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三酒叼著一支叉子,陷入了沉思里。
維持著末日世界運轉的秩序,即將要全盤崩潰了……這就是所謂的「大洪水」嗎?
這個「崩潰」點,什麼時候到來?崩潰后又會是什麼樣的情況?
更重要的是,她和朋友們該如何從洪水中自保,甚至獲得長久的安寧……?
問題一個個堆壓下來,像山一樣積在她的心頭,她此時卻什麼辦法也想不出來。
「要是知道的信息再多一點就好了,」當她反應過來時,心中所想已經脫口而出了:「規律失效了,也就是說我們就算有了簽證,也沒法預測到自己下一步會流落到什麼地方去……對不對?這樣的話,我們怎麼形成同盟呢?」
說到這兒,她又想起了人偶師向斯巴安要求籤證官一事:「……他要那麼多簽證官,是要幹什麼?」
「想做實驗吧。」斯巴安低下頭咬起了一塊牛肉時,几絲金髮一滑,從他眼尾處晃落下來。他難得流露出這種大孩子一般的模樣,輕輕吮了一下自己沾上了醬汁的手指:「他和我們不一樣——每個人傳送時都只能拿一張簽證,但他卻有辦法同時驗證多張簽證是否都把人送達了正確目的地。」
林三酒注意到,他只是說了「同時驗證多張簽證」,卻沒有說人偶師自己可以使用多張簽證。想了一會兒,她不由「啊」了一聲:「你的意思是,如果他的人偶拿上了一張簽證的話,也可以被單獨傳送?」
這倒是和貓醫生當初的情況差不多——那時她不大肯定胡苗苗到底能不能被傳送走,但一拿上籤證,它果然還是被送走了。
「是啊。即使隔了很遠,他依然能感覺到人偶的位置並傳達命令……真是了不起的能力啊。」
一直嘴裡沒停的波西米亞,聞言忙借著一大口酒將食物都送了下去,一抹嘴問道:「但誰知道人偶被傳送到哪裡去了啊!難道隔著半個宇宙,他還能感知到它的正確地點嗎?」
「所以他才要大量的簽證官。」斯巴安聳聳肩膀,轉頭朝她笑道:「只要人偶拿到的簽證離自己足夠近就行了……如果有哪個人偶與他失去了聯絡,就能證明是簽證失效了。」
原來還有這種辦法……林三酒不由看了一眼對面的金髮男人。通過幾次合作,他就能把同伴的能力摸得這麼清楚透徹,那說不定自己的能力在他眼裡也早就不設防了。
「原來是這樣,」她嘆了一口氣,「我還以為他有了什麼主意……」
結果她還是不知道該怎麼才能將朋友和夥伴聚集在一起。
如果說以前還能通過簽證來實現這一目的,現在規律開始一點點崩塌失效了,連這唯一一個手段也不能用多久了;正當她懷疑自己是不是過於天真樂觀的時候,只聽斯巴安忽然開了口,唇齒間還帶著酒的濕潤。
「我願意幫你。」
林三酒唰地抬起了頭。
「我隔著黑暗海峽遙望,能依稀看見對岸上最亮的燈火。」斯巴安低聲說道,煙霧般的嗓音徐徐在室內飄蕩起來。「我願意為了那盞燈火長明而付出我自己……即使我永遠也渡不過海峽。」
林三酒愣愣地望著他,似懂非懂,想問又不敢問——斯巴安當然不會將她置於一個不知該說什麼好的處境里,隨即親昵和悅地一笑:「……找回散失的夥伴,守望相助、呼吸與共,也許都可以辦到。但正如你所說的,信息還太少了。」
由於疲倦,那雙在陰影中呈現墨綠的眼瞳里彷彿也泛起了水霧。
信息太少……為什麼還能這麼自信地說「可以辦到」呢?林三酒模模糊糊地浮起了這個念頭。在那雙眼睛的注視下,思維是很難保持順暢清楚的;她的心思隨即又被引向了斯巴安的下一句話:「你能夠聯繫上那個遇見過女媧一次的朋友嗎?」
一提起余淵,頓時叫她的心情沉重了下去。
「我……我不知道。」
「怎麼?」
張開口,林三酒有點兒艱難地把情況解釋了一遍。不想波西米亞聽完后忽然往後一仰身,像是突然意識到要和她保持距離:「……怎麼你身邊的人都沒有好下場?」
「啊?」
「我就不必說了吧,你那個叫余淵的朋友也不必說了。人偶師不是和你在一起時受傷的嗎?連那樣級別的人物都倒了霉。」
即使知道她一向口無遮攔,林三酒也忍不住有點兒動氣了:「好,那給你安排一個能夠遠離我的、單獨乾的活兒吧。」
「什麼活?」波西米亞答了一句,才反應過來:「等等,誰同意給你幹活兒了?」
「從今天起,」林三酒沒有看她,只是掃了一眼斯巴安。美有一種能夠吸住眼神、失落時間的引力,因此她又立刻轉過了目光:「……你和他,你們兩個人都是我的同盟夥伴成員了。」
「你幼稚不幼稚。」波西米亞一側腮幫鼓著,還不忘說話:「什麼同盟,什麼夥伴,又不是什麼小說。」
「在我提出的那一刻你沒有異議,就算作是同意了。」林三酒根本不會被這幾句話擾亂,「為了能夠從即將到來的大崩潰中生存下來,我們必須藉助同伴的力量,不能再勢單力孤地戰鬥下去了。所以——」
她重重一拍波西米亞肩膀,「在天亮以後,我希望你能去一次布萊克市場旁邊的半山鎮,去Bliss館中找一個叫做嘉比蓋爾的女人——記住,不要問她在不在,你直接上最頂層泳池那兒找她就是了。她實際名字叫做Bliss。」
「什麼破玩意兒,她是起名時江郎才盡了啊?」
「你就說是我叫你去的。」
「你怎麼不叫他去!」
「Bliss見過他,不安全。」
「你就放心我的安全了?」
「不是你或他的問題,我擔心的是Bliss的安全。」
波西米亞當地一聲將酒杯砸回了桌上:「我為什麼非得去不可?」
「因為她受我之託去找余淵了。」林三酒沉下了神色,低聲說道:「已經過了這麼久,余淵是死是活也該有個消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