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蘇陌回來的時候，醍醐村內已經安靜了下來。
村民們回歸，各自回到了自己的家裡暫且安歇，明日再處理村子中的那些屍體。
楊小雲他們也回到了晚上落腳的房子。
只不過，這房子的主人卻永遠回不來了。
楊小雲說，跟村民們打聽過，這裡住著的是一對老夫妻。
女兒遠嫁，兒子也出門去浪蕩江湖，多年都沒有回來了。
夫妻兩個被望玄山的人全都殺了，這房子也就空了下來。
蘇陌聽完之後，心中嘆了口氣。
又跟楊小雲將那鬼娘子的事情，如此這般的說了一遍。
而聽完了蘇陌的講述之後，楊小雲提出的第一個問題就是：
「鬼娘子，長得好看嗎？」
她顯然對此也特別好奇，詢問的時候，滿臉都是八卦之色。
「……」
蘇陌仔細想了一下：「還行，不過未必是真臉。
「她拿來糊弄徐鹿的，本來就是易容術。
「誰敢說給我看的就是真容？
「我也不能上去摸摸試試對吧？」
「你還想摸？」
楊小雲瞪大了雙眼。
「……我沒有啊。」
蘇陌一時之間都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了。
「那她的呼吸呢？有沒有？」
「呼吸啊……沒有。
「她所修煉的武功極為特殊，呼吸應該是於體內自成循環。
「我可以聽到她體內脈搏血液流轉，但是卻聽不到絲毫呼吸之聲。」
「原來如此。」
楊小雲點了點頭：「天下江湖，高手輩出，武學一道，百花齊放，果然是各有不同。
「不過，她既然將大掌柜的身份說了出來，其實在這一場傾向之中，她已經做出了選擇。」
蘇陌微微點頭，這也是為什麼他沒有將鬼娘子留下的原因。
至於她說的話，是否全都是真的，那就只能以後再來驗證了。
就目前來說，至少蘇陌未曾看出什麼破綻。
而且，大掌柜的身份被她說出來之後，隱藏於水面之下的很多東西，也浮了出來。
根據蘇陌的推測，這件事情十之八九，就算是到此為止了。
至少這一路到繼峰山，關於星海遺砂鐵的事情，將不會再有波折了。
兩個人稍微合計了兩句之後就休息了，其他事情，等明天再說。
這一夜就此過去，轉日清晨，蘇陌他們剛剛起來，敲門聲就響了起來。
胡三刀過去開門，就見到一群村民正站在門口，手裡端著一些食物，看到眾人之後，連忙露出笑容：
「諸位大俠，給你們送點吃的。」
「多謝，多謝。」
胡三刀連忙道謝，不過請大家進來的時候，他們卻全都搖頭。
吃完了早飯之後，蘇陌索性帶著鏢局的人，還有徐鹿一起，幫著村民處理屍體。
這一番忙碌，前前後後折騰了一個上午，這才將所有的屍體全都付之一炬。
此後蘇陌跟村民們告辭，卻被村民們送了很多乾糧，讓他們帶著在路上吃。
各種千恩萬謝的話，實在是太多，就不一一贅述。
作別之後，一行人總算是重新上路。
「村民質樸，感情真摯，倒是讓人感動。」
楊小雲看了看馬鞍上掛著的乾糧，無奈一笑：
「就是太多了，若不是有小小在的話，這些東西咱們都吃不了。」
「你看小小多高興。」
蘇陌回頭瞥了一眼正跟徐鹿並肩而行的甄小小，這姑娘高興的小眼睛裡全都是興奮的光芒。
從甄小小的身上挪開之後，又看了一眼徐鹿，蘇陌說道：
「徐大俠。」
「師父有話您吩咐！」
徐鹿連忙開口。
「……」
蘇陌一時無語，總感覺這兩個字聽著怪怪的，不過卻也是搖了搖頭：
「你當真想要拜我為師？」
徐鹿聞言眼睛頓時瞪得溜圓：
「您，您真的願意收我？」
「倒也未嘗不可，唯一讓我猶豫的是，你我年齡相當，收你為徒以年齡論，總感覺有些托大。」
「這……這是哪裡話？」
徐鹿連忙說道：「如果能夠得您青眼，拜您為師，實是徐鹿三生有幸！這是做夢都不敢想的好事，懇請師父垂憐，收入門牆之下。」
「也罷，那蘇某便收你為徒。」
「師父在上，請……」
徐鹿說著，就要跪在地上。
卻又被蘇陌阻止了：
「你先等等，如今還在路上，拜師不必急於一時。
「此事可以等回到了鏢局之後再說。
「不過，你可要想清楚了，如果你入我門下，就算是紫陽鏢局的人了。
「從今往後，不可再行賊事。
「鏢局的規矩不少，你也得一一遵守，至於尊師重道，那就不用多說了吧？」
「弟子明白！」
徐鹿連忙說道：「其實自從上一次開始到如今，弟子已經許久不曾做那小偷小摸的勾當了。」
「好。」
蘇陌點了點頭：「你身上有俠氣，縱然是為了不相干的村民，也願意付出性命來保護，這一點，殊為難得。收你為徒，也是因為這個。
「你這一身，除了輕功之外，實在是沒有其他的本事。
「卻偏偏又有一顆行俠仗義之心，若是任由你如此下去的話，說不定什麼時候可能就會橫死街頭。
「所以才打算傳授你點本事……
「不過……」
蘇陌說到這裡，語氣微微一頓：「我這一身武功多數出自於紫陽門，其他的功夫乃是得異人所授。
「不知道你想要學什麼？」
「師父願意傳授本事，已經是潑天的恩德，做弟子的哪裡敢挑挑揀揀？」
徐鹿連忙說道：「一切自然由師父做主。」
蘇陌聞言也點了點頭，微微思量之後，說道：
「你自身所學的仙蹤縹緲錄，本身就是非同尋常的武功。
「可以在輕功之中，練出內力，而且，依我看你這門武功，尚且未曾修煉到頭，尚且大有可為。
「因此內功方面，姑且可以稍微放放。如今我可以先傳授你兩門功夫。
「一門是我紫陽門的大開陽散手。
「大開陽散手攻守兼備，結合擒拿摔法，看似大開大合，實則是拙中藏巧。
「若是能夠修煉到極致的話，舉手投足之間，皆有莫大威力。
「另外一門，則是乾坤點穴大·法。
「這是一門點穴的功夫，以『山川大河有其脈，萬物生靈定奇穴』這十四個字為根基，擁有一整套的運功心訣。
「若是練成的話，無論人畜，皆可以一指定穴。」
他說到這裡的時候，正好路邊有一隻兔子竄了出來，蘇陌屈指一點，勁力破空而去。
那原本狂奔之中的兔子，頓時動彈不得，保持著狂奔的姿態，定在了當場。
這一幕直把胡三刀和徐鹿看的瞠目結舌。
哪怕楊小雲早就知道蘇陌這一套乾坤點穴大·法的神妙，也忍不住讚嘆：
「你這門點穴的手段，簡直堪比話本里神仙用的定身術了。」
「哈哈哈。」
蘇陌一笑：「徐鹿原本練的就是仙蹤縹緲錄，如今再配上這乾坤點穴大·法，兩者結合，倒是相得益彰啊。」
在場唯一不受影響的，也就是甄小小了。
她看到兔子，就是眼前一亮，上去就把那兔子給拿在了手裡，哪裡還管蘇陌什麼神功奇學？
晚上有兔子肉吃，才是王道！
徐鹿吃驚之後，則是驚喜：「多謝師父！」
蘇陌輕輕擺手：「我先傳你這兩門武功的運功要訣，你仔細聽好。」
只是這話音落下，卻不見蘇陌出聲。
這是他以傳音入密之法，將運功口訣直接送入了徐鹿的耳中。
徐鹿靜靜傾聽，用心謹記。
蘇陌前後一共說了三遍，讓徐鹿自己背誦，若是有什麼地方忘了，記憶不清，可以等回頭休息的時候再來問他。
徐鹿當即點頭，刻苦記憶蘇陌所說的口訣。
胡三刀在邊上看著，滿臉都是羨慕之色，卻沒想到蘇陌竟然也將目光投了過來。
當即下意識的正了正身子，心中隱隱有些期待。
蘇陌一笑：
「老胡，你也想湊湊熱鬧？」
「……這，嘿嘿嘿。」
胡三刀乾笑兩聲：「我資質不好，可不敢跟總鏢頭求這個。總鏢頭若是看我可憐，指點指點我這自身的刀法，老胡就感激不盡了。」
「你這三招刀法我都不明白，又如何能夠指點你？」
蘇陌搖了搖頭，從馬鞍上解下了一個東西，甩手扔給了胡三刀：
「接著。」
胡三刀連忙抱在懷中，感覺手裡這東西沉甸甸的，不禁一愣：
「這是什麼？」
「打開看看就知道了。」
胡三刀點了點頭，打開了包袱，裡面赫然是一把刀。
他端起刀，握住刀柄，往外一拔，森冷刀光頓時耀人眼目。
嗡的一聲，單刀出鞘，鋒芒盡顯！
「好刀！」
胡三刀看著手裡這把刀，不禁喜上眉梢。
這把刀雖然是單刀，然而刀身卻寬，更有厚重之感。
刀身打磨的光可鑑人，鋒芒凌厲至極。
他拿著刀下意識的就要揮舞一下，卻又一愣，仔仔細細的看了兩眼這把刀，忽然脫口而出：
「百戰刀！？」
說完之後，連忙看向蘇陌：
「總鏢頭，這……這好像是鍛刀幫的鎮幫之寶，百戰刀！？
「怎麼會在您的手裡？」
「聽你這話，就知道你今天收拾屍體的時候偷懶了。」
蘇陌說道：「罰你半個月的月錢。」
胡三刀臉色頓時一白，蘇陌待人從來寬厚，手底下鏢師的月錢可不少，一時之間痛心疾首。
不過回過神來之後，倒是明白了過來：
「您是說，昨天，鍛刀幫的熊猛也來了？」
「嗯。」
蘇陌點了點頭：「我殺他的時候，並不知道他姓甚名誰，不然的話，便應該留在之後，讓你親手殺了他。
「不過這把刀確實非凡，我就將它留下了。
「鏢局之內用刀的人不多，就給你用了。」
「多謝總鏢頭！」
胡三刀大喜，熊猛死了是一喜，獲得寶刀是另外一喜。
若非是被扣了半個月的月錢，實可謂是雙喜臨門。
「另外……」
蘇陌看了胡三刀一眼：「正有些事情想要問你，你當年在那山洞之中，得傳三招刀法和半身內力……嗯，不到半身。那位傳授你武功的人，曾經跟你說過，讓你去無生堂救一個人。
「當時可有詳細說過，這個人是誰？」
「他沒有跟我細說。」
胡三刀連忙說道：「他只是說，那人被困在無生堂的無盡獄中。」
「無盡獄？他可說了無盡獄在無生堂何處？」
「他未曾明言，只是讓我去救……也可能不是不想說，而是說不出來了。」
胡三刀嘆了口氣：「我這一身武功，多是稀里糊塗而來，而我這三腳貓的本事，去了無生堂就是自尋死路，我又哪裡敢啊。」
「這倒也是。」
蘇陌點了點頭，看了一眼甄小小，然後挪開目光，瞥向了她獨腳銅人上的丁無功。
丁無功今日渾身枯敗之色越發明顯，整個人已經瘦了一圈。
不過皮膚之下虬結的經脈和血管，倒是好了許多，整個人都充斥著一股子有氣無力。
蘇陌屈指一點，解開了他的啞穴：
「丁兄，可知道無生堂的無盡獄何在？」
「……蘇總鏢頭，我，我只求一死……」
「你答非所問，可不是取死之道。」
「……在下，屬實不知。」
丁無功搖了搖頭：「無生堂內，沒有無盡獄。」
蘇陌聞言立刻點頭，又飛起一指，重新點上了他的啞穴，對胡三刀說道：
「那人既然能夠說出無盡獄三個字，便不會是空穴來風。
「人之將死其言也善，鳥之將亡其鳴也哀。
「他跟你無冤無仇，臨死之前著實沒有理由騙你。
「這一趟咱們左右也得走一趟無生堂，回頭便看看能不能找到這無盡獄。
「若是能成，你這一身刀法至少能夠給你補全了。」
胡三刀聽的一呆，連忙說道：「總鏢頭，無生堂非同小可。切莫為了老胡以身犯險，更不值得為此跟無生堂交惡啊。」
蘇陌哈哈一笑：「不純粹是為了你，我另有目的，這件事情不過是順帶著而已。」
「原來如此。」
胡三刀連忙點頭：「那就好，那就好。」
至此再無餘話，繼續朝著繼峰山趕路。
這一路仍舊平靜，唯一的小插曲，就是徐鹿刻苦背誦運功心訣，以至於時不時的就走偏了。
他輕功又快，走偏了自己沒有察覺，旁人一個忽視，他就撞了樹……
以至於甄小小時不時的就盯著他看，讓徐鹿怪感動的，一問之下才知道……甄小小是想看看他什麼時候會把自己給活活撞死。
徐鹿一時之間敢怒不敢言，心說你就是等我死了之後，好給自己加個餐是不是？
除了這小小插曲之外，這一路實在是沒有什麼值得言道的了。
先前胡三刀就說過，過了清泉山，距離繼峰山也就不遠了。
事實也是如此。
幾日之後，繼峰山就已經到了。
只是蘇陌一行人抵達了繼峰山之後，卻又找不到青木林。
無可奈何之下，只好下山尋人打聽。
前前後後，又花費了幾日的光景，這才知道了青木林的所在。
只是這青木林在當地人看來，卻是一處鬼林。
曾經有人在山中迷路，誤入青木林，結果卻怎麼都走不出來，被困了一日夜，終於支撐不住睡著了。
等醒來之後，卻發現自己正躺在山路上。
還有人慕名而來，前往探訪，結果卻再也沒有回來。
久而久之，自然也就沒有人願意去了。
後來傳說就越來越嚇人，他們說，夜晚若是到了青木林，就能夠聽到林子裡傳出金鐵碰撞的聲音。
這聲音有的密集如雨，有的卻又好半晌才落下一次。
也有人說，進了青木林，在裡面看到了紅衣女鬼。
總而言之，各種各樣的傳言都有，說得有鼻子有眼的。
對於蘇陌等人要去青木林，更是連連勸阻。
好說歹說之下，這才給出了指引。
按照他們的指引，蘇陌等人總算是找到了青木林。
只是這林子看上去，卻也平平無奇。
一行人踏入林中，果然不過片刻就已經迷失了路徑。
哪裡都是樹，看上去全都一模一樣。
蘇陌記得計書華的話，進去之後，往左走，遇紅則右。
當即領著眾人往左走，不過片刻，就遇到了紅……
紅的是樹。
樹是被人修整過的，高度差不多有兩米多。
在樹的頂端，掛著一件大紅袍子，隨風招展，咧咧作響。
有新生的嫩芽，從袖口領口一類的地方生長出來，看上去光怪陸離。
若是尋常人進來這裡，迷失路徑本就心中恐懼，驟然看到這東西，確實容易以為見鬼。
蘇陌一行人面面相覷， 對於這位隱劍小築的隱劍居士，多少有了些了解了。
這人……多半有社恐。
看到這穿著紅袍子的樹之後，就往右走，走著走著，便看到了另外一顆，然後繼續……
如此這般之下，大概走了一個時辰上下。
就已經走出了青木林外。
林盡見山，可見山體之中有一處山縫，大概可以容得兩人行走。
蘇陌當先領路，最後的卻是甄小小。
甄小小走在這之間，卻感覺頗為擁擠，時不時的就被山壁上的石頭剮蹭一下，將後面的道路給堵得嚴嚴實實的。
順著山縫往裡面又走了幾百米，眼前驟然開朗。
山縫中空之處，幾間草廬坐臥其中。
此時節，正炊煙冉冉，迴蕩著一股食物的香氣。 |
