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涵羽的調查，真是十足詳盡。詳盡到連當年的細節都描述齊全，只可惜缺乏能拿出來作為法律依據的證據。

原來顧志方和蘇明澤的父親真的是朋友，兩人是大學同學，學長學弟的關系，一直以來，交往都頗為密切，和他們同時關系不錯的，還有目前極光集團的CEO，根據唐涵羽資料顯示，當時極光集團的CEO是在一家中型地產公司任職，顧志方和蘇明澤的父親都在自己家里的家族企業任職，三人交往很緊密。

極光集團的CEO并非富二代出身，是靠業績端飯碗的職業經理人，與顧志方和蘇明澤的父親相比，他的路走得更為艱難，因此他也更加努力。據說是極光的CEO想盡辦法認識了政府規劃部門的內部人士，得到了規劃調整的內部消息。

當然了，作為一個靠工資吃飯的職業經理人，他就算知道了這樣重要的消息，也沒能力用自己掌握的信息換取巨大的利益，因此他將這條消息賣給了自己的同學，也就是銘舟集團的總裁，蘇明澤的父親，當然了，這么重要的消息，他當然賣了個好價錢。

后面的事，如錢淺想象中的一樣，銘舟集團原本計劃獨自吃下那塊地，但因為手里拖著兩個在建樓盤，第二輪融資受到了阻礙，無奈之下，他向自己的朋友顧志方尋求合作。

顧志方當然對九號線的地塊很感興趣，他特意去找了出賣消息的老同學進行確認，得到證實后，他同意與銘舟合作，共同開發九號線附近的新地塊，只是雙方在利益分成上有了分歧，蘇明澤的父親堅持由銘舟牽頭二八分，因為投入資金上，銘舟占大頭，而顧志方的億環占小頭，而且消息是銘舟透露的，蘇家堅持認為，顧志方的億環只是借風乘船。

的確，如果按照銘舟的方案，顧志方的億環也很占便宜，投入小，回報高，但一塊上好的肥肉放在眼前，只有其中兩成是自己的，其余八成只能看，不能吃，這讓顧志方如何甘心？

事情到此，可以說顧志方和蘇明澤的父親都沒什么錯，在商言商，都為自己的公司利益考慮，沒毛病，如果分成不滿意，繼續談判磋商，至于繼續合作還是談崩，都好說，做生意就是這樣，利益至上，作為合格的企業負責人，上了談判桌，當然先考慮自家企業的利益，分毫必爭。

但就怕有人為了利益走了歪路子。幾次談判下來，銘舟拒不讓步，顧志方表面上妥協了，接受了銘舟提出的分成規則。之后的事情按部就班，銘舟花大價錢拍下了目標地塊，合同簽了，準備付款。

原本一切都好好的，資金已經調集完成，就等顧志方那邊的資金到位，顧志方并沒有用億環的名義付款過去，而是特意成立了一家新公司，借口方便聯合開發。

誰知這時候，顧志方的資金壓根沒到位，他借口資金鏈出了問題，緩兩天立刻到位，讓銘舟先想辦法調集資金，他立刻會補上。事已至此，銘舟已經騎虎難下，只能硬著頭皮籌款，銘舟甚至借助了民間借貸，最終還是按時付了款，沒想到與銘舟合作開發樓盤的商業伙伴也突然在這個節骨眼上撤了資，雪上加霜的是，銘舟股票突然雪崩式大跌，幾乎是一夜之間，銘舟資金鏈斷裂。

錢淺看了唐涵羽調查來的信息，其中一些合同副本足可以證明，這次合作伙伴撤資是早有預謀，手續做得滴水不漏，就算銘舟想去告他們違約，恐怕一時半刻也很難有結果。

銘舟倒了，剛剛拿到的那塊地被法院查封，債權人逼上門，那塊地被法院分成幾塊分別低價拍賣，幾經轉手，最后都流向了兩家公司。根據唐涵羽的調查結果，其中一家公司，屬于那位緊急撤資的商業伙伴，而另一家則是顧志方的億環。

這個套路一點都不復雜，反而簡單到一眼就能看穿。但就是這樣簡單的套路，卻恰恰最不好繞過去。突然撤資的合作伙伴，之前與銘舟合作多年，是蘇家很信任的常年合作企業，而顧志方，也是蘇明澤父親信任的朋友，這兩個人聯起手來，賭的就是蘇家對他們缺乏戒心。那些后來找上門來逼債的債權人，恐怕也是這兩人在幕后操作的，否則為什么銘舟在那樣困難的情況下，怎么可能還能順利融資拿到地？

況且，這個套路真的非常低成本，就算是蘇明澤的父親發現不對及時止損，對于顧志方和撤資的投資人來說，也沒有什么實際損失，簡直跟空手套白狼差不多，成就成，不成就拉倒。

錢淺從簽約酒會上回來后不久，就將這份資料交給了蘇明澤，蘇明澤看過之后，整整半小時沉默不語，錢淺也不知該怎樣安慰他，只能陪著他一起默默坐著。

“居然是他。”蘇明澤捏捏鼻梁，有些疲憊地閉上眼睛：“當年我只有八歲，什么都不清楚，我爸的朋友，我見過的不多，有印象的更少，之前聽到高助理他們說，銘舟的破產有內幕，是因為我爸輕信朋友，被人算計，我就曾經想過，有可能我曾經見過這個人，我爸既然這么信任這個人，那證明他跟我爸的關系一定很親近。但我怎么也沒想到，居然是他。”

“你……”錢淺猶豫了一下，之后才問道：“之前你家里沒出事的時候，你見過顧子航的爸爸嗎？”

“見過，再小的時候不知道，說實在的，我真的不清楚我爸常來往的朋友究竟有哪些，我媽不太喜歡家里人多，所以我爸很少在家招待朋友。但我懂事以后，是見過一次的。”蘇明澤點點頭：“他到我家里來過，和他太太一起，他當時的太太。”

“看來他們之前的關系是真的不錯啊……”錢淺了然的點頭：“你媽媽不喜歡在家招待朋友，但顧家夫妻還是去你家里拜訪過一次，至少證明兩家的關系算是不錯了。不過……嗯……”

“我知道你想問什么。”蘇明澤低下頭，聲音淡淡的：“沒什么好避諱的。我爸去世以后，那人經常到我家來，一直安慰我媽，沒多久兩人就在一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