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有欣欣，你是怕我死了，你又因為你的責任和義務不能照顧她，她也出事了，所以你無顏面對晨星嗎？”
驥星河的兩個問題，像是重錘一樣砸在了韓力的心口，讓他在驥星河面前低下了頭。
“是的,是這樣的。”
韓力喃喃出聲，如果不是兩人使用的是通訊裝置，驥星河可能聽不到他的聲音。
愧對驥辰星，無顏面對驥辰星，對于一個已經犧牲了的人來說，這簡直就是自取煩惱。
但韓力卻一直認為驥辰星還活著,活在另一個世界,活在他的心里、記憶里。
“其實你沒必要這樣。”驥星河語氣平靜：“晨星的死和你沒有關系，和當時下令死守的人也沒有關系,這是他自己的選擇。”
“有關系。”韓力突然抬頭，看著驥星河說道：“如果我當時像現在這么能打，晨星絕對不會犧牲。如果當時的命令不是死戰不退，晨星也不會犧牲。”
他的聲音沒有義憤填膺，沒有悔不該當初，沒有埋怨命運的不公。
有的，只是委屈。
驥星河沉默，目光平靜又有些鼓勵的看著韓力。
透過兩個頭盔的面罩，韓力能夠看到驥星河的眼神。
“驥叔叔，您知道當時下令我們死戰不退的人，現在在哪，在干什么嗎？”
驥星河搖頭。
“他退役了，在您成為王牌機甲戰士并斬山成功之后就退役了，現在應該已經快到蔚藍星了。”
“少將軍銜，立功無數，特別是當初他下令我們死戰不退的那一戰，我都拿到了特等功的軍功章，更何況是他呢？”
“但他卻在正值壯年的時候退役了,有人告訴我，他回去之后會去聯邦第三軍事學院任職，閑職。”
“這其中有您的原因，也有我的原因，您成了王牌機甲戰士，我也成了王牌機甲戰士，有些人就覺得，應該給我們一個交代。”
“但是，憑什么呢？”
韓力在質問，但并不是質問和他當面的驥星河。
“憑什么沒有錯的他受到了懲罰，犯錯的我卻沒有受到懲罰呢？就因為，聯邦可以有成千上萬的人可以成為少將，但能成為王牌機甲戰士的人卻只有幾十個？”
韓力是在質問他自己，是在訴說他內心的自責。
“驥叔叔。”
“我知道您剛才想要說什么。”
“您是想說，您尊重了晨星的選擇，您才是導致晨星犧牲的罪魁禍首。”
“您是想說，我也應該尊重您的選擇,無論您會怎么做。”
“但您有沒有想過，如果因為您的選擇導致欣欣的成長出現問題,您有沒有錯？”
“我覺得您沒錯，無論您做出了什么樣的選擇。但就像是那個命令我們死戰不退的人一樣，他真的有錯嗎？”
“我無顏面對晨星，您呢？”
饒是驥星河已經練成了斬心刀，此時也被韓力的話擊破了心防。
因為韓力提到了對于他來說最重要的兩個人，一個因為他的選擇犧牲了，一個或許會因為他的選擇，而出現比犧牲更悲慘的人生。
如果他當年以父親的身份強行打消驥辰星的想法，現在的驥辰星應該已經成為一個醫生，或者是律師了吧？
也有可能是武館的館主。
娶妻生子，讓他三代同堂，四代同堂，甚至五代同堂。
欣欣……
不，如果是那樣的話，這個世界上就沒有欣欣了，驥辰星的孩子不會叫驥榮欣月。
無論驥辰星有多少個孩子，都不會有驥榮欣月這個孩子。
他們和她們或許會很健康，但他們和她們，都不是驥榮欣月。
驥榮欣月已經很悲慘的人生，會因為他的選擇更悲慘。
物質生活上的富足，永遠無法填補精神世界的空虛。
孤兒驥榮欣月有再多的祖輩余蔭，都是一個孤兒。
“驥叔叔，我話多了。”
韓力在驥星河沉默的時候，收拾好了自己的情緒。
“剛才我說的是假話，就算是您選擇不回去，我也會支持您要做的那件事，因為那也是我想做的事情。”
“但我真的很希望您能回去，帶著欣欣一起，把這場不應該屬于您和欣欣的戰爭，交給我們來結束。”
“我知道您不相信我們，就像是您當初說您不相信杰克森、哈里斯、秦佟他們一樣，但您至少應該給我們一個機會。”
“帶著欣欣回去，一年最多兩年，如果這場戰爭沒有您期待的變化……您可以再來異星征戰。”
“一兩年之后，欣欣的狀態不用像現在這么擔心。一兩年之后，您，應該還能打吧？”
韓力說完，目光灼灼的看著驥星河的雙眼。
驥星河沒有給出韓力期待的答案，而是問道：“你知道，為什么會有人活七十古來稀這句話嗎？”
韓力皺眉：“那是古代生活水平和醫療水平普遍低下的原因，現在能活70歲的人一抓一大把，一百歲都不新鮮。您的身體這么好，活一百二三十歲沒問題的。”
“我能活140歲，如果沒有意外的話，至少。”
驥星河說出了一個會震驚世界的事實，基于他對他身體的掌握程度，是現有科技無法分析出來的。
韓力也震驚了，活到140歲，還至少？
功夫有這么好的養生效果？
還是說，只是因為驥星河的天賦，讓他把功夫練到了人類已知的極致，才有了這么好的效果？
不明白的韓力沒有詢問，笑意出現在了他的臉上，他正要說什么，卻被驥星河打斷了。
“但是，我的巔峰最多最多只能保持到七十歲。事實上，就我目前的感覺而言，我只能保持到六十九歲。”
韓力被這一句話堵住了，半晌才開口問道：“虛歲還是實歲？”
今年六十六歲的驥星河，實歲六十五。
區別聽起來并不大，但結合驥星河剛才所說的話，就意味著一年的巔峰期差距。
一年時間能干什么？
之前并沒有達到巔峰期的驥星河，只用了一年時間，就從一個列兵機修人員，成為了一名上校王牌機甲戰士。
“虛歲。”
驥星河說，他還能像現在這樣再打三年。
而韓力讓他等一兩年。
驥星河說他等不起。
“氣呢？”
韓力突然想到了救命稻草，急切的問道：“如果您能夠掌握氣的力量呢？”
“理論上來說，我可以變的更強，巔峰期更長久。但是，怎么獲得氣的力量呢？”
“我把帝國皇帝抓回來……”
韓力下意識的說出了一句廢話，如果真的能抓住現任帝國皇帝，驥星河的巔峰期能否保持更長時間，又有什么意義呢？
“機甲要換代了。”驥星河沒有糾正韓力的話，說道：“一兩年之后，他們還會讓我來嗎？”
理論上來說，不會。
截止到目前，依然沒有人來測試驥星河的同步率，而已經被測試過的韓力，很清楚這意味著什么。
“行了，不用勸我了。”驥星河走近韓力，拍了拍他的肩膀：“我要回去的時候，你留不住我，他們也留不住。我不想回去的時候，誰也沒法讓我回去。”
驥星河的話，讓今天這場對話看起來就像是一番廢話，但其實并不是。
韓力的心結被解開了一部分，驥星河的心結又何嘗不是呢？
“驥叔叔，那說說您的教學視頻吧。”韓力的心態轉變很快：“真的不會讓人練出問題嗎？”
驥星河也轉變了心態：“你不相信，為什么還有幫我背書？”
“我相信啊。”韓力解釋道：“但有人不相信啊。”
“我給欣欣準備的教學視頻，給那些孩子們準備的教學視頻，你說呢？”
“那肯定是不會有問題的。”
韓力真的恢復了，心結釋放了一部分的他，用之前從未面對過驥星河的嬉皮笑臉，直接索要。
“那您先給我看看唄，我可不想被杰克森搶先了。”
“嗯。”
驥星河轉身回到了機甲駕駛艙，操作一番之后，教學視頻就先發給了韓力。
真的是第一次發。
之前瘋狂喊著驥叔叔的人們，嘴上喊的急切，可卻沒有一個人索要教學視頻，驥星河也沒發。
因為他們都沒時間看，以他們的天賦而言，驥星河也沒時間教。
這個時候給，反而會影響他們之后的戰斗。
包括了一直心心念念韓力，又一直被韓力心心念念的杰克森，雖然已經收到了消息，可因為最近戰事緊張，同樣沒機會索要教學視頻。
如果被杰克森知道了驥星河又給韓力開小灶，估計他從家里索要的那些學費，在給驥星河的時候肯定會打一些折扣吧。
發完了視頻，驥星河就準備做一件他很想做的事情，昨天被韓力以體力不支的借口逃跑了。
今天韓力這么精神，還敢威脅他了，怎么也不能用體力不支的借口了吧？
可身處于機甲駕駛艙的驥星河，正要下去直接堵住韓力的時候，卻發現韓力已經一溜煙的跑了。
穿著單兵外骨骼裝甲的他，跑起來飛快。
“小韓。”
“驥叔叔，我剛收到消息，帝國這一次預計會集結二十萬兵力，我要去準備準備了。”
剛收到？
驥星河看向了他的消息列表，這份情報是一個小時傳過來的。
以韓力的實力地位而言，不可能比他晚這么長的時間才收到消息。
驥星河駕駛著將軍甲就追了上去。
“你別跑，我讓你穿著單兵外骨骼裝甲，我想試試這種裝甲有多強。”
單兵外骨骼裝甲也有雷達之類的探測裝置，已經跑遠了的韓力看到驥星河穿甲追了上來，于是跑的更快了。
“驥叔叔，我也沒試過穿著單兵外骨骼裝甲被人暴揍，有機會吧，咱們有機會的。”
驥星河不想等以后了，他也擔心以韓力的天賦，有一天他打不過了。
于是駕駛著將軍甲緊追不舍。
一大一小兩架機甲，在b72高地上一前一后的跑過，吸引了很多人的目光。
人們想著其中的一老一少兩個聯邦王牌機甲戰士，以及他們之間情同父子的關系，內心不由得充滿了崇敬，感覺聯邦勝利在望。
真好。
可他們不知道的是，這兩人其實是你追我逃的狀態，且今天必有一個人得躺在地上才能結束。
常言道事不過三，但韓力截止到目前，只在驥星河面前躺過兩次。
而且常理對于驥星河來說，從來都不存在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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