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陌見她看的認真，便也站在她的身後駐足。
可是看了半天，也看不出端倪來。
最後終究是忍不住開口：
「你在看什麼？」
小司徒似乎嚇了一跳。
回頭看到蘇陌，這才踏實下來，猶豫了一下說道：
「我在想，它到底為什麼能長這麼大？」
「這……」
蘇陌一時之間有些不明所以，想了一下說道：
「大玄腹地少有人煙，周遭動物也不多，這鱷……豬婆龍也就沒有了什麼天敵。
「自然是野蠻生長了。」
「是嗎？」
小司徒想了一下，卻搖了搖頭：
「還是感覺不對……
「白虎能夠長這麼大，是因為被體內的聖器影響。
「潛移默化之下，發生了變化。
「豬婆龍縱然是沒有天敵的情況下，一味生長，應該也會有體型的極限。
「不可能這般毫無道理的瘋長下去……
「更何況，它還能夠噴出毒霧。
「這種毒霧……之前問了那幾個御前道的人，他們說，當時他們處於那迷霧之中，看水面仍舊只是尋常水面。
「不見絲毫波瀾，更看不到這豬婆龍。
「由此可見，這毒霧跟如今蔓延在這周圍的這種不同。
「它具備讓人產生幻覺的能力。
「這已經不是豬婆龍所能擁有的本事了……
「它體型龐大，還能夠吞雲吐霧。
「如果說不是受到了此地的影響，那是絕不可能的。
「大玄腹地的這些紫色霧氣，對於咱們來說，是劇毒。
「可對於這些飛禽猛獸來說，是否也是劇毒？」
「你想說什麼？」
蘇陌眉頭微微蹙起。
「……我想說，當年玄帝，不會真的練成了不死丹吧？」
小司徒的臉上流露出了一種說不出來的惶恐。
因為她知道懸壺錄上是如何記載，怎麼煉製不死丹的。
如今看來，這一切都只是釀造出恐怖後果的愚蠢之舉。
可如果……這件事情真的可以做成，不死丹是真的可以實現的。
那，曾經懸壺亭先輩所造成的罪孽，或許僅僅只是一個開端。
一旦這些法子流傳下去，必然會有野心之輩，不顧其他，再啟那慘無人道的丹爐。
蘇陌聞言微微沉默，繼而一笑：
「怎麼了……先前你還說，絕不相信不死丹會煉製出來。
「這麼快就有了新的想法了？」
「……只希望是我胡思亂想。」
小司徒有些艱難的笑了笑：
「不然的話，身體上的病救治起來容易。
「心裡如果生了病，想要解決……那就千難萬難了。」
蘇陌能夠理解小司徒的意思。
他環目周遭，輕聲說道：
「放心吧，不會發生你所想的那種事情。
「無論如何，也不會發生。」
小司徒抬頭看向蘇陌，感覺他意有所指。
可想要追問，蘇陌卻已經不再多言。
這一晚上並不平靜，這條鱷魚太大，拆分也極為不易。
它身上的鱗片堅硬無比。
雖然擋不住曲紅妝等一干高手的重擊，但是用尋常的刀刃想要切開，也絕對做不到。
後來還是借劍人隨手拔出了一把隨身的短劍。
御前道的弟子知道他的來歷，自然不敢小看。
畢竟是養劍廬的高手。
這可是連道主的面子都不給的主。
而這樣的人拿出來的兵器，豈能是尋常東西？
果不其然，一試之下，如切豆腐。
拆分這才開始順利起來。
可哪怕是這樣，忙活了一宿，也沒有將能吃的部分全部剔下。
而除了他們之外，還有不少人晚間警戒周遭。
擔心這豬婆龍的血腥氣，引來其他猛獸的襲擊。
若是換了尋常地方，猛獸襲擊他們，根本就是送上門的山珍野味。
可如今身處於大玄腹地，誰知道來的會是能吐毒的豬婆龍，還是能噴火的大獅子。
這鬼地方，什麼事情都有可能發生。
不過這一晚上下來卻是連個影子都沒見到。
平平安安的就已經轉日天明。
將該收拾的東西收拾了一下，能帶走的全都帶走，一行人繼續往前趕路。
而隨著不斷的深入，蘇陌等一行人算是徹底的開了眼界了。
大玄腹地之中，果然危機重重。
在經歷了能夠吞雲吐霧，噴出讓人生出幻覺毒霧的豬婆龍之後。
蘇陌等人先後經歷了已經周身腐爛，卻硬是不死的大蟒蛇。
還有看上去鮮艷奪目，人畜無害，但只要靠近，就會驟然吞噬人命的食人花。
以及看上去翠綠幽幽，根深葉茂，卻散發致命毒氣的毒樹林。
若非是樹下累累屍骨提醒，蘇陌等人險些就毫無所查的闖了進去。
凡此種種，不一而足。
讓人不寒而慄。
這當中的險惡，甚至遠在龍木島之上。
兩者不同之處在於，龍木島上的險惡是經過了其上一代代人的努力，孜孜不倦的製造孽律。
可大玄腹地這邊……卻是多年之前的一場意外。
以至於荼毒數百年之久。
這數百年的時間裡，又經歷過什麼樣的變化，促進了什麼樣的演變，全都不得而知。
與此同時，懸壺錄上提及的，關於大玄腹地還有活人的事情。
蘇陌等人也見到了。
如果這些也能被稱之為『人』的話。
他們神智渾渾噩噩，沒有智慧可言。
周身長滿了毒瘡，毒瘡之內全是劇毒，一旦爆開，縱然是御前道的高手沾染上，也是半點反抗之力都無，就會頃刻死在當場。
唯一值得慶幸的是，死了就是真的死了，而不會跟電影的喪屍一樣，被他們殺死的人，還會變成新的喪屍。
這些所謂的活人，也不知道在這裡漫步了多久。
經過觀察，蘇陌發現，他們確實是還有繁衍的本能。
只不過，這方面的能力已經極其低下。
若是再這般下去，用不了多久，他們大概就會徹底消失。
而面對這樣的人，小司徒縱然是想要救助，也是做不到的。
嚴格來講，他們其實跟死了也沒有什麼區別了。
一時之間心情極為複雜。
行行復行行，反覆遭遇，反覆解決。
雖然危險，但哪怕是大玄腹地這樣的地方，想要坑害蘇陌等人，也是全然做不到的。
甚至這一路走來，蘇陌都未曾出手。
只是龍行雲帶著座下高手，就已經將前路蕩平。
讓蘇陌可以長驅直入。
如此一走，就是一個月有餘。
大玄腹地身為天地四方的核心，皇城所在並非是在某一個角落，而是正正好好的坐落在整個天地四方的最中心。
而越是靠近這邊，所經歷的一切就越是古怪離奇。
這一日，眾人行止之間，卻是踏足了一處滿是蛛絲的密林。
看地圖標註，如今距離皇城，乃至於大玄武庫已經不遠。
過了這一處林子，應該就是皇城入口。
只是這蛛絲粘性極大，眾人踏足其上，竟然舉步維艱。
最後也只能艱難前行。
往前走不知道多久，蘇陌忽然抬頭去看，平靜的樹冠之間，本來是空無一物。
可蘇陌抬頭不過片刻，一道道黑色的影子就出現在了樹冠周圍。
這赫然是一隻只碩大的蜘蛛。
通體顏色漆黑，六隻眼睛，閃爍紫色光芒，八條腿，好似利劍。
它們體型在蘇陌等人一路踏足大玄腹地的見識之下，倒是覺得不算太大。
可饒是如此，每一隻也得有足球大小。
似乎是察覺到了蘇陌的關注，當即頭前有一隻黑色蜘蛛驟然抬起跟前四足。
一陣微弱的聲音響起，便有白絲破空而出，直奔蘇陌。
蘇陌屈指一彈，一股無行力道瞬間將飛出的白色蛛絲擊破，順勢貫穿了那黑色蜘蛛的身體，將其打的支離破碎。
這一下，好似犯了眾怒。
所有的蜘蛛齊刷刷的停止了動作。
一起看向蘇陌。
下一刻，黑色浪潮席捲而至。
龍行雲冷哼一聲：
「作死！！」
話音至此，他探手一拿，呼嘯之間一個巨大的掌印破空而出。
宛如海嘯一般衝過來的黑色蜘蛛浪潮，頓時給打的分開兩邊，不知道死傷多少。
而那些仍舊前進的，卻是分出了一批去挑戰龍行雲。
這還沒完，簌簌聲音響起，後方又有蜘蛛冒了出來。
這些蜘蛛平日裡藏在何處，也無從知曉，如今一經受襲，竟然全都爬了出來。
有的站在樹梢之上，攀爬在蛛絲之間。
有的則是滿地亂爬，周圍蕩漾起了黑色的海洋。
一聲慘叫響起，蘇陌回頭，就見到有御前道弟子，被這蜘蛛的蛛絲噴了一臉。
下一刻，又有一一道蛛絲直接纏繞在了他的脖頸之上。
仿佛有無窮大力從這蛛絲之上蔓延，那人哼都沒哼一聲，整個人打著橫的就給拽走了。
「孽畜，還回來！！」
程震鹿怒喝一聲，龍吟之上泛起，探手入虛無，卻是抓了個空。
正要發足往前去追，忽然感覺，一股說不出來的炙熱之感，驟然臨身。
不等他去看呢，刺骨的冰涼再一次將其覆蓋。
一冷一熱，兩股氣息，驟然一轉。
隨著程震鹿回頭，就見到蘇陌兩手一轉，陰陽二氣一變，一股強猛的掌力，裹挾著冰火兩重真氣，頓時分走八方。
一剎那，砰砰砰，砰砰砰！！
這掌力如同巨幕，席捲八方所過之處，所有的蜘蛛都被這掌力攪碎。
更有烈火熊熊，循著蛛絲燃燒，一剎那樹木之上，火光沖天。
不等徹底燃盡，又掛上了一層極寒。
整顆樹都被他的內力攪得支離破碎。
正是寒冰烈火掌。
蘇陌兩掌一起一收，再回頭就看到一道紅色的影子已經消失不見。
正是那顏心語。
龍行雲擔心手下有失，當既讓程震鹿和谷城涼一起去看看。
其他人留下保護蘇陌。
蘇陌則擺了擺手，若有所思之下，直接領著眾人循著顏心語所在的方向追去。
這一路也並不平靜，時而就有小蜘蛛過來偷襲。
只不過都被蘇陌等人盡數打發了，蘇陌更是單掌一運，一層火光頓時覆蓋掌心，單手一把打在了一顆樹上。
大樹頓時熊熊燃燒，牽扯蛛絲，盡數焚燒了起來。
行不多時，竟然就已經越過了樹林，就見到一座巨大的城門呈現於眼前。
城門高大寬闊，兩側城牆厚重至極，綿延不知道多遠。
門前蛛絲蔓結，朝著各處延伸。
門內黑洞洞的，看不真切，但是可以聽到有動靜從當中傳出。
龍行雲看了蘇陌一眼：
「公子稍待，屬下前往一探。」
話音落下，不等蘇陌開口，就已經沖了進去。
緊跟著，噼里啪啦的聲音從這城門之內傳出，顯然已經交上了手。
程震鹿，曲紅妝還有谷城涼三人眼見於此，不敢猶豫，只留下了一個曲紅妝留在蘇陌身邊，餘下二人全都闖了進去。
蘇陌冷眼旁觀，就聽得轟然一聲巨響。
有罡風自這門洞之中，猛然一掃而過。
蘇陌袖子一抖，就見到一個龐大的身形，宛如炮彈一般被打了出來。
其身形還在半空之中，又見到一個魁梧身影，白髮飛揚，健步如飛，兩步之間趕上，飛身一躍，凌空一掌狠狠拍下。
這一掌絕非尋常，乃是出自於龍行雲的一套絕技，名為【破沌訣】。
這一掌正是破沌訣之中的【一掌開雲天】。
不等掌勢落下，轟隆隆好似悶雷一般的力道，便已經緩緩壓下。
掌下這龐然大物，正是一隻巨大的蜘蛛。
紫色眼眸散發冷光，然而此時它身形不由自主，除了眸光泛冷之外，並無其他能為。
周身更是被龍行雲這一掌壓得動彈不得。
只能結結實實的任憑這一掌落在身上。
整個給打的四分五裂。
綠色和紫色的汁液頓時炸開。
在場眾人都知道，這大玄腹地之中的奇怪生物，體內蘊含的東西多半都有毒。
哪裡敢讓這些汁液沾身。
當即各展手段阻攔。
蘇陌將小司徒回護在身後，不等出手，曲紅妝就已經擋在了他們的跟前，掌力一轉，頓時就將潑灑過來的液體給挪移到了他處。
到了此時，龍行雲這才腳步落地。
回頭看向這皇城的城門，長嘆一聲：
「數百年了，咱們終於又回來了……
「大玄……大玄啊！！」
他聲音蒼涼，說不出來的感慨萬千。
蘇陌聽在耳中，也能夠聽到這老頭對於大玄的執著。
不禁輕輕吐出了一口氣。
再看那城門方向，程震鹿等人也正從中出來，開聲稟報：
「公子，有人。」
「恩？」
蘇陌眉頭一揚：
「在哪裡？」
「就在這城門之內。」
蘇陌聞言不再多問，眾人同時往這城門走去。
這地方顯然是被這大蜘蛛當成了家，先前那個御前道的弟子已經死了，被拖回來還沒來得及處理，顏心語等人就已經殺到。
自己更是被龍行雲一掌打死。
如今蘇陌的等人一看，這城門之中處處蛛網，更有大大小小的蛛絲凝結成球。
此時多半已經被程震鹿等人打碎，現出了裡面的端倪。
本以為藏著的是小蜘蛛，卻沒想到，現出的卻是人。
這是兩個黑衣人。
從衣著打扮上來看，無從揣測到底是誰。
但是可以看的出來，絕非是這大玄腹地之中的人，必然是從外面闖進來的。
而根據蘇陌的了解。
對於大玄腹地查探過的人，首推還得是那無生堂。
他們前赴後繼，不知道來了多少人，又不知道有多少人慘死在這大玄腹地之中。
一直到君落拿著玄機扣上所抄下來地圖，這才找到了皇城所在。
可是……那距今已經過去了很多年了。
在這之後，君落也未曾著手探查此地。
而是抱著當時的收穫，回去賣力研究，同時還想拿到更多的玄機扣，找到大玄武庫的所在。
如今萬藏心做了無生堂堂主。
對於大玄腹地更是沒有半點覬覦之心。
所以絕不會是他們的人。
而若是尋常人的話，想要尋到這皇城本就絕非易事。
那……這兩個人會是誰？
蘇陌的目光在這兩個人的身上一一掃過，就聽到龍行雲說道：
「公子，莫不是有人先我們一步到了這皇城？
「他們如今是越過了此地，還是……尚未成功進入其中？」
蘇陌輕輕搖頭：
「現如今倒是難說得很……
「不過非要說有人來的話，我倒是想起了一群人。」
話說到這裡，小司徒的臉色一沉。
懸壺亭被人滅了滿門，亭主不知所蹤，懸壺錄更是被盜。
這種種痕跡，雖然未曾直接表現出來，卻也讓人不免猜測，這幫人的目的極有可能就是這大玄腹地。
如果說，有人提前蘇陌等人一步抵達。
那是這幫人的可能性極大。
只不過這會蘇陌並未確切提及。
又在這地方稍微轉了轉，確定暫且沒有了威脅，便從這城門闖入。
隨著眼前一闊，眾人已經站在了這昔年大玄王朝的皇城之中。
抬眼望去，哪怕是蘇陌，一時之間也是呆在了當場。
這是無比巨大的一座城池。
道路寬敞龐大，這一點僅僅只是從身後的城門口，也能看得出來。
城內道路平整，數百年來始終封存當年的景象。
當中不見蛛絲，也未曾見到多少奇怪的植物和動物。
一座座房屋，整整齊齊排列。
沿著道路往前看，就見到，在這道路盡頭有一座輝煌至極的宮殿，落座在這大城的最深處。
蘇陌行走江湖至今，見過最大的一座城池是天衢城。
可天衢城與這座昔年的大玄王朝，機要重地相比，卻也是小巫見大巫了。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