燈光有些昏暗的走廊當中，一具屍體橫陳在狹窄的樓道平台的地板上，阿爾弗雷德站在上方的樓梯台階上，而凱拉則站在下方。

凱拉將手上的手槍收了起來，她低下頭，看著本傑明的屍體，說：「潘尼沃斯先生，您可以去干正事了，這裡我來處理。」

「我要做的正事就是幹掉他。」阿爾弗雷德沿著樓梯台階走了下來，他來到凱拉的對面看，對她說：「瓦萊麗婭，謝謝你給我傳遞的情報。」

凱拉皺著眉，看向阿爾弗雷德，似乎有些不滿，他說：「早在一個月前，我就已經讓人傳信給你，告訴你他們有一場針對韋恩集團的陰謀，你為什麼還要讓他過來？」

凱拉嘆了口氣說道：「這次的事可不是那麼簡單的，表面上來看，他們是在追查菲爾比名單，但實際上，誰都知道，這份名單隻是個過時信息，除了能掩蓋中情局工作失誤之外，沒有太大用處。」

「我們都知道，1980年那場經濟危機遺禍無窮，東海岸也深受其害，但是同樣，也有不少人從中受益，包括盧瑟集團，也包括韋恩集團。」

「那些倒在時代浪潮中的大企業家們，無時無刻不想奪回曾經的權柄，韋恩集團和盧瑟集團所佔的蛋糕太大了，那幫惡狼已經眼紅到了極點。」

「他們真的很蠢，阿爾弗萊德，在聽到他們這個計劃的時候，我都快瘋了。」

「他們居然想簡單的把所有東海岸的名流們聚集在一起，然後趁亂幹掉韋恩集團和盧瑟集團的掌控者，再推到蘇聯特工身上……」

凱拉用手扶住自己的額頭，似乎僅僅是重複這個計劃，都讓她感覺到有些無語。

「他們居然覺得，在這些名流的見證之下，整件事就會變得名正言順，絲毫不考慮這可能會把他們推向另一場經濟危機的深淵……」

「瓦萊麗婭，你得知道，這個世界上聰明人總是佔少數的，甚至就連神智正常的普通人，相較於蠢貨來講，都很少。」

「我在去過法國、英國、義大利，最終來到美國，但是直到我去空軍服役，並做到了中層，緊接著被選調進入cia之後，我才知道，所謂的精英政治根本就是一場騙局。」

「精英？」凱拉又把目光落在了本傑明的屍體身上，她的整個五官都皺起來了，眉宇之間有說不出的厭惡，她說：

「毫無警惕心理、自以為是，預料不到某些可能的後果，對於能預料到的惡劣後果也抱著僥倖心理。」

「每天能想出一萬個爛計劃，但在弄出一堆爛攤子之後，就歸咎於手下的人沒有良好執行，然後再重複鼓吹團隊都是精英的重要性，而後果則由最底層的普通人買單……」

「好了，別抱怨了，瓦萊麗婭，你在這裡工作了這麼多年，還不清楚他們的德性嗎？」

凱拉無奈地嘆了口氣，搖了搖頭。

她看向阿爾弗雷德的臉，他比他們上次見面時更加蒼老，窗外雪花的反光映照在他的臉頰上，把那些斑駁的紋路照得一清二楚。

凱拉也在玻璃的反光上看到了他自己，她也並不年輕了，不再是懵懂無知、滿腔熱血的少女，同齡人在她這個年紀應該已經結婚了，或者正準備要孩子，不過，她仍然是阿爾弗雷德的後輩人。

凱拉還記得，她是如何認識阿爾弗雷德的，中情局被某些人操控，想要針對韋恩家族不是一天兩天了，調查哥譚的計劃，幾年前開始就已經實施，而非常不走運的是，凱拉就是第一批踏入哥譚的特工。

當她接到這個命令的時候，她還以為自己的潛伏已經暴露了，因為她真的不敢相信，中情局的高層居然真的通過了這個愚蠢的計劃，打算開始針對東海岸體量最大的兩個集團。

中情局希望這批特工能夠找到集團掌控者某些原則上的錯誤，凱拉根本不想參與到這種愚蠢的計劃里來，但因為命令還是不得不去。

在去之前，她從未想過哥譚是一個那麼危險的地方，在踏入哥譚不到兩天，她就被請到了教父法爾科內的面前。

不過她應該慶幸，因為，她能活著見到法爾科內，全賴於她在蘇聯鍛煉的那一身本領，而他的同伴們就沒有這麼走運了。

和教父的交談稱不上愉快，凱拉原本已經做好了守著自己的秘密身份死去的準備了，可是那天，另一位老人來拜訪教父，他們似乎是舊識，而也就是在那天，那個老人叫破了她蘇聯特工的身份，然後送她離開了哥譚。

在之後的通信當中，凱拉才知道，那個神秘的老者，就是阿爾弗雷德·潘尼沃斯。

原本，看到阿爾弗雷德戳破自己身份之後的那種態度，凱拉覺得他是可以被發展的對象，而韋恩家族的管家也是一個很重要的身份，如果真的能做成這件事，那對於祖國將會有很大的好處。

於是，她開始頻繁的和阿爾弗雷德通信，但是也不知道是什麼時候，信件內容的風格就賓主易位了。

凱拉發現，跟他通信的這位老者，有著豐富到極點的特工經驗，他絕不是凱拉認為的那種外行人，相反的，他是比凱拉更優秀和老練的特工。

凱拉開始在信件當中向他請教很多技巧方面的問題，同時，也會把中央情報局的信息傳遞給阿爾弗雷德。

在阿爾弗雷德的指導下，凱拉的偽裝越來越縝密，在偽裝的越來越像一個中情局特工的同時，因為工作能力的提升，她在中央情報局步步高升，甚至只用了兩年，就成為了特別行動小隊隊長本傑明的副手。

這其實已經是一個很高的職位了，因為特別行動小隊擁有的許可權非常大，而現在，本傑明一死，這個職位就只會落到凱拉的頭上了。

想到這些年裡，阿爾弗雷德不辭辛苦的教導她那些特工的技巧，凱拉又變得有些擔心起來，她皺著眉，問阿爾弗雷德：

「我還是那個問題，我都已經提前向你傳遞過信息了，你怎麼還讓小韋恩參與進來，這真的很危險……」

「比哥譚還危險嗎？」

「呃……」

凱拉被噎了一下，但她還是爭辯道：

「不能這麼比較，哥譚的確黑幫很多，天天都在槍戰，而且還有不少的瘋子，交通也很混亂，而且天災人禍不斷，就連小孩都野性十足，實在談不上什麼治安……」

越說凱拉的聲音越低，最後，她無奈的嘆了口氣說：「好吧，這樣看來還是哥譚比較危險一些。」

「布魯斯不可能永遠的待在誰的羽翼之下，他總得學會自己面對這些陰謀。」

阿爾弗雷德蒼老的聲音回蕩在走廊的樓梯間里的時候，凱拉聽到了他語氣當中的嘆息。

這樣的語氣讓凱拉開始有些思念家鄉，她記得，上個這樣對她說話的人，是她的父親，他們站在貝加爾湖畔遼闊的雪原上，談及她自己的未來，談及這個偉大國家的未來。

「今天，只是某些寡頭和中央情報局想出了一個蠢主意，用一種非常拙劣的手段把他騙來這裡，就連準備的人手也並不專業。」

「但如果，他從來沒有見識過這些手段，那麼明天，真正擁有權勢的聰明人，精心編製一個陰謀，並且做了充分準備之後，他要怎麼應對？」

「恕我直言，阿爾弗雷德……」凱拉還是有些擔心，她說：「如果僅僅是本傑明和他手下的特工，用來給小韋恩練手，也就算了，可是市長府邸地底的那個東西，恐怕會很危險……」

凱拉又嘆了口氣，開始說出一些不為人所知的情報：

「知道這件事的人，大多都以為是前幾任市長或者是更早的人在地下準備秘密輻射實驗，美國人就愛空想這些東西，不過他們的政府也的確喜歡這麼做。」

「但其實，中情局內部對此有更為詳細的資料，我的級別不夠，所以無法查看全部資料，但是本傑明曾向我透露過，那底下的確有一種神秘礦物並且蘊含輻射，可是這種礦物的存在並不是為了輻射人體。」

凱拉憂心忡忡的吐出一句話：「據我了解，那可能是為了封印一個更加危險的東西。」

「我不知道那是什麼，但是看本傑明和他上司的態度，恐怕肯定不是什麼好東西。」

「那是一顆蛋。」阿爾弗雷德突然說。

凱拉瞪大眼睛看向他，隨後，又眯起了眼睛，因為她從阿爾弗雷德臉上，看到的只有平淡的情緒，很顯然，他知道這是怎麼一回事。

「那是一個更加古老的故事，不過你應該也聽說過，還記得三十年前，發生在哥譚的案子嗎？」

「呃……那個時候我還沒有受命前往美國，不過，我好像在卷宗當中看過一眼，那上面的記錄都有些神神叨叨的，我看不太懂……」

「瓦萊麗婭，我記得在通信當中我曾經告訴過你，有些時候，特工並不需要弄懂情報到底在講什麼，你只需要把它們帶回去，自然會有專業的人員分析出真相。」

「不過現在，你已經不需要那麼做了，那因為這個案子已經是快30年前的事了，情報是具有時效性的，過了這麼久，想引起重視也不太可能了。」

「到底是怎麼回事？我怎麼有點沒聽明白，你不是一直都待在哥譚嗎？怎麼會知道大都會市長府邸的地下有什麼？這又和30年前那樁案子又有什麼關聯？」

「別急，聽我慢慢說……」

阿爾弗雷德的語調又恢復了他往日里那種不緊不慢的英式腔調，聽的人有些著急，可很快，他話語當中的內容就吸引了凱拉。

「前往韋恩家族做管家，並不是我第一次來到哥譚，我第一次來這裡，是大約26年前，也就是1962年的一個春天。」

「而我之所以會來這裡，是因為身負一個重要使命……」

凱拉看到，阿爾弗雷德的眼睛里逐漸亮起了一些光，就像在回憶年輕歲月時，為自己曾做過的偉大事業而感到驕傲。

「1962年3月，我接到了來自莫斯科的命令，想辦法接觸正被嚴密監視的哈羅德·金·菲爾比，並將一份寫有全部間諜情報的重要名單，帶回莫斯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