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澈的漢水一路奔騰著，如猛虎一般匯入渾濁的長江。河水一清一濁，清水濁水同流一河互不相融，形成一道非常明顯的界限，涇渭分明。

    大勝的遠洋艦隊順江而下，進入浩浩長江。

    滔滔江水，奔流不息。

    歐陽朔矗立船頭，凝視浩瀚長江，想起那一首傳唱千年的古詞。

    ……

    滾滾長江東逝水，浪花淘盡英雄。

    是非成敗轉頭空。

    青山依舊在，幾度夕陽紅。

    白發漁樵江渚上，慣看秋月春風。

    一壺濁酒喜相逢。

    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談中。

    ……

    一時之間，感慨良多。

    歐陽朔的心境就像眼前的長江一般，時而激情澎湃，時而平靜無波。浩瀚長江，孕育了無數的中華文明，包容萬物。

    惟其如此，方能永存。

    賈詡站在歐陽朔身后，神情莫測，眼中流露著思索之意。

    遠洋艦隊帶給賈詡的震撼，已經隨著時間的流逝，慢慢平復。賈詡現在看不懂的，是歐陽朔這幾天的行事。

    俘虜了魯肅、呂蒙、甘寧以及周泰四員大將之后，讓賈詡奇怪的是，歐陽朔連見都沒見他們一面，只是吩咐軍士好生照料。

    如此行徑，太過蹊蹺。

    賈詡早就看出歐陽朔求才若渴，顯是非常稀罕這幾員大將的。要不然的話當時在打掃戰場時，也不會下令不放過任何一人了。

    既然如此，為何又不見他們，進行勸降呢？

    賈詡不懂。

    歐陽朔察覺到了賈詡的疑惑，但是他并不準備解釋。戰役地圖中俘虜武將易，收服武將難，難的就是獲得他們的真心效忠。

    這當口，大戰才剛剛拉開帷幕呢，歐陽朔又怎么會期望著，魯肅他們乖乖歸降。真要那樣，歐陽朔還不敢接受呢，必定有詐。

    與其多費口舌，不若靜待時機。

    眼下歐陽朔考慮的重點，是如何攻占赤壁。

    擊潰魯肅大軍，并非真的將他們悉數斬殺，順道還收押了兩千余俘虜。這幾天，情報官通過審問俘虜，陸續獲得一些情報。

    其中一條，就是“魯肅接到急令，立即返回赤壁”。

    歐陽朔無法揣測，黃蓋和劉備是否接到同樣的急令。但可以肯定的是，此時的赤壁并不太平，必定是有所準備的。

    尤其是在魯肅大軍覆沒之后，敵人必定會警醒。

    如此，歐陽朔更得謹慎。

    剛剛進入長江時，歐陽朔還想著，是不是先行逆江而上，順道剿滅黃蓋大軍，以絕后患，再去收拾赤壁守軍。

    對此，賈詡并不贊同。

    “黃蓋大軍此時極有可能跟劉備大軍匯合，貿然出擊，就怕奸敵不成，反倒深陷泥潭，脫身不得，影響攻占赤壁的大計。相反只要拿下赤壁，切斷他們跟柴桑的聯絡，則黃蓋大軍必不請自來。等到那時，我們只要在赤壁以逸待勞，何須勞師遠征？”賈詡如此分析。

    歐陽朔聽了，不覺嘆服。

    ……

    戰役第七天，龍首號上。

    距離赤壁只有兩天行程，歐陽朔下令艦隊放慢速度。于此同時，上百艘赤馬舟自艦隊脫離，帶著數百名蛙人前往赤壁偵查敵情。

    艦隊一邊緩慢前進，一邊等待前方情報。

    第八天晚上，第一批蛙人帶來最新情報。

    據蛙人描述，敵人在赤壁和烏林各建了一座大型水寨。水寨之中戰艦林立，不下百余艘，兼且防衛森嚴。水寨之外，則被刻意偽裝。

    尤其是烏林一側的水寨，環繞的水墻都是燒焦的木頭。自水寨外面根本就看不清水寨內的情況，自也無法發現不懷好意的戰艦。

    一些高大的戰艦，還被刻意偽裝過。

    如果大軍在沒有任何防備的情況下，自水寨之間的江面經過，怕是很難想象，兩側埋伏著數額巨大的水師。稍有不慎，就肯能中了埋伏。

    敵軍目的，不言而喻。

    除此之外，蛙人還帶來另外一條重要情報。

    據潛入水寨，趁著夜色登上戰艦的特種蛙人描述，敵軍戰艦同樣以樓船、艨艟斗艦為主，更可怖的是，樓船戰艦上都裝備了火炮。

    初步估算，整個火炮不會低于三百門。

    歐陽朔聽了，眼中精光一閃。毫無疑問，雄霸他們定然已經掌握了火炮制造技術，否則的話，沒可能裝備如此數量的火炮。

    “保密工作，做的還真到位啊！”歐陽朔感慨。

    ……

    作戰室中。

    “文和，有何良策？”歐陽朔問計賈詡。

    就連鄭和也轉過頭來，看向賈詡，眼中有著期待。幾天相處下來，鄭和對賈詡的智謀可是佩服的緊。

    賈詡也不謙讓，謀士的職責不就是這個嘛，沉吟一下，問道：“敢問都督，如果強攻，不管敵人有什么埋伏，直接在江面迎擊兩岸的敵軍，有幾成勝算？”

    鄭和聞言，神情凝重，起身來到作戰室中央的沙盤前。

    長五米，寬三米的沙盤上，根據蛙人偵查到的情報，赤壁之戰敵軍的布置，已然通過無數的戰艦模型，完美地在沙盤中還原。

    鄭和將代表遠洋艦隊的戰艦模型，一一擺到兩座水寨中間的江面上。一邊擺放，一邊沉思，戰艦模型擺的極慢。

    顯然，鄭和是在腦中模擬戰爭場景，以此制定艦隊陣型和火力布置。

    足足過了半個小時，遠洋艦隊的模型方才擺放完畢，上百艘戰艦在狹窄的江面上，擺的滿滿當當。

    就算是歐陽朔，一下都無法看出此陣的玄機。

    擺放完畢，鄭和并沒停下來，而是在開始調整兩側水寨中的戰艦。一艘艘戰艦，被鄭和從模擬的水寨中移出來，開始左右夾擊遠洋艦隊。

    看鄭和肅殺的神情，歐陽朔直感覺，此時的沙盤上已是戰火滔天，火炮齊鳴，一場慘烈的廝殺，正在上演著。

    歐陽朔和賈詡兩人，屏住呼吸，不敢打擾此時的鄭和。

    隨著推演，一艘接一艘的戰艦被鄭和撒上猛火油，用火燭點燃，代表此艦隕落。小小的火光，蘊含著無法形容的肅殺之意。

    越到后面，著火的戰艦越多。

    于此同時，鄭和還在不斷地調整敵我雙方的陣型。

    一次性模擬雙方的戰法，對腦力和戰略指揮，都是一個巨大的考驗。

    歐陽朔清楚看到，鄭和的額頭已是隱隱滲出汗水。

    鄭和本人，似乎沒有察覺，依然在模擬戰場。越到后面，“著火”的戰艦越多。就連遠洋艦隊都不能幸免，一艘接一艘的戰艦跟著著火。

    足足一個半小時之后，整場戰役才算推演完畢。

    諾大的沙盤上，一下變得空蕩蕩的。被點燃的戰艦模型，早已燒成灰燼，唯有幾十首戰艦孤零零地飄在“江面”上，一些戰艦還冒著黑煙。

    歐陽朔跟賈詡對視一眼，神情凝重。

    情況再明顯不過，如果強攻，遠洋艦隊即便能勝，也是一個慘勝。

    如此結局，是歐陽朔不能忍受的。

    遠洋艦隊的目的，可不僅僅是擊潰赤壁守軍，而是要牢牢占據赤壁這個戰略要沖之地。如果只是慘勝，被打殘了的遠洋艦隊，如何抵擋得住黃蓋和劉備聯軍的攻擊，那樣的話，無疑就是一種失敗。

    因此，遠洋艦隊必須干脆漂亮地干掉這支赤壁守軍。

    這當口，鄭和已是緩過神來，躬身朝歐陽朔行了一禮，“君上，先生，你們都看到了，經過推演，我軍只有六成勝算。就是如此，還沒有計算，黃蓋大軍和劉備大軍及時趕到戰場增援的情況。”

    “激戰中，但凡有一支大軍趕來增援，后果就不堪設想。”鄭和神情凝重。

    歐陽朔聽了，半響無言。

    赤壁本就是戰略要沖，地利之便，現在掌握在敵人手中。

    在兵力和裝備相差不大的情況下，又不占據地利，還想要干脆利落地解決敵軍，是何等的艱難。

    為今之計，只有出奇謀。

    歐陽朔抬頭，看向賈詡，眼中含著期待之意。

    賈詡盯著沙盤，眉頭緊鎖，顯然也還沒想到破敵之策。

    “君上，能否采用之前用的蛙人戰術？”鄭和插話。

    “你的意思是，安排蛙人鑿船？”

    “不錯。”鄭和點頭，“悄悄地將他們的戰艦鑿掉，看他們還怎么逞威。”

    蛙人戰術的第一次運用，就干掉了西班牙無敵艦隊，更給歐陽朔帶來巨額財富。當時的震撼場景，對鄭和的沖擊是非常大的，至今記憶猶新。

    歐陽朔想了一下，搖頭拒絕：“不妥。現在是在江面，不是在海中。江面狹窄，我們的艦隊根本就無法抵進赤壁，伺機而動。況且現在他們的戰艦都停在水寨之中，一旦敵軍戰艦被鑿穿，他們大可棄艦而逃，直接上岸。”

    “如此，只是毀了他們的戰艦，敵人的軍隊依然無損。那樣一來，我們即便占領了赤壁，也要面臨大軍的不斷騷擾。”歐陽朔看的很準。

    還有一點，歐陽朔沒說出來。

    不徹底除掉赤壁守軍，對他接下來的計劃也是不利的。

    “所以，這個只能作為下下策，是沒有選擇的選擇。”歐陽朔一錘定音，“有可能的話，還是得想一個更為有效的計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