棄科技就代表人類會永遠成為三體人的奴隸，就算活著也沒什麼意思。

當然也不排除部分人奸樂得做奴隸，但這到底只是小部分人。大部分人類肯定不會接受的，畢竟人類在地球做了兩千年的萬物之靈，肯定不會放棄科技安心做奴隸的。

羅捷就不願意放棄科技，他可幻想過人類能有一天成為恐龍文明那樣的大神文明，如果放棄的話那人類也就沒有什麼未來了。

人類能走的路只有絕境中求生，現在羅捷倒是理解為什麼杜蘭一臉淡定地說按下按鈕了，因為對人類和三體人來說共存的代價太大了，兩個文明都不會接受，所以先下手為強也很正常，聽了杜蘭一番說辭，羅捷也開始慢慢接受杜蘭的思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