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玄界，歸墟，黑暗涌動，有鬼哭之音從中傳出。

歸墟邊緣，一條縈繞仙光的山脈極盡蔓延，好似要抵達天之盡頭，一眼無法望盡，而若仔細觀看就會發現這座山脈是由一個個文字澆築而成的，最核心的就是一個堅字，其筆走銀蛇，雖然僅僅只是一個字，但卻彰顯出了真正的道蘊，其賦予了這座無盡山脈真正的靈魂，讓其化作鎮壓歸墟的堅城，這就是書山。

爲了防止故鬼從歸墟中爬出，入侵蠻荒，儒門動用天仙重器·無字天書，演化出了書山，隨後開始了與故鬼的長久對峙，雖然暫時擋住了故鬼的步伐，但儒門損失同樣慘重，自故鬼從歸墟爬出的那一刻，戰火就從未熄滅過。

披頭散髮，運筆如刀，儒門真仙·許浩將一隻故鬼斬殺，不過他知道這只不過是表象而已，要不了多久，這隻鬼物就會再次出現，甚至有可能變得更強，想到這些，肉身與心靈的雙重疲憊讓許浩越發不堪，再不復以往的瀟灑風流。

“卻不知這樣的日子什麼時候是個頭？”

一聲無力的嘆息，望着波瀾起伏，盡顯深邃的歸墟，許浩的腰不自覺彎了些許，不復之前的挺拔。

而這實際上不單單是許浩一個人的感受，與故鬼這些年的交手讓很多儒門弟子都身心俱疲，故鬼的強大是全面的，其神通詭異，意志癲狂，近乎不死，遠超一般的妖物和鬼物，面對同級別的故鬼，就算是儒門弟子也要小心應對，一不小心就會可能着了道，這些年隕落的儒門弟子不計其數，每一個人心裡的那根弦都被繃到了極限，就算有書山加持，儒門有有些扛不住了。

“儒門的路在何方？”

仰天長嘆，許浩心中滿是茫然。

而就在這個時候，一根巨大的白色指骨從歸墟深處探出，其質地如玉，銘刻着古老的道文，周身縈繞着神聖的氣息，與歸墟格格不入，在其出現的那一個瞬間，手中筆一頓，污了字帖，稷下學宮的山長，儒門的大聖·莫大先生神色大變。

“神魔指骨？”

感受到白色指骨那神而聖之的獨特氣息，莫大先生猜到了什麼。

“不好！”

意識到不對，潑墨成畫，演化一條墨龍，莫大先生想要出手阻止，但這一切都是無用功，隨着那一指落下，墨龍潰散，書山猛然一震。

轟隆隆，天地動盪，萬千文字綻放異彩，渲染蒼穹，在這一刻，書山迸發出了前所未有光輝，但極致的絢爛之後迎來卻是毀滅，隨着那最核心的一個堅字破滅，無盡、偉岸、鎮壓了整個歸墟的書山開始不斷坍塌。

“書山塌了···”

看着這樣的一幕，無數儒門弟子心神恍惚，他們能一直堅守下來，書山功不可沒，可以說書山就是他們最大的依靠，現如今書山塌了，他們的依靠沒了，一時間他們有些茫然無措，但詭異的是卻有不少人心中生出了一股輕鬆之感，終於結束了。

而隨着書山不斷崩塌，鎮壓之力大減，在那歸墟之中有恐怖的浪潮捲起，有數之不清的故鬼趁機從歸墟中拋出，他們灰白的雙目中盡是癲狂，燃燒着欲將整個世界都焚燒殆盡的毀滅之火，他們爲復仇而生，攜毀滅而來。

最爲可怕的是在這其中還能看到很多書院弟子的身影，只不過現如今他們都已經化作了故鬼，當然，嚴格來說他們只是沾染了故鬼的氣息，成爲了故鬼的爪牙，和那些歸墟中孕育出的真正故鬼有着本質的差別。

“所有儒門弟子聽令，立刻撤回蠻荒！”

頭頂一卷無字天書，莫大先生知曉大勢已難改，一面鎮壓歸墟暴走，一面下達了命令，不過那一節神魔指骨確實給了他極大的壓力，哪怕能勉強借用無字天書的力量他依舊顯得有些捉襟見肘。

聽到這話，失去了書山庇護，心中多惶恐的儒門弟子宛如潮水般散去，雖然有人不甘，想要留下來繼續廝殺，欲以碧血染蒼穹，但更多人還是選擇了退卻，這些年與故鬼的廝殺已經讓他們厭倦甚至是害怕，因爲故鬼是殺不死的。與此同時，在那天外天，在那浩然長河的源頭，兩人正默默的看着這一幕。

“歸墟內隱藏着大恐怖啊。”

俯瞰天地，一稚童發出了發出了一聲感嘆，其看似不過七八歲的模樣，但話語聲中不經意間透露出了滄桑。

聞言，坐在他的對面，正在與他對弈的老者點了點頭，歸墟中確實蘊含着大恐怖，以至於他這位儒門聖人都看之不透，但此時此刻更讓他感慨的是儒門弟子這一次的表現，雖然並不缺乏閃光點，但總體而言還是差了不少。

“歸墟爲十地之一，來歷奇特，疑似與一尊偉岸生命的隕落有關，值此天變之時，恐怕真的孕育出了某種絕世兇物。”

話語低沉，儒聖開口了，歸墟中疑似藏有大秘密，但到底是什麼他也不清楚，相比於那些真正古老的存在，他成道的時間還是太晚了。

“看來這一次儒門弟子的表現讓你失望了。”

眼前的儒聖雖然不悲不喜，但南華子卻看出了他的心思，徹底斬卻夢道之後，這些年在儒聖的幫助之下，汲取無盡浩然之氣，他凝聚一顆碧血丹心，重塑自身根基，凝聚出了一具全新的道體，以至於化作了稚童模樣，但他的心神卻越發澄澈。

聞言，儒聖沒有開口，而看到這樣的一幕，南華子的話語聲再次響起。

“生於憂患，死於安樂，當初你落子蠻荒，不僅遠離了贏帝的壓迫，也避免了道佛等流的干擾，於此地教化萬民，開闢儒門。”

“蠻荒靠近歸墟，其特殊的地理位置讓它遠離了太玄界的種種紛爭，儒門得以在此安心發展，爲大興奠定了基礎，但時過境遷，到了現在，過於安逸的環境已經讓儒門內部出現了諸多問題。”

不急不徐，南華子說出了自己的猜測。

聞言，儒聖發出了一聲輕嘆。

“不聚文心，不通道理，不鑄文骨，浩然難成。”

隨着儒聖一念泛起，整條浩然長河都震盪起來。

看着這樣的一幕，南華子沉默了，浩然長河是儒聖的心血，也是他的道果所在，此時這浩然長河看似浩瀚，但內里根基不定，盡是散亂，不過是虛有其表而已，經不起什麼風吹雨打。

“讓我入世吧，血與火確實可以淬鍊文骨，但若沒有足夠的支撐，其更有可能半路夭折。”

擲地有聲，沉默片刻過後，南華子開口了。

聞言，儒聖無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