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基？？你怎麼會在這？！」史蒂夫皺著眉頭大聲問，忽然之間，他反應過來了，然後原地一個翻滾，躲開衝過來攻擊他的巴基，彼得再次飛起來，他在半空說：「他被控制了！隊長，離他遠點！」

「清醒一點！巴基·巴恩斯，你不是九頭蛇！」史蒂夫狠狠一揮手臂，將手裡的盾牌扔了出去，圓形的盾牌帶著破空聲飛過巴基的耳邊，但卻並沒有命中，只是貼著他的發梢飛了過去。

飛在戰場東南方的斯塔克看到了這一幕，他嘲諷地發出「嗤」的一聲，然後對史蒂夫說：「還記得你之前跟我說，你都是怎麼對付那些九頭蛇的嗎？怎麼到了你的朋友這裡，你就把那些話全忘了？」

史蒂夫露出了一個非常複雜的表情，但最終還是說：「配合我制服他，其他的事我們等會再說。」

斯塔克冷哼一聲，兩枚導彈直接追蹤著巴基的身影飛了過去，彈頭在空中螺旋飛舞，身後帶著濃濃的煙霧，史蒂夫又伸出手喊道：「不！等等！別用導彈！他……你這樣會殺死他的！」

「他是個罪犯，而且還是九頭蛇，看看他現在的動作，他是想殺死你，還有我們所有人！史蒂夫，你要我不盡全力對付他，是想看著我們被他殺掉嗎？」斯塔克冷聲問。

「不，我當然不是……」史蒂夫的手臂開始有些顫抖，他露出一個痛苦的表情，這一切對他來說都太突然了。

雖然他之前從九頭蛇基地的電腦里，得知了巴基成為九頭蛇的實驗品，可他腦子裡設想的那種實驗品是遭受過各種折磨、無比虛弱，又被封存起來的受害者，可不是面前這個身強力壯、揮舞著匕首，甚至能跳起來打他的九頭蛇殺手。

他的理智告訴他，斯塔克說的沒錯，如果這個時候放水，所有人都可能有危險。

別忘了，現在場上還有另外兩個疑似是九頭蛇成員的人，一旦他們三個聯手，復仇者聯盟要對付他們也要花費很大力氣，如果還不竭盡全力，恐怕真的會出事。

在戰場上得知這件事的史蒂夫，沒有太多思考的時間，他的喉結劇烈的顫動著，連帶著整個上半身都有些顫抖，他似乎還試圖勸說巴基。

看到史蒂夫這種態度，斯塔克無名火起，他一邊用致命武器對著地上的巴基猛攻過去，硝煙和爆炸的火光同一時間升騰起來。

斯塔克放棄了戰術，只是在宣洩著自己的憤怒，哪怕沒有機甲大軍，光憑斯塔克現在更新換代了許多次的鋼鐵戰衣，在火力全開之後，依舊能壓著場上所有人打，就連斯特蘭奇都得用閃避的法術躲開斯塔克的狂轟濫炸，無法正面撼其鋒芒。

史蒂夫在面前空揮了幾下手臂，煙塵嗆得他直咳嗽，就在他面前煙霧散開的時候，他看到一個巨大的彈坑出現在他面前，巴基正在彈坑邊緣逃跑著躲避，可還是被一枚導彈追上了，史蒂夫大喊著：「不！！」

「不？你就對你用盡畢生心血去對抗的九頭蛇的死亡說『不』？！」斯塔克的聲音變得越來越冷漠，他的情緒開始變得不穩定，聲音當中人性的部分開始越來越弱，變得像是冷漠的機械音。

彼得站在旁邊大喊：「別吵了！我們應該聯合起來，現在的局面根本就不是吵架能解決的！」

可是根本沒有人理會他，馬特和變種人們已經被斯塔克的轟炸區逐出了戰場中心，現在戰場上只剩下實力比較強的斯塔克、史蒂夫、斯特蘭奇、格蘭特，彼得以及巴基。

被導彈炸飛的巴基狠狠的摔在了地上，劇烈的疼痛似乎讓他恢復了一瞬間的神智，他躺在地上咳嗽了兩聲，嘴裡吐出鮮血。

史蒂夫看到他的動作，在戰場上無數次出現的場景在他腦海里不斷浮動，滿是硝煙的焦黑戰壕當中，他和巴基都渾身是傷，鮮血淋漓，看著彼此灰頭土臉的樣子，伸出手臂撞了一下拳，慶幸又從一場惡戰當中活了下來。

他的胸口開始不停的起伏，手臂有些不受控制的顫抖，感官開始變得更加敏感，握在手裡的盾牌把手上細節的顆粒感從指尖傳到他的大腦，過多的信息佔用了他的大腦，讓他無法從噩夢當中擺脫出來。

半空中那台金紅相間的機甲背，對著陽光發出刺眼的光芒，像一輪太陽，史蒂夫第一次感覺到，站在被審判的位置上，是一件令人如此悲哀又難以接受的事。

戰衣當中的斯塔克也甩了甩頭，他在努力平復自己的情緒，可每當看到巴基，他就覺得一股怒火從自己的心中升騰起來，無論如何，他不可能就這麼放任殺死自己父母的仇人安穩的活著。

就在兩個人都有些愣神的時候，巴基卻已經恢復過來了，那一瞬間的清醒並不足以讓他擺脫洗腦的控制，他果斷的抓住機會，一個奮力的衝刺，直直的朝著史蒂夫撲了過去。

匕首的刀刃寒光閃爍，劇烈的破空聲響起的時候，史蒂夫預料之中的疼痛卻並沒有到來，反而是一聲痛苦的慘叫在他耳邊響起：「呃！！！」

蜘蛛俠的慘叫如同驚雷一般，在斯塔克和史蒂夫的耳邊響起，兩人同時瞪大眼睛，看著被巴基手中匕首命中的彼得。

那把巨大的匕首直接刺進了他的左肩，幾乎把他的左手手臂削掉，紅色的粘液在奮力的填補著他的身體，但彼得卻如同一隻被煮熟的蝦一樣弓起身體慘叫著，用右手捂著肩膀，手上青筋暴起。

史蒂夫直愣愣的看著彼得擋在了他的身前，替他擋住了來自於巴基的襲擊，斯塔克的怒吼從半空中傳來：「彼得！！！！」

可他飛在半空當中，距離地面很遠，而一擊未中的巴基直接把目標轉向了彼得，他沾著鮮血的匕首，已經逼近了彼得的脖子，而彼得卻好像因為疼痛而無法反抗。

就在巴基匕首高高揚起的一瞬間，一個身影怒吼著從旁邊衝過來，抱住了他的腰，將他撞倒在了地上，星條旗圖案的盾牌「砰」的一聲砸在了巴基的脖子上，巴基發出一聲慘叫，然後昏了過去。

史蒂夫喘著粗氣，那些雜亂的信息終於被他清除出了腦海，他非常疲憊的站起身，朝著彼得走去，還沒等他靠近彼得，飛過來的斯塔克就攔住了他，黑洞洞的炮口對著史蒂夫，斯塔克冷冷地說：「退後，離他遠點，你這個九頭蛇的同夥！」

「如果不是你包庇這個該死的九頭蛇殺手，彼得怎麼會受傷？你差點害死了他！」斯塔克憤怒的說。

「我不是，我沒有想到……」那種濃重的血腥味傳到史蒂夫的鼻子里的時候，他再也說不出話了，他緩緩半跪下來，將手上的盾牌磕在了亂石灘的石堆當中。

他使勁的閉上眼睛，往日里無數的噩夢又開始在腦中翻騰，他感覺到周圍的空氣越來越稀薄，似乎已經不能供給他肺部的工作。

彼得倒下的身影和從前那些犧牲的戰友們重合在一起，而揮舞屠刀的人從邪惡的九頭蛇，變成了他曾經的好友巴基，現實和虛幻交織在一起，史蒂夫已經無法分清這一切。

「總是這樣……」聲音像從他嗓子眼中擠出來一樣：「每次都是這樣，我沒有救得了他們，他們就死在我面前……永遠都是這樣，永遠都不會有盡頭……」

斯塔克看到史蒂夫的眼睛通紅，他深吸了兩口氣，終於冷靜了下來，環顧四周，看到已經被自己炸得坑坑窪窪的荒灘，他操縱著機甲緩緩落地，在遠處看著史蒂夫，聲音如同荒灘上數年不變的風聲。

「……美國隊長，你知道嗎？最可笑的就是，那群只想在戰爭中斂財的將軍們告訴你，你可以拯救世界，你可以拯救任何人……」

「他們自己都不信，但是你信了。」

看著面前這個半跪在地上的強壯男人，他手裡的那面盾牌依舊顏色鮮艷、光澤照人，似乎在這70年來從未被忘記過。

可這個已經沉睡了70年的老人，就好像永遠被困在了那個戰爭的年代，永遠被捆縛在一群利己者為他編製的那個最偉大，也是最可笑的謊言當中。

令斯塔克感到不敢置信的是，在這一刻，他竟然生出了幾分感同身受的同情和憐憫，因為他也曾被那群高喊著正義口號的人所綁架過，但他和美國隊長唯一的不同的是，他有反抗的餘地，他有佩珀，有奧巴代亞，可史蒂夫什麼都沒有。

他僅有一腔熱血，一頭扎進這個他從來沒有見到過真面目的黑暗漩渦當中，成為歷史車輪滾滾向前之後車轍邊緣的余灰，像個不肯齣戲的瘋子，踐行著那一套已經不再被人認可的正義。

就在這一刻，斯塔克忽然能理解，史蒂夫到底為什麼那麼在意他的最後一個戰友了，或許，他總得找點什麼，來證明他所追求的那一切不是虛無，總希望他和那一代人的付出，還有另一個見證者，而不是一場他在自己的腦海當中虛構出的幻夢。

他希望有另一個人告訴他，他們曾經成功過，就算這個故事的開端不過是假大空的謊言，也有無數人為此而付出生命，不該被就此遺忘，被掃進歷史的故事堆。

斯塔克的飛到彼得身邊，幫他處理傷口，等到彼得的呼吸平穩起來，斯塔克卻沒有再飛起來，而是一腳深一腳淺地踩著荒灘上的石頭走到海邊。

正午已經過去了，強烈的光線開始變得微弱，遠處的燈塔發出沉重的低鳴。

斯塔克想，從那個年代走過來的人，身上都帶著同一個特點，就好像把他們的故事和傳奇重複一萬次也不覺得累，霍華德也是如此。

或許，他們只是不希望故事中的那些人和事被遺忘，就像他們不希望自己被遺忘一樣。

身後傳來一陣響動，斯塔克回頭，他看到史蒂夫踉踉蹌蹌的站了起來，不停的甩著頭，似乎還沒從幻覺當中掙脫出來，目光朦朧之間，他看向斯塔克那台顏色鮮艷的機甲，神情還有些恍惚。

「我很抱歉……」史蒂夫又甩了甩頭，睜了一下眼睛說。

「你應該走過去對他說。」斯塔克轉頭看向彼得，彼得背對著他，躺在地上，鮮血浸透了半邊的戰衣。

「我也是在對你說。」史蒂夫低下頭說：「作為一個團隊的領導者，我做出了錯誤的戰術判斷，沒有在第一時間制服他，否則這一切都不會發生……」

「你知道就好。」斯塔克又轉頭回去，他看著自己的手甲，那上面的炮口因為過熱有些焦黑。

他緩緩將手指收攏起來，然後握成拳，在心裡對自己說：「苛責兵器的人已經夠可悲了，為兵器辯護的人，更可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