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段時日以來，海上參照物越來越少。
行至此處，多是依賴於宋元龍的行船經驗，確保方向不失。
而根據江嵐口述，以及西門懷交出來的海圖來看。
現如今距離淬心觀所在的島嶼已經不遠。
眼前這座荒島，算得上是抵達淬心觀之前的一處必經之所。
自石勝天登船，說南海之上多出了一批人想要跟自己為難。
至此已經有一個多月。
然而這幫人卻始終未曾出現端倪。
甚至就連御海王船也沒有任何消息。
這一切糅合在一處，就不得不讓蘇陌心中有所懷疑。
他們是不是暗地裡又有什麼收穫，打算埋伏起來，嚇自己一跳？
然而躊躇再三之後，蘇陌還是決定下令登島。
猜測不足以為憑是一則。
另外，就算是這島上當真有什麼埋伏的話，那也是正好合了他的心意。
隨著蘇陌一聲令下，大船當即朝著那座島嶼開去。
小半日的光景，島嶼便已經臨近。
只是越是靠近這座島，海上的迷霧就越是濃郁。
蘇陌一行人自船艙內出來，走到甲板之上，看著這漫天大霧，都有點愕然。
這大霧雖然不如當日孤瓢島，霧日之中的大霧那般深不見底，深不可測。
卻也讓人心裡沒底。
石勝天負手而立，站在蘇陌身邊。
他此時已經摘去了臉上的面具，容貌跟石城可以說是一般無二，只不過更顯蒼老而已。
眸光透過這重重迷霧，眉頭緊鎖：
「要不老夫給你先探一探？」
「倒也不必勞煩前輩。」
蘇陌輕輕擺手，看了一眼宋元龍。
宋元龍當即點頭，先收風帆，再落船錨。
穩固船身之後，便有十幾個夥計將一艘小船順入水中。
夥計們登船划槳而去，目的是為了探查這小島周圍，會不會有什麼暗礁一類。
這一類的情況不可不查。
一不小心，就是船毀人亡。
為了確保萬一，蘇陌又讓蕭何和文七隨他們一行。
畢竟這大霧總給人一種感覺，就是踏入其中，便再也回不來了……
電影上不經常這麼演嗎？
配角深入迷霧，便自此了無音訊。
一直到多年之後，主角再往裡面闖，這才發現別有洞天云云。
不過很快蘇陌就發現自己想多了。
蕭何和文七帶著一干夥計很快就回來了。
兩個人率先飛身上船，臉上皆有驚訝之色：
「殿主，前方穿過迷霧之後，竟然撥雲見日，不見絲毫霧氣。」
文七也是連連點頭：
「這些迷霧，好似玉帶環腰，倒是頗為神異。
「只不過，不知道為什麼遠處來看，可以直接看到島嶼真面，到了近處才能夠觀察到這迷霧。」
蘇陌聞言點了點頭，讓人將小船順上來之後，便讓宋元龍繼續往前行船。
一邊看著迷霧自兩側飛掠，蘇陌一邊笑著說道：
「大海之上，神秘萬象，奇觀異景，數不勝數。
「總有古怪之處，倒也不足為奇。」
四海龍頭，石勝天等人都是連連點頭。
他們都是南海出身，海上的事情見得多了也聽得多了。
文七尋根究底，也只是順口一說。
既然蘇陌也不打算探尋奧秘，他自然也樂得輕鬆。
不過片刻，便如同文七和蕭何所說那般，大船穿透迷霧，霎時間眼前卻是艷陽高照。
一座島嶼清晰的呈現在了眾人面前。
跟先前遠處觀察到的一般無二。
只不過跟先前所見之處有所不同的地方在於……這座島上，有人！
蘇陌一行人的大船現身不久。
便有喊殺之聲遠遠傳來，島嶼岸邊竟然多出了一批人。
不過片刻，就見到一艘艘小船飛快行來。
這些小船上坐著的，全都是一個個貌似兇悍的漢子。
他們手中船槳劃得飛快，各個臉上都有興奮之色。
不等靠近，便聽到有人厲聲喝道：
「來者停船！！」
也不等蘇陌他們有所回應，就聽到又有人哈哈笑道：
「交出銀錢女人，男子自己泅水，死生各安天命！！」
蘇陌和石勝天對視一眼，表情都有些古怪。
蘇陌是沒想到，還不等上岸，竟然就遇到了這種情況。
石勝天則是無語……他縱橫南海多年，近十幾年來多是望風而逃之輩，卻少有人有勇氣敢打他的主意。
這幫人是跟天借膽了嗎？
蕭何此時低聲對蘇陌說道：
「殿主，咱們本以為是一座荒島，沒想到，竟然是一座黑島。」
「黑島？」
蘇陌恍然。
這詞他可不陌生。
當年毒尊便是在一座黑島之上，大展神威，以至於三大勢力都損兵折將。
龍王殿更是被毒尊坑害不淺。
而所謂的黑島，實則便是南海之上那些海盜的落腳之處。
其本身有的是地處隱秘，有的是偽裝的很好。
後者普通人縱然是登島，卻也無妨。
管轄那一處黑島之人，絕不會允許海盜在他們偽裝如此完好的情況下，讓他們打劫商旅，露出破綻。
但前者卻不一樣。
本身不為世人所知，自然無所顧忌。
眼前這座島嶼，分明就是前者。
也因此，蘇陌他們的船剛剛抵達，頓時便有海盜沖了上來，想要燒殺搶掠。
而對於尋常人來說。
誤入這一類的黑島，確實是十死無生。
只可惜……
四海龍頭看了蘇陌一眼，蘇陌輕輕點頭。
便見得四道身影，倏然沖天而起。
蕭何兩掌一引，掌勢三疊，直奔當中一艘小船。
船上之人眼見於此，頓時大怒：
「還敢反抗？」
當即便有一個魁梧漢子站起身來，揮舞雙拳，便要硬接。
然而下一刻，只覺得一股寒氣轟然而至。
不等這掌勢加身，一層寒冰已經覆蓋拳頭，以此蔓延，整艘小船上的所有人全都打了個冷顫。
就連船行過去的海面上，都泛起了一層薄冰。
划船的人臉色一變，可還不等他開口示警。
蕭何兩掌已經跟那漢子的拳頭對在了一處。
就聽得轟然一聲巨響。
整艘小船頓時下沉三尺，海水崩飛，夾雜寒冰四射，一時之間慘叫之聲不絕於耳。
跟蕭何對招的漢子，整個人直接凍在當場，一身寒霜，好似冰雕。
餘下幾人也是被掌勢波及，各個口噴鮮血。
船身被蕭何掌力崩碎，他們跌入水中只覺得手足抽筋，一身水性都發揮不出來了。
想要張嘴呼喊，結果話沒出口，反而是噸噸噸的喝了一肚子的海水。
扭頭尋找救援，卻發現，就這轉眼之間的功夫，從這大船上下來的四個人，一人一艘，已經有四艘船崩碎。
然而這還沒完。
就見得人影奔走，這四個如狼似虎，武功高絕之輩，舍了他們，直奔餘下的船隻而去。
前前後後，沒幾個呼吸的功夫，海上全都是落水之人，以及木板飄飛。
而那四個人，卻是傲然立在海上，全然不曾跌落。
「……龍……龍王殿！？」
事已至此，都是廝混於南海之上的人。
哪裡還認不出來這龍王殿的招牌絕學玄冰七絕？
四海龍頭卻不理會他們，對於海盜，他們從來都是能殺則殺。
便見得大船之上，一群龍王殿的精英，各個手持暗器，噼里啪啦的一陣亂打。
那些跌入水中，一時半會尚未死去的海盜們，紛紛被打死當場。
不過片刻之間，海面上皆是浮屍。
至此，四海龍頭卻並未折返大船，而是直奔海岸之旁。
海岸之上，還有海盜守護。
眼見出手之人，不過一回合就已經給打死當場，頓時知道不妙。
然而這當口也容不得他們轉身逃走。
四海龍頭如狼似虎，轉眼及至，正要出手，便聽到一聲斷喝：
「住手！！」
四海龍頭哪裡搭理他們？
你說打便打，你說住手便住手？
你以為你是咱家殿主嗎？
當即不僅僅沒有住手，反而越發的加了幾分力道。
好似猛虎入羊群，一時之間，海岸之旁慘叫連天，只打的一群海盜哭爹喊娘。
不過片刻的功夫，那海盜頭子，便已經被蕭何一把拿住。
餘下不想死的，也紛紛跪倒在地，舉手投降。
到得此時，大船這才停靠下來。
蘇陌領著眾人下船，一路施展輕功，越過了一段海面，駐足岸邊，目光在周圍一掃，這才看向了那被蕭何摁著的海盜頭子。
這是一個中年人，身材瘦小，滿臉都是狠毒之色。
只不過，這會卻是搖尾乞憐，連連磕頭：
「小人不知道是諸位高人蒞臨，豬油蒙了心了這才對您出手，還請大人高抬貴手。」
「這島上除了你們之外，可還有旁人？」
蘇陌隨口詢問。
那海盜頭子連連點頭：
「有的有的！
「這一處黑島之上，主事的人姓郭，咱們叫他郭老大。
「他背景非凡，武功高強，而且……而且……」
說到此處，他連忙扯出了一個笑臉說道：
「而且他老人家跟您也是一家人，咱們這也算是大水沖了龍王廟不是？」
「一家人？」
蘇陌詫異的看了看蕭何幾人：
「這姓郭的是你們的親戚？」
四海龍頭同時搖頭，腦袋晃蕩的就跟撥浪鼓一樣。
蘇陌重新看向了那海盜頭子：
「這郭老大是什麼人？」
「郭老大……他跟龍王殿的諸多高手，關係極為親厚。」
那海盜頭子不敢隱瞞：「小人曾經親眼看到，前不久有龍王殿的船隻來到此地。
「本以為是要來找咱們為難，卻沒想到，上來了幾位大人物之後，跟郭老大閒談半日，便即轉身離去。
「島上太平如初……由此可見，彼此關係必然親厚。」
蕭何臉色一沉：
「龍王殿的大船？你能確定？」
「這自然可以。」
那海盜頭子連忙說道：
「旗幟高舉，上書『坤』字。
「必然歸屬龍王殿八部眾之一，那排場大的驚人。
「若是想要跟咱們為難，這島上所有的同行加起來，只怕都不是人家的對手。」
蕭何看了蘇陌一眼。
八部眾坤部！
蘇陌微微皺眉。
坤部鎮守之處，距離此地可不算太近。
怎麼會千里迢迢跑到這裡？
想到此處，就發現那海盜頭子正盯著他看，不禁一笑：
「幫忙帶個路吧，領我們去見見這位郭老大。」
「是是是。」
海盜頭子連連磕頭：「多謝大人不殺之恩。」
蘇陌對此不置可否。
四海龍頭彼此看了一眼，心中都說，你這謝早了。
你看咱們殿主，從頭到尾可說過一句不殺你的話嗎？
其後蘇陌將宋元龍叫來，囑咐了兩句。
然後叫上了楊小雲，魏紫衣，甄小小，老馬，病公子，石勝天。
又點了蕭何跟岑北患二人，以及龍王殿內精銳弟子二十人。
便就此，浩浩蕩蕩的登島。
黑島之上，自不太平。
一路上時而能見路邊白骨，蘇陌隨口跟那海盜頭子閒談。
這海盜頭子自稱王三黑。
對蘇陌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據他所說，這一處黑島極為隱秘，整個南海的海盜都沒有幾個人知道。
因此算是一處非常安全的所在。
有鑑於此，島上除了海盜之外，還有不少南海之上的獨行俠於此隱居。
只是為了躲避追殺。
郭老大手段非凡，島上雖然也不免海盜之間的殺戮。
但總歸來說，還是頗為太平。
而說到此處，就見到王三黑忽然神色振奮：
「郭老大實在是神通廣大。
「自從八部眾於此離去之後，一直有南海各處高手抵達這島嶼。
「於此之間做客。」
「哦？」
蘇陌眉頭一揚：「他們來此所為何事？」
「這個嘛……」
王三黑嘴角露出詭異一笑：
「自然是為了蘇大俠您了！」
話說至此，他腳下一轉，竟然嗖的一聲，直接鑽進了地下。
蘇陌低頭一瞅，地面上已經多了個窟窿。
當即一笑，抬腳一跺，地面轟然一陣。
緊跟著便聽得嗖嗖嗖的聲音接連響起，不過頃刻之間，一群人已經出現在了這密林之中。
將蘇陌一行人團團圍住。
緊跟著一個蒼老的聲音傳來：
「無那小子，可是蘇陌？」
隨著人群分開，一行七八人出現在了蘇陌的跟前。
為首的是一個老者，身材佝僂。
身後男男女女各有數人，年長者走在前面，後面跟著的都是年輕人。
只是這些人比較有趣的地方在於，全都是身材魁梧之輩。
縱然是女子也不見絲毫嬌小玲瓏之處，各個體魄強健。
除此之外，這幫人每個人的背後都背著一把劍。
寬刃大劍，劍刃足有半尺，似乎是依照身形量身定做。
倒是沒有個子矮的背劍拖地。
唯獨那老者未曾負劍，只是兩手背在身後，一雙眸子精光閃爍的看向蘇陌。
石勝天掃了這幫人一眼，傳音蘇陌：
「他們是重劍門人，以重劍熬體，各個身強力壯。
「師門所傳的功夫倒是頗有奧妙，名曰【千鈞錄】。」
蘇陌微微點頭，瞥了一眼石勝天。
發現這老頭又把面具給戴上了。
不禁啞然：
「前輩又不打算以真面目示人了？」
「這老頭叫鐘鼎，曾經跟老夫有兩面之緣。
「第一面，老夫打殘了他的師父。
「第二面，老夫殺了重劍門七位長老。
「以至於現如今門庭凋零，出門做事，身邊都沒有幾個可用之人，只能把弟子也領著一起湊數。
「他若見我的面，必然轉身就跑，豈非無趣？」
「倒也沒錯。」
蘇陌點了點頭。
那鐘鼎看蘇陌嘴唇翕動，知道他在跟人傳音，不禁眉頭一皺：
「小子，老夫與你說話，你聾了嗎？」
蘇陌一笑：
「晚輩正是蘇陌，見過前輩。」
「好。」
鐘鼎點了點頭：
「是你便好，老夫於此等你，已經足足七日。
「交出你身上的武神鑰以及武神殿地圖，老夫轉身便走，絕不於此地多留。」
蘇陌看了一眼周圍的重劍門人，不禁一笑：
「前輩是為了武神鑰而來？」
「廢話。」
鐘鼎尚未開口，身邊便已經有一個中年人跨步而出，生如雷霆，怒聲喝道：
「少在這裡顧左右而言他，交出武神鑰，今日尚且留你活路。
「否則的話……明年的今日便是爾等忌日！」
「好生厲害。」
蘇陌輕輕拍了拍手：
「不過諸位只帶這些人，便於此大放厥詞，未免有些小看了蘇某？」
「哈哈哈。」
鐘鼎聞言一笑：
「你小子在龍木島上，威風凜凜，名聲傳遍南海。
「高天奇更是對你青眼有加，甚至讓你做了南海盟的少盟主。
「只不過，終究是年輕人的心性。
「以為這江湖上唯獨武功可以縱橫，卻不知道……想要殺人，除了武功之外，更有手段無數。
「現如今時辰差不多了，各位不妨運轉一下內力，且看看是否還如原先那般，圓環如意？
「內力所過之處，可曾劇痛難當？」
眾人一愣，都有些愕然。
看重劍門人一個個身強體壯，好似好勇鬥狠之輩。
誰能想到，這幫人腦子裡裝的不是肌肉，而是毒計？
當即下意識的運轉內息，便聽到蕭何開口：
「內功運行，圓轉如意……沒問題。」
鐘鼎一愣：
「難道毒未奏效……可有痛楚？」
說完之後，滿臉希冀之色的看向了蕭何，只盼著蕭何能夠點個頭。
蕭何則是斷然搖頭：
「一點不疼。」
「這不可能！！！」
鐘鼎老眼圓瞪。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